53、何当共剪西窗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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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一宸的一语，让原本和乐热闹的花厅正堂瞬间冷清了下来，陌丞相脸色很是难看，但他素来宠爱这个儿子，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冷眼旁观着一切。
陌一宸携了音瑶一并入席，刚被丫头送到柳妩怀里的小胖孙却扑腾了一双小手，嘟着嘴直往外扑“子寒要娘亲抱，娘亲抱。”
音瑶看着小胖孙天真无邪的一张脸，愣了一愣。不是说这小娃娃自小陌一宸便将他送至柳妩抚养，很不待见这个娘亲吗？可是现下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正抱着小胖孙的柳妩亦愣了一愣，转瞬便低了头亲了亲陌子寒“娘亲不是在这里吗，子寒想吃什么，娘亲给你夹。”
陌子寒嫌弃地抬着一双胖乎乎地小手擦了擦柳妩刚才亲过的地方，撅着嘴道：“哼，谁说你是我娘亲了。”又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音瑶：“子寒想死娘亲了，要抱抱，要抱抱。”
音瑶看了一眼陌丞相，丞相一张老脸神色有些难辨。又看了一眼陌一宸，陌一宸从容地给自己夹了一箸菜：“孩子要你抱，你就抱。”
音瑶咽了咽口水，在两位美人儿锐利的目光下，音瑶伸出了手将小胖孙抱到了自己怀里。小胖孙笑得那个灿烂，在音瑶脸上亲了一口，又到她怀里蹭了两蹭才作罢。一张小圆脸，竟还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除了小胖孙一个人笑得欢腾，其他人都是大眼瞪小眼，一时间场面极是冷淡。
陌丞相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没好气地问道：“一大早去哪里了，怎的现在才回来？”
陌一宸道：“昨夜睡前看了一遍钱庄的账簿，都是一些糊涂账，若是不尽早整治，陌家的家产迟早要被他们败完，今日上午便去了一趟。”
陌丞相眼睛一亮：“从前这些你不是最不上心的？”
陌一宸看了一眼音瑶：“没办法，不然要被人抢走了。”
音瑶一口菜呛住了，陌一宸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他不会真的要同太子斗一斗，将白梨鸢给抢回来……
音瑶默默哀念：阿弥陀佛，造孽啊造孽。自己不过是想尽快找到东皇神尊而已，根本无心促成这场暗战。白梨鸢这一生也实在是精彩，自小受尽苦难，被亲人嫌弃，被爱人抛弃，被夫君凌辱……还无缘无故地成为红颜祸水。
司命果真是位从凡界飞升上来的仙君，不然怎得写出如此剽悍且狗血的命格。
陌一宸微微蹙了眉，轻轻拍着音瑶的背：“吃个菜也会呛着，不合胃口？”看了一眼琳琅菜式：“手艺确实差了些。”
音瑶有些不好意思，陌一宸说的这话自己听了都有些扛不住，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两位美人儿的脸色很是难看，一阵红一阵白。
柳妩抿了一个温婉的笑来，给音瑶碗里夹了一筷西湖醋鱼：“这个是杭州的特色菜，名叫西湖醋鱼，酸酸甜甜味道很好，你且尝尝看。”
柳妩突如其来的献殷勤，音瑶有些后怕，早年在东海龙宫吃了太多夜笙凉的哑巴亏，对这些院府里的勾心斗角落在了阴影。
音瑶垂目看了看，勉强地抿了个笑。身旁的陌一宸却已经顺手将柳妩手里的鱼块接了过去。从容道：“鸢儿不喜欢吃鱼，江南甜酸的口味她怕是一时也吃不习惯。”
闻言，柳妩夹菜的手僵了一僵，咬了咬唇，脸色有些苍白。
一声唤得如此顺口的鸢儿，落进李诗鸢的耳朵里，一双素手藏在宽大的袖口中，紧紧掐向自己手心。鸢儿，鸢儿。原来自己不过是个替代，不过是个影子。如果说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那自己是不是太过可笑。李诗鸢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难掩心中酸涩，忽然起了身：“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下去了。”
陌丞相重重叹了口气，一掌拍在桌上：“一个个成何体统。”
陌一宸看了一眼李诗鸢，淡淡道：“坐下再吃点吧，你身子不好。”
李诗鸢的眸子里擦过一些水色，若不是陌一宸这句话，怕一个转身就要哭出来了。
柳妩忙接了陌一宸的话，暖了暖场“别光顾着说话了，快吃菜吧，凉了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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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瑶将怀里的小胖孙抱了抱好，他喜滋滋地躺在自己怀里吃了没几口，居然睡着了。
一顿饭吃下来，实在是一种煎熬。
饭后，陌丞相把陌一宸叫到了书房，想是商议一些朝堂之事，陌一宸既然收了心老丞相自然是最高兴的。原本就是独子，夫人又早逝，所以对这个儿子宠爱得有些无法无天。现在看到这个风流成性的儿子如此上进，丞相一张老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神色。
整个花厅里就剩下了她们几个，还有一只睡得正香的小胖孙。
大哥登龙常常感叹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远离女人好静心。”
说得果真不错，音瑶看了两眼风格各异的美佳人，只觉得心里头瘆的慌，但面上还是得作出一派正宫娘娘的模样来。
司命他最近莫不是去寻赤松子玩耍了，两个人一旦欢快地玩耍就会忘了时间，不然怎的这么久不来看自己。靳风清的突然出现，陌一宸的性子大变，还有这玄女以及头牌……生活真的是一团乱啊一团乱。
花厅里暖和得很，但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凉飕飕的。
音瑶有些嗜睡，将怀里的陌子寒换了个姿势抱，打了两个哈欠也准备眯一会儿。却听得身侧的柳妩柔声道：“我来抱一会儿吧。子寒个头虽小，却沉得很。”
音瑶无甚动作，只是瞧着柳妩。按司命所说这柳妩身上依托的正是九天玄女的仙魂，可真真是半分都瞧不出玄女的威仪气场来。音瑶这个不言不语盯着柳妩的动作，落在她们俩眼里却成了不屑一顾的清高。
柳妩笑了一声，将手不动声色地抽了回去：“你这个样子是何意，怕我亏待了子寒？即便他是你所出，但自出生到现在你又几时照看过他，不过就是生了他罢了。”
眼神很到位，气势很强大。不得不赞一声，九天玄女好气魄！
如此劲敌，实则不好对付，音瑶觉得现下最安全的就是走为上计，可一招都未接就被吓得逃走也太不像话了些。
白梨鸢若在世，定不会这般窝囊。还好烟儿聪明，出门前给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妆容服装都很到位，就差演技。音瑶给自己壮了壮胆儿，遂打起精神，抿了个端庄的笑：“柳姑娘说笑了。子寒既是一宸的嫡子，自然也是妹妹的儿子。”眼风往李诗鸢处带了带：“自然也是李姑娘的儿子，我怎么会这般想呢。不过我是子寒生母这一点，妹妹记性倒是好。诚然在十月怀胎、骨肉相连这一点上，我确是比妹妹们要亲一些。”
柳妩脸色不太好看，音瑶趁胜追击，看了眼李诗鸢：“妹妹刚从江南回来，还不晓得吧。这位是李姑娘，李诗鸢，弹得一手好琴，前些时日刚刚入府。”
两位美人儿将将对视了一眼，素衣白衫的较弱美人儿缓缓开了口，眉目清冷，表情瞧不出多大起伏，口中却是一点也不留情面：“少夫人唤的这一声妹妹，诗鸢确是承不起。诗鸢不过是个靠卖艺为生的女子，陌少爷能留一处容身之所给诗鸢已经是诗鸢的福分了。”
怀中的小人儿忽然扑腾了一下，小胖手揉了揉眼睛，眨着一双大眼睛看音瑶，咧着一张肉嘟嘟的小红嘴：“娘亲。”
这突如其来的亲热劲儿，音瑶有些适应不过来。
真是作孽，一面要应付家中姐姐妹妹争风吃醋的戏码，一面还要来应付这个儿子。
音瑶抬手擦了擦大冬天里留下来的薄汗，面上和蔼道：“醒了？要不要吃些糕点。”
小胖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脸孔红红，甜甜笑道：“子寒不饿，但是娘亲喂我，我就吃。”
这小子，莫不是遗传了他老爹风流世无双的好基因，这么小就懂得调情的技巧，音瑶被他这一声叫得愈发汗涔涔。
拿了一小块红豆糕给他，他吃得欢腾。小厅里忽的冒出一只通身雪白的猫来，李诗鸢被吓了一跳，顿时花容失色。
白猫优雅得从小厅走出来，优雅地斜视了一眼华容失色的李诗鸢，又优雅地跳到了柳妩媚的膝盖上。
柳妩巧笑一兮：“怕是吓着李姑娘了，其实这些小动物，比人还通灵性，且心思纯善不像人心那般险恶。”柳妩话里有话地看了一眼音瑶继续道：“我倒是喜欢的紧，便从家中将它带了回来。子寒也喜欢得紧，一路上和它玩闹得很是开心。”
陌子寒却不像柳妩口中所说的那般和白猫友好一家亲，子寒小胖孙一见到白猫，旋即小眉毛一挑，将吃了一半的红豆糕往嘴里一塞，一个扑腾从从音瑶怀里跳了出去。
白猫见到陌子寒这个形容，亦是根根白毛竖起，一个猛子从柳妩膝盖上跳了下来，两团影子绕着花厅乱窜。
李诗鸢本就怕猫，还是一只发了威的猫，立时便从椅子上了跳了起来，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音瑶好心拉了她一把。没想李诗鸢这一跳一拉，偏巧不巧，居然正好踩到了正四处乱窜的白猫身上。
白猫痛得“喵~”一声，尖利的牙齿重重咬向李诗鸢的小细腿。紧接着，李诗鸢“呀~”一声痛呼，音瑶被这尖锐的声音给震了一震，下意识地松了手。
白猫咬着李诗鸢的小细腿不肯松口，陌子寒追着白猫追到了廊院底下，一个扑腾扑到了白猫身上，白猫一个借力居然将李诗鸢踹了下去。
直接导致的就是……身子原本就娇弱的李诗鸢华丽丽地骨折了。
白猫优雅地摇了摇尾巴，瞪了一眼陌子寒，陌子寒晓得出了事情，回瞪了一眼白猫又跑回了音瑶身边，抱住了音瑶的衣角。
丫头婆子们皆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忙地去扶李诗鸢。花厅里弄出这样大的一番阵仗，陌一宸自然也晓得了，款款从后堂走出来。
陌一宸看了一眼众人，淡淡问：“怎么回事？”
李诗鸢仍躺倒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一见到陌一宸，哭得更是伤心，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正优雅走在花厅里的白猫，又将目光移到了音瑶和她脚边的陌子寒身上：“一宸。”
李诗鸢旁边的丫头一面哭一面道：“小少爷同白猫玩闹地正开心，李姑娘原本就怕猫，有些害怕就跳了起来。”抽抽噎噎地看了一眼音瑶“少夫人、少夫人她不晓得是不是也怕猫，拉住了李姑娘的手。后来不晓得是不是受了惊吓，少夫人她一推李姑娘，李姑娘就摔下去了。”
音瑶不禁惋叹一句，好心地拉了一把倒真真是拉错了。怎么别人眼里看到的画面就是自己推了她一把。就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嘛。这一幕幕像极了三万年前东海龙宫的场景，即便有一百张嘴也辨不清。心头陡然不是滋味，不觉冷笑一声。
“你胡说，明明是你家主子自己没用，见着山猫都怕，拼什么怪到娘亲身上。”陌子寒恨恨地瞪了一眼那个抽抽噎噎的丫头辩解道。
音瑶感动地差点没哭出来，白梨鸢，不枉你怀胎十月生下这娃娃，这么小就知道维护娘亲了，有前途。
柳妩拍了拍陌子寒的小脑袋：“乖孩子，你着紧你娘亲是好事，可是李姐姐她不能白白受了委屈不是……”
柳妩还想再说下去，却被陌一宸打断：“都先下去吧。”
他看了一眼音瑶，淡淡道：“鸢儿你也先带着子寒回去吧。”
清者自清，音瑶也无甚在意，便点了点头，带着陌子寒下去了。如果说三万年前，自己会难受会在意，全是因为夜慕白。那现在，根本没有必要难受，陌一宸他信也好不信也好，终归是对于白梨鸢而言的。自己再如何也不过是局外人。
陌一宸查看了一下李诗鸢的伤口，微微转了视线看向柳妩：“猫是你的？”
柳妩点了点头。
陌一宸命了人将李诗鸢送下去，又转头看向柳妩：“跟我来。”
李诗鸢吃疼地蹙着一双远山眉黛，眼里隐隐泛着泪花：“一宸，我……”
话未说完却被陌一宸截住：“放心，伤口没有毒。也不是骨折，只是扭伤。会有医师为你诊治。”
陌一宸一路未开口说话，只是默默而行。柳妩跟在他身后，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走上前去。
入轮回因果道仙力皆被大大削减，身上的仙气他若有心想藏自然也是藏得住的。玄女大约猜出他是谁，却一直不敢肯定，更不敢贸然出言。
走至一棵松柏树下，他忽地顿了步子：“今日一事，原本你也是无心，我不会怪你。不管你从前是谁，现在是谁，但倘若日后你敢做出伤害白梨鸢之事，我不会视而不见。”
他回身看着柳妩，眼神一派凉意，一如这一天一地未化尽的苍茫白雪。
柳妩牢牢锁住他的眼，似是要看透他的魂魄，“可是……”
一句话还未说出口，陌一宸却忽然道：“没有可是。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