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相思似春色》紫陌游人

6、两只“猴子”

　　到了家门口，要不是看见匾额上两个大大的“宋府”二字，我们差点以为走错地方了。这个王管家，真心是拿我爹的话当回事儿了，老头子只不过一时醉酒好面子，这才吩咐他办的隆重点，他竟然真的叼根鸡毛当令箭了。门外边舞狮的也就算了，可是这站在门口排成两排穿红戴绿的姑娘是怎么回事，那红炮仗放得噼里啪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妓院新开张呢。
　　瞅着没人注意，我们便偷偷从侧门溜了进去。刚走到园子里，便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众位姨娘们在陪同其他府里的夫人们逛园子。我和老五使了使眼色，分头开溜。好不容易带着笑儿回到房里，坐下来准备喝口水歇歇气，这气还没喘足，娘便捧着一堆衣裳冲了进来，进来就喊：“诶哟我的小祖宗诶，客人都到了你怎么还没开始准备啊？”说完又瞪了笑儿一眼：“还不快给小姐梳妆！”笑儿急急地答了声“是”。估计是急的乱了套了，刚准备上妆，娘又注意到我身上的男装，这才举起手中的衣裳喊道：“等一下，等一下，先给小姐换衣服。”急急忙忙地拉着我进里间换完了衣服，又让笑儿准备梳洗上妆，待一切忙活停当了，我也已经昏昏欲睡了。听到娘和笑儿共舒一口气，我转头看了看门外，天已经黑了，抬起屁股刚要走，娘又摁住我坐下来配首饰，无意间抬头看了眼镜中的人，冷不丁被自己吓醒了，亲娘诶，这是谁啊，花花绿绿的像人家杂耍班饲养的小猴子。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心中默念数遍：这不是我，这不是我....待再次睁开眼，看到的还是一只猴子，算了，认命了。
　　顶着满头的珠翠，拖着重重的衣服裙摆，我步履艰难地走出房门。娘和笑儿仿似十分满意，一直期待且热切地目送我出房门，我回头给了她们一个自认为百媚生的回眸笑，在看到她们微微抽搐的嘴角时，我拍拍手，满意地朝院外走去。经过五姨娘的院子时，突然看到前面站着一个比我还要像猴子的猴子，呃不，人。我胆寒地提着灯笼凑过去，上下这么一照，那人在珠宝架子一样的头发下抬起了跟我一样“精心打扮”的脸，我瞬间释然，啊，原来是老五！我们俩相逢一笑，那脸上的粉也哗啦啦地抿掉了一大半......
　　当我们赶到大堂时，众位姨娘和已经出嫁的姐姐们正在接待随同来的女眷。姨娘让我们俩到隔壁里间去陪那些小姐们聊天喝茶，说什么椿城的大家闺秀们凑成一个贵女圈，也好交流讨论一下心得。什么心得，怎样才能早日嫁得如意郎君吗？走进里间，四姐和七妹已经到了，和一帮小姐们说着话。一身粉衣的七妹看起来娇俏可人，妩媚有余，又不失清纯，正面带笑容地陪着几位年纪相仿的闺秀们说笑。而一旁的四姐看起来却有点提不上劲，神色恹恹的，我知道她最烦这种内容乏味的聚会了，无聊透顶不说，还一个个拿出贤惠端庄的做派，表面上友好得不行，实际上都在嫉妒她这个椿城第一美人的头衔。换做是以往，她早就懒得搭理靠边走了，奈何今天是爹的六十大寿，怎么着也不能失了宋府面子，只好时不时地迎合她们几声。周旁拉着四姐说话的几个女子虽也颇有些姿色，但跟一旁粉黛半施，紫衣束身有如仙女般的四姐比起来...啧啧，无怪乎四姐不喜欢她们，你就算是嫉妒也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嘛，话里话外总是酸了吧唧的，又是这家公子对四姐有意了，又是那家少爷为四姐害了相思病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整个椿城谁不知道四姐快要成亲了，说的我家四姐好像不守妇道似的，别说四姐，换做是我都要跳脚了。看到我和老五进来，四姐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上来拉了拉我们的袖子，用眼神示意我们帮她顶一下，然后又换上一脸笑意转头向她们表示抱歉：“各位姐妹们不好意思，方才我两位妹妹说看到梅侯爷正在外面寻我，那子烟就先失陪了，有劳五六七妹替我陪着各位。”说完便如释重负般地走了。剩下的人只是互相看了几眼，倒也没说什么，既然人家未来夫君来了，那也不好再挽留了，于是又都继续方才断掉的话题。不知道是我和老五的气场太强大，还是我们的表情太过呆板使得她们觉得和我们搭话会染上我们身上的呆气，反正，没我们俩，那群小姐们照样聊得很欢。
　　我跟老五在角落里无聊地扒手指头，就在我们俩为了谁的指甲形状更圆这一问题争辩得热火朝天准备捞袖子对干的时候，周围突然都静了下来，我还以为是我们动静太大影响到了大家，刚想转头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你们继续”，就听得一屋子的姑娘们跟接客似的，全部换上了吴侬细语，整齐划一地福身道：“梅侯爷好。”再抬头，果然，那个穿着一身妖冶红衣的梅某人正笑眯眯地从外间走进来。一边环顾着众人，一边露出他标志性的笑。他这一笑，显得那双眼睛的弧度更像女人了，我和老五看得直起鸡皮疙瘩，当场就有几个把持不住飞红了脸。梅某人却对他这一笑所带来的杀伤力无甚在意，只笑看向几个面色还算是正常的姑娘们，温和道：“几位姑娘有没有见到子烟，方才姨娘说她在这里陪你们，怎的没看见她？”其中一个站得稍靠前的李员外李家小姐颇为自持，走上前行了个礼：“回侯爷，四小姐方才听五小姐她们说您来了，便出去寻您了。”梅某人一听说四姐出去寻他了，合上扇子，满脸欣喜：“当真？”李小姐刚要答话，一个甜糯的声音接道：“回四姐夫，方才是五姐姐和六姐姐说在外面见着你寻四姐，四姐怕您着急，便先走了。这走了有一会儿了，怎么，您没遇到四姐吗？”“我这是刚到，什么时候...”梅某人话没说完，朝我和老五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继而笑道：“是了，是我托两位妹妹替我带话给子烟的，说不定子烟现在在哪儿等我呢，我先走了。”转身便要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又突然转过头挑了挑他那双狐狸眼，似笑非笑道：“不过这府里我还不太熟...”，面色绯红的七妹方要说话，却被梅某人抢先：“那就有劳五妹妹和六妹妹替我带路了。”说完转身便走，我和老五相视一眼，在一群杀人的目光下灰溜溜地尾随梅某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