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彼时阳光》兰尘梦无

5、第 5 章

　　——小菊……你不应该……我的血……龙心树的汁夜……是罪！
　　有什么顺着刀刃流到了手上。金色的液体……仿佛是液体的阳光。

　　“他死了。”一个高大的戴着围巾的男人在学校里找到他，如此对他说道。
　　一旁的梅梅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失声痛哭。家被毁了，嘉龙被人带走了，而她也终于来到了她一直向往的外面的世界。
　　她只是哭着，什么也没说。
　　本田菊默默地从课桌抽屉里摸索着拿出一粒种子，用纸包着递给那个男人。
　　伊万一言不发地接过包着种子的纸，转身便走。
　　在他即将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本田菊突然出声道：“这是我第一次送给他礼物。”
　　伊万大概是听见了他的话，但脚步却未曾停下。
　　本田菊面无表情地拍拍正在哭泣的梅梅的肩膀，没有言语。

　　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那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每当本田菊试图回想时，都只能感觉到一个隐约而模糊的大概，再往详细处想，便会感到灵魂仿佛在被撕裂的痛苦一阵又一阵地如巨浪、如暴雨般向他席卷而来。甚至连之前那些美好的快乐的日子都成为痛苦所驻守的禁区。无法逃避，也无法减轻。他知道，这是罪的惩戒，但他更愿意将之视为王耀对他的一如既往的温柔。
　　最初的四十年，他一直避免自己去回忆那段过去。但后来，他不在乎那些了，甚至近乎狂热地强迫自己在脑中不断地回放那些时光里的点点滴滴，在感受到凌迟般的痛苦后疯狂地大笑，大笑。直到再也没什么可想，直到那痛意消褪，直到空虚的感觉再一次漫上灵魂的深处。
　　苦痛能让他验证存在的真实。
　　这些年来，他的时间一直停留在那流动的阳光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罪和永生会陪伴着他，直到世界的尽头。
　　他一直都没有想过要回到这里，直到今天。准确来说，直到前一段时间偶然听到一个叫伊万·布拉金斯基的男人的死，才突然想到，他该回来看看了。

　　“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呢，nini。连惩罚也是这样的……温柔。”他凝望着面前的坟墓，忽然扯出一丝欣然到虚假的笑意，“叫人没有办法……恨你呢。叫在下……怎么去恨您呢？”
　　哗啦——
　　一阵在树梢间穿行的声音自墓地一旁的稀落的树林传来。
　　“谁在——本田菊！”原本警惕的声音骤然变成尖厉的咆哮。
　　一个陌生的少女站在树枝上，一只手扶着树干。
　　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既然您认识在下，那么小姐，能否告诉在下，您又是谁呢？”虽然言语是恭敬到极致，但眼中却略带不屑。他并非是掩不住那情绪，只是觉得没必要。
　　“王春燕——这是我现在的名字！”少女咬牙切齿地答道，目光中充斥着无法抑制的愤怒和恨意。
　　她就是那个人。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本田菊却也猜出了个大概。
　　他们的气息几乎并无区别。
　　也许是那个姓布拉金斯基的男人做的吧——他依稀地在漫长的游荡中听说，龙心树是不会真的死亡的，它其中所诞生的灵魂注定会永远无法脱离树的束缚。哪怕当时那灵魂确实已死去，但终有一天会重新聚合，然后复活。
　　然而，就像破碎的冰块融化、冻结，哪怕成分、质量、形状都没有区别，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她终究不是原来的他。
　　本田菊无奈地摇头，“小姐，您还是太年轻了。”王耀可以愤怒，可以悲伤，可以无奈，却永远不可以有憎恨。他所背负的罪让他注定无法恨世间的任何事物。
　　王春燕皱眉，试图逼近本田菊，但没迈出几步便硬生生地停住脚步。她的气势被本田菊压住了。她能从他的身上感到赤裸裸的危险气息，那让她不敢再接近。她有些不服气地瞪着本田菊，不言不语。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最终，毫无意外地是王春燕输了。正如本田菊所说的那样，她还是太年轻了。纵使她拥有王耀的大部分记忆，但她只是那些记忆的旁观者，一个幸且不幸的旁观者。
　　王春燕低下头。“你后悔过吗？”她的声音被压抑得低沉，近乎是在战栗。有那么一瞬，本田菊以为她哭了，然而她没有。她奋力地昂起头，逼迫自己直视本田菊的眼睛，逼迫自己维持着骄傲的姿态…至少，她不能在本田菊面前示弱。
　　“你会原谅那些人吗？”本田菊轻描淡写地问道。
　　王春燕毫不犹豫地答道：“绝不可能！”有时候她不明白王耀面对那些过去、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是怎么想的，但她清楚她做不到那样。
　　本田菊面无表情地凝望着王春燕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喉咙里发出一丝短促的笑。他漠然地反问：“那在下又为什么要后悔？”我没有后悔的理由。
　　“在下既然得到了在下想要的，那么为此而付出的又有什么值得在下后悔。”后悔挽不回任何东西。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王春燕厉声责问道。她猜到本田菊会有给出怎样的回答，但她忍不住还是问了，而真正得到答案时，她依旧无法抑制自己的怒气，还有在吐息间游窜的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深吸一口气，“我恨你！他也恨你！”
　　“他——？”本田菊拖长的声调中不知掺了什么情绪，叹息般地满足地笑着摇头，“他不会恨在下的。”
　　王春燕瞪着他，嘴唇翕张了几下却没有吐出半点言语。
　　那个曾经站在过世界的顶端的男人不会恨任何人。这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许久，她似乎是累了，平静下来，开口道：“那么，你为什么回来？来看托你的福我们过得如何？”她的声音里满是疲倦的嘲弄。
　　本田菊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只是冥冥之中觉得在这里遗落过什么东西。他不由地微仰起头，看着灰得泛白的天空，突然明悟。
　　他遗落的东西真的已经找不回来了。
　　“天阴了呢。”他淡淡地说道。在王春燕带着警惕和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转身缓缓地离去。
　　他不敢说他永远不会再来到这里，但他敢断言，那绝不是为了找寻什么。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