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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感觉自己坏坏哒 ...

  •   又是一阵良久的静默。白沐尘从未想过,多年之后,二人相逢,话题竟是这般沉重。很多次她都无从开口,在相对无言的死寂之中却又不得不说些什么。
      他有一句话说进了她心里。
      她是云慕,可她未必想做云慕。
      她醒来后,化名白沐尘,可她如今,是真真正正想做白沐尘的。
      四年前醒来后本不想再在江湖惹起腥风血雨,便易容成一张平凡的脸,却意外地遇见了即墨云葭。他大概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吧。
      真是滑稽。居然要扮演真实的自己。
      即墨云葭……
      想起这个男人,她默默地在心底无限叹气。
      明明小时候也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长大了就长歪了,不仅脑残心也残。难道是小时候药没吃够?导致他如今心里这么扭曲?那么,一直以来,她都是在做,自己的替身?
      “姐姐……”看见对方又是垂眸深思的模样,帝遥知道她又在神游了,忙唤了她一声,试图唤回她的注意。
      白沐尘从自己的沉思中醒来,慢慢地说道:“无论如何,我和你父亲之间的恩怨,我不希望你插手,你护我周全的心我能感受到,但我不想背负你的恩情来过活……”
      语毕,帝遥先是一僵,短暂的静默后,他气得拂掉桌子上的所有东西,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吓得门口的侍女前来询问,经主人劝退后,方才放心离去。而屋里的帝遥却是怒气难消,嫌这阵仗不够,又狠狠地摔了几个古董,白沐尘只是静静看着,也不出手阻拦。
      砸累了,他气喘吁吁地将两手撑在桌子上,眼里的怒火毫不掩饰地射向她:“你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不管我们为你做多少!你都是拒绝!拒绝!拒绝!”
      白沐尘反唇相讥:“所以我应该怎么做?承了你们所有人的情然后当做不知道?安心地享受别人牺牲自己带给我的安稳生活?抱歉,云慕从来都不是这种缩在别人身后的人。”
      帝遥颓丧在坐在椅子上,垂下睫毛,苦笑道:“每次看你受伤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我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很没用,”他抬眸,眼里的哀求让她为之动容,“姐姐,让我为你做件事吧,我发誓不会伤到自己的。”
      白沐尘瞪了许久无果,对方还是一样的坚持,她磨着牙恨声道:“不可能!你给我老老实实做你的幽都皇子,那蛊的解药我会想办法解掉,”见他张口就要拒绝,她用比之前更决绝的口气加速道,“如果你坚持己见,我俩的交情就到此为止。”
      与此同时。
      无寐候府内书房。
      展远墨俯身贴近屋顶的瓦片,试图听得更清晰些。
      有黑衣暗卫前来通报,此时无寐候仍坐在案几后的座椅上闭目小憩:“侯爷,今日夫人和皇子遥召见了云慕。”
      无寐候仍是双眼未睁,阴森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格外渗人:“居然有胆子回来,她还真以为她是过去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云慕?”
      “宫里的探子说明日幽都王将会传召云慕。”
      无寐候忽然发出阴冷的笑声,响彻云霄:“这分明是一道催死符啊……哈哈,云慕啊云慕,这些年来想尽办法杀了你都无果,谁料你今日竟自己送上门来。”
      “那属下……?”暗卫低头请示。
      “给我盯着帝遥,那小子才是真正该防之人。”
      “属下遵旨。”
      很快房间内只剩下无寐候一人,他坐在那里,良久,纹丝未动。
      展远墨轻轻将瓦片盖上,运功提气,施展轻功而去。
      帝遥开始了与白沐尘长达半个时辰的瞪眼大战,白沐尘誓不低头,帝遥也不甘示弱,最终他忍无可忍地拂袖喊道:“我真是犯贱才会求着你为你做这么多!可你根本不领情!”
      白沐尘也顶回去:“我谢谢你啊,出门左拐不谢!”
      结果人家真的一甩袖口,踏门而出,连门都不关地就这样怒气冲冲地走了。
      臭小子,叛逆期到了这么难沟通!固执已见,脑袋顽固地像块硬石头!完全没法沟通!我行我素还觉得自己特伟大!玉夫人是怎么受得了这臭小子的!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展远墨走在漆黑幽静的林荫小径内,黑得如浓墨的夜色很好地将他的身形隐了去。前方不多远便是怀光侯府,他屏气凝神,放轻脚步。虽已是初夏,但北溟界内仍是凉风萧瑟,夜晚尤甚,冷风过境,树叶沙沙作响,一切都静谧地诡异。展远墨原地站定,眼睛环顾四周,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像是在经黄泉道,奈何桥。他望向不远处的府邸,眼睛似这夜色一样如化不开的墨汁,寒气蹭蹭直冒,眼角眉梢的冷冽似世上最锋利的刀刃,整个人都散发着越来越浓的杀气。如同这黑暗中的掌控者,暗夜之魔。
      他疾速地潜入了怀光侯府内,直接杀进府内重地书房,却见书房内空无一人,他想了想,便去了卓君武的内寝,避开了例行夜巡的侍卫,他很快便找到了府邸深处灯火通明的屋子,从外面看虽不是华贵的建造,可从这布局和设计来看,无一不是仿照着弈剑听雨阁内款式来建,看得出这建屋的人对屋主的用心和期盼。
      卓君武坐在檀木塌一侧,面前是一杯热气袅袅的清茶,怀光侯正坐他对面,眉头深锁,脸色沉得像是要滴墨,卓君武品了一口茶问道:“你今日有心事?”
      对面的人外形不过七八岁孩子那般大,长得浓眉大眼,好生可爱,可眼里的阴鸷却是不容忽视的:“她居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谁?”
      “云慕。”怀光侯一拍桌面,周身开始散发一种莫名的阴冷嗜血气息,他连连冷笑,“苏莺落这个女人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小光,你又做了些什么?”
      孩童阴笑:“不过是收了个中原的走狗而已,我当年能培养出一个云慕,日后也能再培养出一个苏莺落,不过这个女人虽计谋不及云慕,却比她有野心地多,而且够蠢,好操控,我就不信,有她里应外合,我还杀不了云慕这个女人。”
      卓君武长长地叹气:“小光,这么多年了,何苦不放过自己?”
      “你不明白,卓叔,你不明白!”他霍然起身,凄厉大笑,笑到最后竟哽咽了,“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都是把灵魂出卖了的人,凭什么她可以逃出这恶魔般的地狱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而我……”他抬头,恶狠狠地将卓君武盯着,像是恶魔张开口,显露满嘴锋利的獠牙,“而我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每天忍受着帝江的折磨,这不公平!不公平!!”
      卓君武淡然地看着他魔怔了般发泄自己的怒气,却只淡淡地说道:“小光,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公平。”
      怀光侯慢慢镇静下来了,他坐在檀木塌的另一侧,微微喘气,低眉扫视着案几上的纹路,嘴里依旧阴冷地说道:“总之我不会放过她的,卓叔你不用再劝我了。”
      展远墨听到这里,心中微微有了计较。不动声色地又没入了黑暗中。
      烛火仍旧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待一杯茶饮尽,怀光侯起身告辞,正欲打开门之际,便听见外面突如其来的吵杂声,像是在大声喊叫,从窗户可见外面隐隐的火光,有人匆忙前来禀报说侯爷内寝走水了。
      怀光侯一脚踹在那人胸膛上,又狠又急,低骂了声:“废物!”随后匆匆离去。
      展远墨将手里的东西放入怀中,唇角勾了勾,转身就向着夜明宫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却又折了回来,犹豫之下,抬脚走进了离夜明宫距离最近的一家客栈里。
      因着昨夜被某只不知好歹的小崽子摆了一道,白沐尘半爽不爽地睡过了这一夜。可偏生身子又乏的要命,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不停地梦见过去的事,整个人就跟跑了一晚上的步一样,睡了比没睡还累。
      天刚亮,宫里就派人来唤白沐尘。她低低回了声:“知道了,我换身衣服就来。”那人倒也识趣,没有故作纠缠,得到了回答后便先行离去了。
      不是第一次来这正殿内了,却感觉每次都被这巨大的牢笼困得喘不过气。正殿屋顶当中正脊的两端各有琉璃吻兽,稳重有力地吞住大脊。殿内有沥粉金漆木柱和精致的蟠龙藻井,殿中间是封建皇权的象征——金漆雕龙宝座。整个大殿装饰得金碧辉煌,庄严绚丽,远望犹如神话中的琼宫仙阙。低头又是白玉地砖,脚步轻轻踏在上面,似是能感觉到一股空寂的冰冷。整座大殿除了帝江和她,再无他人。
      那个男人一身盔甲披身,面具遮脸,慵懒又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宝座,即使看不见他的表情,白沐尘也能想象得到他现在一定是面容冷峻,眼含讥笑地将她望着,却又始终沉默,不发一言。即便这样,白沐尘都能感觉到透不过气的压力从上座传来,压得她脑门都要滴冷汗了。
      不过现在的白沐尘比之当年云慕要长进一点的是,脸皮更厚了。既然来到了这正殿上,她也不怕与他正面对峙,她若不想开口,站一天一夜都没有关系。就不知他幽都王大人是不是也有这个闲情逸致陪她一起相看两无言了。
      果不其然,没等到对方等不及地开口,帝江稍显不耐,他以一个冷哼作为谈话的开头:“孤王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云姑娘。”
      白沐尘笑眯眯地回应:“陛下请问。”
      “当年孤王从雷泽接回如玉,正巧碰见如玉的母亲受了重伤,需北溟的药物方能治愈,孤王以前没细想,现在想来这未免太过巧合了不是吗?”男人坐在高位,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上的翠玉扳指,那碧玉通幽泛着荧荧的绿光,在他的抚摸下显得尤为闪耀。
      白沐尘无所谓道:“这个确是意外地巧合,草民也不得知。”
      “是吗?呵呵……”男人低沉地笑,也不揭穿她。
      白沐尘嘴角一抽,呵呵你妹啊。谣言止于智者,聊天止于呵呵好么。这样下去他们还能愉快地谈话么?老子怎么接你话啊!
      帝江缓缓起身,面具后如鹰般锐利的双眸机关枪一样扫射过她,嘴角微翘:“既然云姑娘来了北溟,何不就此留下,继续为北溟效力?如此这般的话,过去的一切孤王可以不计较。”
      我谢谢你,你还是计较吧。
      白沐尘十分不给面子地拒绝了:“谢幽都王赏识,但云慕自小就为中原人士,死也要死在中原。”
      帝江哈哈大笑,话里的字字句句戳中她心窝:“你若真这么想,当初又何必投效北溟?杀了这么多中原人士之后再表忠心,是不是未免太过虚伪了些?”
      白沐尘也不耐烦了,语气十分不好:“我虚伪怎么了?碍你家事了?费你家米了?特么还是掉你一块肉了?我虚伪我骄傲,我感觉自己坏坏哒你有意见?”
      帝江:“…………”
      殿内气温急剧下降,直逼近二十年来冬季最低气温值,白沐尘很想紧紧身上的衣服,但又不想表现出自己很怂的样子,于是硬是咬牙承受了某人散发的幽冷气息。
      帝江沉声告诫道:“孤王劝你还是想想清楚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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