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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入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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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给姜洱郁闷得啊。
难得自己这番装疯卖傻,套路全是按照以往几人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象下的,可不知怎么了,竟然全部行不通,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旁里那小挂件正和姜蟾宫玩得欢快,姜洱整个人趴在青羊道旁的青石上,一脸的痛不欲生。
姜蟾宫道:“前辈闷闷不乐,可是在想玄华上尊?”
姜洱干扯嘴角:“是啊,我都快想死他了!”就差自行了断了!
姜蟾宫笑:“想不到前辈和上尊这么恩爱。”
“……”好么,她还是装死吧,姜洱趴在青石上半死不活的翻了个身继续躺,发自内心地叹息道:“老天爷,降道雷劈了我吧!”
然后,躺在青石上仰着面的姜洱真真切切地看到青天白日里,于天际深处忽然云动风起,一道白雷劈天而下,轰然落向李家私宅的东南角。
姜洱猛地坐起身,眸色深处波涛暗涌,周围渐渐开始混乱起来,姜洱道了声:“看好雪翼!”便凌厉地跳下青石,一个轻跃冲向了东南角。姜蟾宫微一愣神,便抱起雪翼快步跟了上去。
东南角,那是言霜他们去的方向。
姜洱到的时候只见一处独立的庭院已被各家弟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雷霆已过,院落四角升起久违的法文符咒,金光浮动,结界已成,那是……
姜洱眼中暗色一划,随手抓过一个金袍的李家弟子道:“怎么回事?谁在里面?”
那弟子愣了片刻道:“不、不知详情,只知我家宗主和言家主都在里头!”
一旁站着昨天被姜洱救下的那名云家弟子,此时远远的看到了姜洱,立刻大声道:“前辈!我师父和含英仙尊、连三公子以及……以及玄华上尊也在里面!”
姜洱神色微变,只见三名云家弟子正合剑组了斩云文,文咒已显,眼看就要合剑对这结界发动攻势。姜洱一个箭步冲过去,一边抬手直戳剑阵阵眼将阵散了,一边道:“你们师尊尚且无事,不要妄动。”
生死门,生门不破,死门无解。
姜洱心中大震,这阵法普天之下,她只见一个人用过,而这个人早该在她被封入妄心湖底之前,就已业火焚身,灰飞烟灭了的。
那么,难道……
“不……不会是他的……”姜洱握紧了拳,脸色有些发白。
一旁被散了剑阵的弟子大骇,望着姜洱又惊又怒道:“剑、剑阵……你!可是师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姜洱望着那浮动的金光法文,目光深沉:“等。”
那弟子大为吐血,急切道:“等什么?”
就在这时,众人忽然听到一阵空灵之音顿起,远处传来一声急响,姜洱眸间华光流转,嘴角勾起一丝笑道:“等到了。”
众人还来不及抬头寻找,那空灵之音已到耳边,眼前一晃,一个白衫女子已然握住了一柄仙剑,那剑芒紫气暴涨,秋水般的剑身让人眼晕,冷白的剑锋在那金光大盛的结界上轻轻一动,划出石破天惊的一道缺口,诸家弟子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白衫束发的女子已经轻巧的一下跃进了那结界。
众人一怔,醒悟般的就要提剑随上,可一抬眼,那结界符文却一如往常,金光浮动,哪里有一丝缺口的模样,这一番变故实在发生的太快,又结束的太快。
一个着了冰蓝色长袍的周家弟子道:“刚……刚刚不是我眼花了罢!是真的进去了一个姑娘罢!”
有紫衣的连家弟子振振道:“绝不会错,我清清楚楚看到那个姑娘是执了浅情进去的!”
“可是……”有金袍的李家门生难以置信道:“可是浅情不是玄华上尊的佩剑吗?怎么会听命于……”
“……”
大家心中默默地道:果然,刚刚是看错了罢,一切都是幻觉罢!
姜洱提着浅情一步迈入这结界,心中对浅情的执念又深了一分,好剑啊好剑,这上可劈天下可斩地的神兵利器果然是不一般,就连覆了佛文的金光法文也能一剑劈出个缺口来,若换了其他仙剑非折了剑身不可。连夙一向不喜欢佩剑,只随身带着一支玉笛,浅情的出场率可谓低之又低,姜洱曾经对连夙此种暴殄天物的做法痛心不已。而如今倒是突然生出几分侥幸。
掌中握着的浅情微微躁动,剑尖指向了死门,姜洱眸色越发深沉,抬手抚上剑身低声道:“好浅情,你暂且缓一缓,先随我去一趟生门罢。”浅情一动,随着她指尖的滑动竟然真的安静下来,秋水般的剑身映出姜洱看不清神情的一双眸子,姜洱执剑进了生门。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生而赴死,死而转生,天道轮回,乃常。
姜洱一脚踏进生门,周身瞬间被漆黑的迷雾包裹而上,浅情发出莹莹的淡紫色剑气,将这迷雾渐渐驱赶散去。姜洱目光静静的望着十步外那个欣长的身影,指尖隐隐攥得发白,那人银纹金底的衣袍将他包裹的越发削瘦挺拔,记忆中本该被一尊宝玉金冠束起的发如今却披散着垂落在他身后。
良久,那人才慢慢地回过头来望向姜洱,片刻,嘴角缓缓拧出一抹笑容,他道:“呦,真是好久不见。”
姜洱仍旧静静的瞧着他,没有丝毫要回应的意思。
他也不在意,俊朗的面容上已经没有了往昔的轻狂不羁,散乱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隐隐添了丝阴翳,他嘴角笑意盎然,眼角眉梢却透着冰冷的凉意:“真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姜洱。”
姜洱一直看着他,直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她缓缓垂下眼眸,声音暗哑道:“真想不到,你竟然会入魔,李摇光。”
李摇光怔了一下,忽然轻轻笑了起来,那嗓音沉沉一如往昔,只是已然没有了肆意的朝气,他笑了好久好久,才慢慢直起腰,扬眉道:“说这话你不会脸红吗?嗯?陆离魔尊?”
姜洱道:“世间虚妄,我自断善恶阴阳。”
“说的好啊,说的真好。”李摇光仰起脸,散落的发丝轻扬,看不清他的神情,他道:“世间人心皆虚妄,我自断阴阳。师父当年的教导,你果然一个字也没有忘。”
“可那又如何呢?”李摇光笑道:“你的下场如何呢?师父的下场又如何呢?”
姜洱缓缓闭上眼:“纵使我如今血债累累,满身罪孽,但求无愧于心。”
“姜洱,别傻了。”李摇光笑道:“我们入的是浮屠门,修的是逍遥道,奉一颗赤子心,行一条不归路。这样的一颗心,你不觉得疼吗?这样的一条路,你不觉得痛吗?上一世的你,还不够吗?”
姜洱望着他,片刻道:“即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李摇光缓缓凝视着她,忽然笑起来道:“你果然和我不同。”
姜洱摇头道:“回头是岸,还来得及。”
李摇光笑起来:“回头是岸?哪里是岸?何处是岸?我笑世人皆虚妄,世人笑我乱轻狂,姜洱,你可知这些年,我们是如何过的吗?”
姜洱定定的望着他,良久,她道:“再痛,也不能放弃你自己的道。”
“道?”李摇光终于发自内心的笑起来,他道:“姜洱,我本以为你会懂我。”
“何为道?何为法?何为正?”李摇光道:“姜洱,你告诉我,在这世间,你的道呢?你的法呢?你所谓的正呢?如今的你应该最明白不过了吧!世人称你是正你便是正,骂你为邪你便是邪!什么天地正气都是空话!只要你稍稍做出一点他们难以理解的,你就是危险,是歪邪,是魔!世人的忌惮,同道的背叛,人心险恶,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呢!你应该晓得的不是么!”
姜洱:“摇光,正还是邪,仙还是魔,对你来说,世人的看法真的那么重要么?我身即我法,我行即我道,天地有正气,但求无愧于心。”
李摇光忽然安静下来,淡淡的冷眼看她,倏尔笑道:“好一个无愧于心。姜洱,真的是你,是你回来了。”
“我始终不信,一个当年能说出这番话来的人,今日会因为这样虚无的理由而入魔。”姜洱依旧定定的看着他,眸色深沉道:“师父当年铁血手腕,铮铮悍骨,一生厮杀,可谓屠戮无数,教给我们的便道从本心,如你所说,即使是一条不归路,即使要舍了这副血肉,弃了这身修为又如何?世人怒骂,苍生皆伐又如何?只要你还遵循你的道,便是挫骨扬灰,也无愧于心了。”
“你说的对。”李摇光的笑意渐渐拂去,俊朗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痛苦道:“姜洱,你果然还是懂我的,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的我,已不是当年的我了。要知道,红尘牵挂,如刀绞。”
姜洱沉默了片刻道:“看来你还是你,你还是要走你认定的路。”
“正是。”李摇光看一眼姜洱,忽然扬起嘴角,漆黑的眸子里有一瞬的精光乍现,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久违的调笑:“好久没有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了,姜洱,你如今拿着件不衬手的兵器,输了可不要怪我欺负你!”
姜洱注视李摇光良久,唇边荡起一丝笑意道:“当你是有了长进,原来还是老样子,且不知我手上这把可是吓死人的神兵利器!”
李摇光笑:“说回来,用浅情一战,我算是为你了却了一桩心事呢!”
姜洱道:“你可别输得太惨!”
蓦地,李摇光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色已然浓烈暗沉道:“我可不会放水。”
姜洱周身已暗流涌动,手上浅情紫芒暴涨,她忽然低低地吟诵道:“你奉你道,我行我法,世间虚妄,以杀止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