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南北》鱼在在藻有莘其尾

17、岁月

　　半月后，正是李睿束发礼将行之期。
　　李晟之母说是本不过二十五六，正是芳华之貌，当日幸得郑太医妙手回春，反倒治好了多年的癫痫。又是孱弱招人怜惜的病态，无以被皇上看中，半月内一路分封为淑仪又到淑妃。
　　现下今非昔比，连李晟在集贤殿都地位水涨船高。不过往日里将他欺负得狠，如今见他位尊了也不同于李宸敢上前巴结。
　　先前还有些挑事儿的老是在他身侧要逗弄他，现今这批人也消失了越发孤独冷僻。所坐之处几丈外才零零星星做了些人。念儿欢欢喜喜地坐在他身侧落个清静。
　　集贤殿内青寻已经落座，见了念儿正欲挪身过来，见她在后座寻了个偏僻席位估摸也便是寻个位置睡个回笼觉便也作罢。
　　念儿原本也是做得这么个打算，她对诗词歌赋之事向来不感兴趣，大半个身子缩在李宸身后，盯着梁上的飞燕想着养精蓄锐好等下午校场上大显身手。今日已经让画眉送了贺礼去，她并不打算前去观礼。与李宸定亲也久，宫内的人似乎都习惯了这对小人儿成双入对。

　　但李宸在身侧，只是闻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茶香整张脸都腾地红起来，便如何也不能入眠，只好闭眼假寐。李宸倒是体贴入微地为她拂了拂略略睡得蓬乱的额发。
　　旁边一侧的几丈外的几个纨绔也在低头细语，这几人平日最不上进，就爱探听他人的私情秘事不发评头论足。一个捂嘴笑道“你可知今日昭阳殿那小侍卫程仕？”
　　另一个附和道，“谁不知道他？父皇和那个病秧子对他可是器重。”
　　“哼，不过是个侍卫、哦不，今后怕是要管他喊一声程公公了。”说着猥琐一笑。
　　“如何说？”
　　那人一摇折扇，昂首眯着眼睛故意吊着几人胃口神秘道“看来这事还未有人知。要不是我母妃在承乾宫打点了几个婢女消息灵通些，叫你们几个捡了便宜。”
　　“好哥哥你便赶紧说说，我们哥几个也乐上一乐。”
　　“听闻今日早朝之后，父皇传召了程仕，一刀子下去把他那玩意儿给割了干净……”
　　那人声音越发小了，眼里满满是淫邪的笑意。念儿本无心他人之事，实则大多时候他们探讨之人也不甚认识。此时程仕二字如惊雷在耳嗡嗡在她脑中作响，后面的什么都听不清了。
　　这四五人却兴致勃勃地应和道“那小子早该有今日了！仗着父皇爱怜，皇兄器重，平日里连我们都不放在眼里。你是未见过他当日与我说话的模样，哼！如今也不过是个太监！这程将军怕是要绝后了。”
　　听似程仕平日里在宫内做事倒气魄，给了不少皇子脸色，在宫内积怨已久。到底是宫内，若是风光了多少招人嫉妒，只听得另一个又道“可不是，他还真以为父皇是当真怜惜他是旧臣遗孤，便觉着他自己了不起了。父皇也便是可怜他是个无依无靠的丧家之犬！如今不照样给他绝了后！也不看看他在宫中算个什么东西！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念儿看着这几人落井下石的丑恶嘴脸，气血上冲，脑子一热就哗啦一声掀开桌子跳起来，一爪子下去掐住为首的男子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周围的人都忘了反应。就呆看着念儿忽然就对其出手。
　　念儿好歹出生将军府，在集贤殿内无论箭术体力都数一数二，在集贤殿内原本又有李灏照应，是个不敢多惹的。可如今被人提着脖子面上不好过，为首那人也对她动起手来。
　　青寻和李宸急忙上前阻止道“念儿住手！”
　　念儿却打红了眼，对着他鼻梁就正正地打下去，一拳就见了血。方才围在一侧的几人也上前欲拦住，不料念儿抓着冲上来的几人不管不顾地打了上去。
　　念儿以一当五，不多时就被撕破了衣服，身上也受了几拳。可另外五人也未见在念儿手下讨了便宜，几个年幼些的躺在地上就哇哇大哭起来。
　　青寻大惊，他平日就拦不住念儿，除去念儿身手较好外也是怕伤了她。今日伤了皇子是大罪，情急之下便对念儿下了重手，念儿见招拆招，与李宸青寻在殿内大打出手。
　　旁边一直冷眼相看的李晟见念儿落了下风也出了手，招招狠辣，都是直逼命门的招式。两下就将青寻李宸挡了回去，念儿看了一眼李晟未来得及出口，过了几招得空跑了出去。
　　青寻欲上前追她，李宸抬手拦住他道“让她去吧，晚些自然会回来。”又看了一眼眼前之人道“眼下倒有别的事要替念儿善善后。”
　　方才之事李宸自然也看着眼里，他们所说之事也听入耳中。早些未定下婚期时就听闻念儿与太子及这个小侍卫关系甚近，此番变故也不欲多拦。
　　青寻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为首的六皇子家中也在朝为官，祖父是朝中吏部侍郎，舅舅更是当朝二品。若是参上一本念儿打伤此些皇子，免不了牢狱之灾。比起念儿，将这几人封了口才更为要紧。
　　两人刚跨前一步，高堂之上，太傅终于缓过神道“胡闹！！”

　　念儿跑到昭阳殿时外衣都被撕破了，头发也散乱了嘴角还乌青地渗了血，趴在门缝瞧了瞧就嘭嘭嘭地使劲敲着门。敲得手都红肿了恍然间觉得程仕会笑嘻嘻地从宫墙翻过来，甩甩头发装作严肃的样子阻止她“再敲门口要被你拍碎了。”。
　　拍着拍着就蹲坐下来，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还是先前的小门童，才及念儿胸口，面无表情地探出脑袋“殿下在祭坛行束发礼还未回来。”说罢就要关门。念儿急忙将脚伸进门内道“我是来找程仕哥哥的他在么？”
　　门童不耐烦道“程大人也不在。”一掌下来还未落实处，光凭这掌风就将念儿打出几丈远。原来昭阳殿内个个藏龙卧虎，先前这小门童被她打得头破血流的原来是诓她，不与她计较。
　　李睿回昭阳殿时已经是酉时。见念儿全身是伤不动声色地紧蹙了眉头道“怎么？又来昭阳殿撒野了？”
　　郑太医与李睿同行，见了李睿眼色上前就欲帮念儿看看伤势，哪知念儿警惕地抬手就折了郑太医的手，几个暗卫立即上前阻止了念儿，李睿仍是轻轻浅浅地出声道“要胡闹上别处胡闹去，莫要再昭阳殿内放肆。”语调平缓，不疾不徐，说着提腿进了殿内。
　　念儿扭头冲李睿大喊“程仕哥哥呢？”
　　李睿脚下一顿，微微转过脸道“你知道了？”
　　“看来睿哥哥知道。”念儿有些怅然，他这般镇静，原来他是知道的。李睿不否认，念儿又道，“只是不知这是皇上的旨意还是你的。”
　　李睿别回脸去，留下一句浅浅的“他现在应该在书阁。”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念儿撇了撇嘴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李睿叹了口气，如今也只有念儿或许能哄哄他，令他开心了罢。
　　今日承乾宫内他也在场。程仕去时还是一脸高兴的模样笑容明亮。
　　父皇待程仕很好，听程仕说先前他在营内年纪最小，力气不若营里的其他人，父皇对他很是照顾。还曾亲自带在身边教导过一阵子。
　　自从到李睿身边已经许久未见父皇，今日更是唯一一次传召。程仕甚至笑着问他“你说皇上是不是见我将你服侍的好想要给我升个官啊，可我已经是暗卫营里的头头了也升不了了，你说他会不会赏我大把银子？”
　　那时他还笑程仕贪财，允诺他说“若是父皇不赏，我回去赏了银子给你。”
　　可承乾殿内，父皇竟要将程仕断了后。
　　而自己竟点头了。当时父皇问他“睿儿你觉得此意如何？”他本可拒绝，可他双手作揖躬身作答“父皇英明，儿臣全凭父皇做主。”
　　他此生也不会忘记程仕当时脸色刷的惨白，他震惊的看着自己，仿佛不敢相信一直以来忠心对待的太子殿下会亲事将自己推到刑具之上。
　　他想至此不由握紧了拳头，程仕如此信任他们父子，他们却双手将程仕送入地狱。程仕他原本是盼着他救他罢，可他不能，他不敢忤逆他的父亲。他如此胆小，程仕会不会后悔错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