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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王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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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医院,雨还是不停地下着,我厌恶极了身上湿了大半的旗袍,加上糟糕的天气与医院里恶心的气氛,我的脸色好难看,心情也差得不行。我不喜欢阴天,更讨厌下雨,我可以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坐在门口呆上一整天,但只要一下雨,我就如同来了大姨妈,整个人被低气压笼罩。
我撑着伞在街头走着,医院离王家宅子有一段路。出门的时候,阿阮还提醒我早些回来,重复了两遍,于是我的步伐有些迅速。一只鸽子飞了过来,落在我的肩头,我被吓了一跳,连忙抖了抖肩膀,可那鸽子一点都不怕,咕咕叫了两声,我这才注意到它的腿上绑着纸条。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飞鸽传书?
我扯下了绑在鸽子上的纸条,展开来一看,见到那大本钟下的两个人,我真的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明信片是洛莉寄来的,这鸽子多半是个变种货,能从二十一世纪的英国不仅漂洋过海还穿越时空来到民国。
完成任务的鸽子迅速飞走了,我无奈地摇摇头,往它飞走的方向凝视了一会儿后,继续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在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我隐约地听到远处似乎有敲锣打鼓的声音,还夹杂着炮竹的响声,接着我就看见有身着白色孝服的人捧着黑白的相片领着一条长长的送丧队伍走过来。不间断地有哭泣声传入我的耳朵,我将雨伞往靠近这队伍的那边侧了侧,尽量走到路的另一边。
我的心情更加糟糕了些,正是因为在这糟糕的天气遇上了这送丧的事情。我想阿阮提醒我早些回去是对的,若是我被这跟在送亲队伍旁边的鬼魂瞧见,八成会被他缠住,被逼迫听他讲生前的事情,以及他是怎么被他的妻子给失手杀死的。
那个捧着他相片的是他的儿子,我只瞧了他一眼,是个很英俊的青年,他面无表情,不去安慰身后哭天喊地的祖父祖母,也不管他父亲的相片有没有被雨淋湿,他只顾自己往前走,好像与那长长的送亲队伍脱了节。
我离他们越来越近,那种悲痛的感觉直至我的心脏,我紧紧地抓住伞柄,步伐越来越快。“呃……”因此撞上了一个男人。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不好意思……”我赶紧道歉,想要绕开他。
“小姐,你很害怕吗?”他拦住了我,我抬眼看他,那双深邃的绿色眸子像极了化成黑猫时冥王的绿宝石。“我是说,你很害怕那个跟在你身后的鬼吗?”我愣了半秒,立即回头看去,那个死去的男人的灵魂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后,他的腹部不停地流着血,是他死前的模样。
“不好意思!”我再次道歉,推开这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飞似地跑开了,就连雨伞也丢在地上。
真是该死的一天!
我暗骂道,在终于看到王家的牌匾时。守在门口的两个家丁见到我热情地与我打了招呼,我没心思回应,直接跑进了宅子。身上的旗袍已经湿透,头发也湿漉漉地黏在我的脸上,我冲进房间,阿阮正坐在八仙桌上一个人下着围棋。
“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我从衣橱里翻找出干净的旗袍换上,至于头发,这个年代似乎还没有吹风机这种玩意儿,我只能取来毛巾,尽量将它擦干。“是外国人,他能看到鬼。对了,我还遇上了一个送丧队伍。”
“够背的。”阿阮并没有在认真地听我讲话,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棋盘上,这副残局他研究了三天,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研究出什么名堂。我将毛巾甩在了他的头上他都懒得拿下,我撇撇嘴,坐在梳妆台上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梳了两三下后,我发现有些不对劲,猛地站起来,夺门而出。“我马上回来!”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因为,我戴在手腕上的镯子不见了。
我可以非常肯定是那个外国人顺走了我的镯子,所以我快步跑回了我碰到他的地方,那里有一家卖早点的小店铺,我向店家询问是否知道那个外国人之后去了哪里,店家摇头,表示他从未见过有什么外国人。
我只好在对他道谢后,来来回回地在这个地方踱步。如果说,之前我是怎么样都想赶紧回去,那么现在我是怎么样都不想回去了,只是因为我弄丢了镯子。
那个苏湛亲自戴在我手腕上的镯子。
我总觉得十年来的生活,使我成为了一个对所有事情漠不关心的人,可在苏湛,洛莉无时无刻地触碰着我内心深处时,我发现其实我只不过是将那些本来应该拥有的情感都藏了起来,而当我遇到某些事情时,它们就会涌出来。
自责与愧疚与不知如何交代。
我想,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因为想要避开那个送丧队伍而慌张的话,大概是不会遇到外国人的。
我身上刚换的旗袍又被雨水打湿,茫然地看着街上来来去去的行人,偶尔会有几个黄包车夫问我想去哪里。也不知道我这样傻子般地站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他正是那个男人的儿子,他似乎是从火葬厂回来,身后跟着他父亲的灵魂,我跑过去拦住了他,一拳将他打晕。
“我可以帮你,但你得告诉我,那个外国人去哪儿了!”我知道男人想让自己的儿子离开妻子。
男人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腹部,那里不停地流着鲜血,他指了指晕倒在地上的儿子,我喊来一辆黄包车将他的儿子抬了上去,报了一个地名。
男人的妻子患有很严重的人格分裂,因为一些刺激原本隐藏在深处的另一个人格逐渐地取代了原来的人格,这个人格阴暗,冲动,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与男人吵架时,被这个人格主导的她杀了男人,还自称男人是自杀,她来不及阻止,警方信了她的话,男人担心自己的儿子与她在一起也会被她杀害,便想让我帮忙说服他的儿子住到他的祖母那儿。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我不可能直截了当地对那个青年说,嘿,你母亲有神经病,你别和她呆一块。我想,我说完以后,一定会被他揍一顿。更何况,他的儿子似乎与他母亲的关系很好,比和他父亲的关系要好很多。
“因为我是他继父。”下了黄包车后,男人在我身旁轻声说道。“所以他很不喜欢我,从小。”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这是他家,敲了敲门,一会后,一个女人就开了门,她很慌张,无法掩饰的慌张。
“请问,你是他的母亲吗,他在路上晕倒了。”
我很礼貌地询问,可没想到女人却很果断地回了我两个字:“不是!”随即便想关门,我抢在她的前头撑住了门,看到她不停地想用头发遮掩住的脖子上有两个牙印,旁边还有为擦干净的血液。
而房间里也满是血腥味。
我用力将门推开,挤进了房间,那凌乱的沙发上,一个男人斜躺着,嘴角还残留着女人的鲜血。
就是那个外国人!
见到我,他的獠牙慢慢地收了回去。“我就知道你会找过来,很抱歉,我饿了,不过,这个女人的味道实在不好,你想尝尝吗?”他起身,优雅地朝我走来,用他那双深邃的绿眼睛深深地望着我。
我遇上了一只吸血鬼。
在我十年的活死人生活中,我并不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吸血鬼。这个种族的生物有着他们严格的纪律,也很少与灵界的鬼物来往,我只偶尔看见几只饿得不行的低等吸血鬼在深夜的街道徘徊。阿阮说,高等的吸血鬼是不易被人察觉的,他们与人类融洽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我长了一双阴阳眼,也无法将他们区分出来。
比如说眼前这个。
“很高兴见到你,亲爱的女士,你可以叫我尤金。”他的中文很标准,声音也尤其动听,这是所有高等吸血鬼的共同点,他们优雅有礼貌,甚至在吸血的时候都要保持这副样子。
但我只想到我的镯子。“还给我。”
“这事儿我们等下再谈好么,十三。”他微笑着,说,“你觉得这个女人该怎么处理,我想,她的丈夫应该不介意我杀了她。”
男人的鬼魂杵在某个角落,不停地哆嗦着,而他儿子似乎已经渐渐醒过来,我见状赶紧又重重地在他的后颈敲了一下,他轻哼一声再一次昏了过去。“啧啧,你真可爱。”尤金一边说,一边走到一直想要开门逃出去的女人面前。“女士,你想怎么死?”
门是打不开的,就在我进来的时候,尤金就已经设法将门锁上。所以我可以断定他的能力深不可测,而我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想死……”
“可是你杀了你丈夫。用刀捅死了他。”
“不是我!”
“你应该想不到,他现在就在这里,看着你,他的腹部不停地流着鲜血,他以后也会没日没夜地看着你,在你睡觉的时候,躺在你的身侧,在你梳妆打扮的时候抹着你的头发,就像他还活着的时候。”尤金的话像是一把把刀刺在女人的心头,她大声尖叫着,跑进了厨房,出来时,手中是一把菜刀。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她挥舞着菜刀,想要把尤金捅死,可尤金很轻巧地躲开,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我没有注意他说了些什么,因为,那个疯掉的女人正朝我捅过来,她的速度很快,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勉强的躲开。
“妈!妈!你怎么了!”她的儿子不知道为何这么快就醒了,看见她的母亲拿着踩到疯掉了的模样吓得不知所措。
“十三,该走了。”尤金一把搂住了我的腰,带着我从窗户跳了出去。
我看见了警车和救护车,他们将这个地方的路堵了起来。我从尤金的怀中挣脱出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对他说:“把镯子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