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相思似春色》紫陌游人

2、起名“血泪史”

　　“小姐小姐！”我正在房里练习二姐上个月回宁时教我的刺绣，笑儿满脸兴奋外加神秘地闯了进来：“小姐小---”“快放！”从早上起我就被这些乱七八糟的绣线给搞毛了，现在是一个头有两个大，还没待笑儿靠近，便果断喝住了她少女怀春般的叫唤。“小姐...\"笑儿娇羞地拽住我的裙摆，来回不停地晃，我拿针的手也来回不停地抖。我无语的抬头看着她，她还恍若未觉，一边用那种腻死人的声音唤醒我的鸡皮疙瘩，一边意犹未尽地朝外看。我从绣架上抽出两根针，比划了几下，看到一眼笑儿变色的脸，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收起一根较粗的，拿着另一根继续绣。笑儿的嘴角抽了抽，立马放开了那双魔爪，恢复了正常声音：“小姐，府里来客人了。”“哦。”“小姐，是个男的。”“来就来呗，有四姐在，我们府里哪天不来人？”我漫不经心地比画着图样，哦，美人身上的裙摆绣的差不多了。笑儿的声音有股子抑制不住的激动，我真怀疑是不是有人丢钱给她捡了。“这回这个不一样！老爷夫人们正在侠义堂内陪着用茶呢，这可是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连姨娘们也都去了，抬了好几箱子东西来，排场大的紧呢，小姐，你快猜猜这个人是谁？”嗯，再绣个尾羽就行了，我埋头去翻绣尾羽要用的黄线，直接忽视了她那一脸“你来问我呀，你问我我就告诉你”的表情。“小姐...”等了半天没等到我的回复，估计是觉得没吊到我胃口很有挫败感，于是干脆转过身去不理我了。啊，终于大功告成了！绣了一个月，终于把这幅美人扑蝶图绣好了，一瞬间有种功德圆满的感觉。“笑儿笑儿，快看，你家小姐厉不厉害？才一个月就...”“小六，什么厉不厉害？”五姐笑着走了进来，说着便拿起绣架上的缎面要看，我刚要向她炫耀一番，就被她突如其来的惊叹声给打断：“哇，小六，没想到你整天藏着掖着，竟然是干这个去了，绣的真好！尤其是这只猴子，真传神！你看，还穿着衣服呢！对了，它是在拿树枝打果子吃吗？虽然有点抽象，但我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我是不是很聪明？”五姐兴奋地不能自已，一个劲儿地拉着我让我教她绣。凑过来看图的笑儿和我，嘴角一直在抽搐。
　　穿过长长的水榭庭廊，走在去侠义堂的路上，五姐还沉浸在刚刚那幅绣工传神的缎面中。我只当没听见，抽搐到现在我的嘴巴都快要抽歪了。根据笑儿的汇报，这回来的那个不一样的客人是四姐的未来夫君，也就是我们未来的四姐夫，长得那叫一个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衣着华贵...得，看她那一脸怀春样，估计给迷得不轻。算了，听笑儿夸我那四姐夫，总比听我五姐夸我那绣面好。
　　一路上听笑儿夸那个梅侯爷，耳朵都听长了。凌乱间，已经到了侠义堂，堂前上方挂着一块蓝底墨边的匾额，上面镌着三个威风凛凛的镀金大字：侠义堂。啧啧，你说说，一个暴发户家家的，接待客人的厅堂，名字搞得跟个黑风寨大当家议事厅似的，多让人误解。
　　刚准备抬脚进去，就听到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五姐姐，六姐姐。”转头一看，喏，眼前这个杏眼红腮，弱柳扶风般的女子就是我爹的第七个女儿，宋子妗。对于这个最小的妹妹，我和老五有点轻微的仇视，不是因为她长得比我俩美，而是她的名字，着实让我们有种想要大义灭亲的冲动。说起来，这里面还掺杂着我娘和老五她娘的一段血泪史。话说我娘和老五的娘从小就认识了，以前家也住一块儿，关系好的不得了，后来，老五的娘被我爹看上，抬进来做了五姨娘，姐妹俩这才分了开。有一天，我娘进宋府来找五姨娘，不想又被我那色鬼老爹看到，色心陡起，于是便到五姨娘那儿软磨硬泡，终于说服了我娘嫁了进来，我娘便成了他第六个老婆。姐妹到底是姐妹，连身孕都是一起有的，这可把我爹高兴坏了，两个再不济也能中一个吧。可是他忘了，他前面四个老婆生的都是女儿，所以，这个几率要比他从大字儿不识几个的暴发户考上状元郎还要渺茫。果不其然，老五出生的第三天，在老爹的望眼欲穿之下，我呱呱坠地了。这是一个多么有纪念意义的时刻，就在那一刻，老爹的心碎成了渣，随即，悲愤难耐地定了我俩的名字，五姨娘和我娘的心也哭成了碎渣。从此以后，五姐和我顶着“宋子回”和“宋子来”这两个名字，大摇大摆地活到了现在，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七姨娘是在我们五岁那一年进门的，那时候的姨娘唤姐姐们时都是“子珺”“子梣”“子烟”的，唯独唤我们俩“五儿”和“六儿”，虽然粗浅了些，但，怎么着也比“送子回来”好听多了。所以，当听说七姨娘怀上了时，老爹的热情再一次被点燃，而我们的汗毛也再一次竖起。有了我和五姐这两个先例，一时间，府里的众位女性们都给七姨娘送去了同情的目光。我也不止一次地听五姨娘和我娘唠嗑的时候提起那个即将出世的七妹和她几可预见的悲惨命运。但是，当七姨娘毫无悬念的产下我爹的第七个女儿后，我爹这个老头子竟然没有急着取名，连屁都没放一个。亏得我和老五还在她出生前替她默哀了几番，本以为老头子会随手给她起个名儿叫“宋子到”“宋子快“什么的，好歹能安慰安慰一下我和老五幼小的心灵。哪知道一心求子的老爹一下子突然开了窍认了命，不再想儿子了，还特地请了算命先生来测字，最后得了宋子妗这么个好名字。消息传来时，我和老五正在院子里玩泥巴，突然就听到五姨娘和我娘惊天动地的哭声，我和五姐抬起满是泥巴的脸，大眼瞪小眼，“你娘在哭。”“你娘也在哭。”这时，只听见不远处伺候我娘的丫鬟翠香皱着脸对另一个丫鬟梅香说：“唉，两位姨娘哭的好生伤心，记得上一回她们这么哭，还是老爷给五小姐和六小姐起名字的时候....”我和老五傻愣了半天，又蹲下身子去玩泥巴了。
　　若在平时，我们跟这个七妹是不大接触的，只是因着姐姐们一个接一个地都嫁了出去，剩下我们几个，也不好太生分了去。看着她那张怯怯弱弱的脸，老五鼻子里哼了哼声，把头撇开去了，她就瞧不起这种柔柔弱弱的人。我叹了一口气，强拉了脸上的笑容：“七妹妹，别站在那儿了，跟我们一起进去吧。”她这才抬起头，朝我们露出了笑，真真是明眸皓齿，有七姨娘当年在戏台上名动椿城的那份惊艳。再低头看看我们俩，唉，怎么就没继承五姨娘和娘的好容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