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无桥（李寻欢同人）》如鱼饮水

1、第一章

　　此时正是三伏天，空气里闷着股潮乎乎的热气。官道上驾着的一辆马车却被厚布帘子蒙的严严实实。
　　赶车的是个不胖不瘦的壮士，一身江湖浪客的打扮，一边拉着缰绳，一边和车里的人闲磕牙。
　　“云小爷，这回可多亏了你，要不谁能逮得住他？”那赶车的江湖客道。
　　车厢里密不透风，十分闷热。空间不大，却坐了三个人。
　　左首的一个眉毛很淡的小少年嘻嘻笑道：“就是，多亏了小云哥用计。他不提防你被匕首刺中。等回了玄光岛，鬼母一定会好好奖赏你的！”
　　龙小云的薄唇轻轻一翘，冷漠地打量着倚靠在一角一动不动的男人。
　　这男人身材瘦长，乌黑的长发散落白衣。龙小云盯着他胸口的伤口，暗道他此刻想必疼得厉害吧。当时自己那一刀的确是带着恨意的，虽然未伤心脉，但也够他受了。
　　李寻欢抬起眼碰上了龙小云的目光，他的表情是清慎而冷静的，而这样的表情总是能瞬间激起龙小云的怒火。
　　因为这表情让他想起当年那个坐在椅子上躲过他一百零八招的小李飞刀，那个废掉他武功的高高在上的李寻欢。
　　这些年龙小云忿恨时从不表露，他只是笑。李寻欢看见这笑，眉尖微蹙，疲倦地闭上眼。
　　赶车的江湖客接过刚才的话头：“宋乔儿，鬼母要咱们把李寻欢带回玄光岛，想找他的人太多，咱可别被人盯上，这一路上端的得揣着小心。”
　　宋乔儿道：“李寻欢已经被咱藏在这不打眼的马车里了，你还想怎地小心？靳峰，你说鬼母要抓这小李飞刀做什么？”
　　靳峰揶揄笑道：“莫不是咱家主上看上小李探花的美貌了？”
　　龙小云注视李寻欢，却不见他平静的表情有一丝惊动。心境之静在其内，外界风云变幻不可触及。当年便是如此，无论龙啸云如何伤他骗他，他那颗纯净的心也未曾蒙尘。
　　越是如此，龙小云便越想践踏他。让他和自己一样，堕入地狱。
　　马车从山西城镇驶出，走上荒林土路。车里顿觉颠簸起来。李寻欢被下了毒，不仅使不出内力，浑身还软得像面筋。龙小云看着他一下下撞在车板上，脸色愈发青白，额上也开始冒汗。
　　这时马车停了，只听靳峰道：“咱去前面馆子吃个饭。”、说话间已撩开粗布车帘，明晃晃的阳光漫进来。宋乔儿拉着龙小云进了路旁的凉棚，里面已坐着几桌旅客和镖师，他们拣了角落里的空桌子坐下。
　　靳峰两手扶着一个瘦高的人，从烈日的热浪中走进棚子的阴影里。
　　李寻欢身上裹着褐色的薄披风，披风的帽沿很低，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一截挺拔的鼻梁和苍白的嘴唇。
　　馆子里几桌人都不由打量他。
　　靳峰扶李寻欢在条凳上坐下，让他的手肘支撑着桌子，回头对小二点了酒菜。
　　宋乔儿道：“靳峰，李寻欢这样子还是太显眼。”
　　靳峰脚蹬在李寻欢坐的条凳一角，耸肩道：“我把他从头到脚遮起来了，还显眼？那我也没辙了。”
　　酒菜来了，三人专心吃起来，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儿，宋乔儿又停箸道：“小云哥，听说你考取过状元？读书人果然斯文。”
　　龙小云慢条斯理地夹着菜，握筷子的手势十分优雅。
　　“小云哥，你是哪个分舵的？”
　　“第三分舵，舵主王三刀的部下。”龙小云回答。
　　靳峰道：“听主上说，龙老弟和李寻欢是老相识，所以特地派来帮我们抓他。”
　　宋乔儿好奇问：“怎样的老相识？”
　　龙小云只是笑了一声，十多年前的往事，江湖上还有谁能记得呢。
　　“他不用吃饭么？”龙小云问。
　　靳峰道：“我倒忘了，这人此时手脚都用不上劲，宋乔儿，你快给他喂饭。”
　　宋乔儿不耐道：“你让他吃饭作甚！他若有了力气跑了怎么办？”
　　靳峰道：“他胸口挨了一刀，又服下了鬼母特制的毒药，定是跑不了的。”
　　宋乔儿道：“那可说不准，这人可是小李飞刀。小云哥，你说是不是？”
　　龙小云喝着茶，淡淡道：“我只是帮你们抓他，余下事不必问我。”
　　李寻欢搁在木桌上的修长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酒足饭饱后，靳峰把李寻欢抱上马车，几人又继续赶路。午后更是闷热，小小的马车如同蒸笼，宋乔儿脑门儿的汗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他大口大口灌着水，抹汗问：“小云哥，你热不？”说着把水壶递给龙小云。
　　龙小云睁开凤眼，顿了顿，抬手接了过来。
　　他看着披风下李寻欢干燥的唇，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拎起水壶喝了几口。
　　不知怎的，往日甘甜的水，此刻有些微苦。
　　此时，李寻欢突然直起了身，宋乔儿骂道：“你要作甚！”
　　龙小云却严声道：“解开他的哑穴。”
　　解开穴道的同时，车里人只觉马车一下子风驰电掣起来。宋乔儿问：“怎么回事？”
　　靳峰沉声道：“有追兵。”
　　“我们的行踪被发现了？！”宋乔儿一惊。
　　“二十匹马，人都说川话。蜀剑派。”李寻欢静静道。
　　宋乔儿不曾想此人耳力如此了得，蹙眉看着他：“他们要抓你是不是？是你仇家？还是为了怜花宝鉴？”
　　李寻欢却闭口不语。
　　宋乔儿一把拎起李寻欢的衣领，披风的帽子滑落，他的长发散开，几缕银丝被汗水黏在鬓角。
　　马车又是一颠簸，宋乔儿骤然滑到，松开了手。李寻欢咳嗽起来。
　　“蜀刀派的马很快，我们躲不过了。进林子，我们在林子里与他们动手。”龙小云道。
　　马车跌跌撞撞地驶下小路，停在林子前，龙小云一把将李寻欢拖下马车，拦腰抱起向林子深处走去。他将李寻欢藏在巨石下，自己亦蹲下身窥伺着后面动静。马嘶声响起，紧接着是兵刃相击的令人心寒的声响。
　　靳峰舞着阔刀，与十个拿长剑的人厮杀。宋乔儿的暗器如雨点般密集。
　　龙小云回首望着李寻欢。
　　这么多年，他亦老了，只是那眸中的碧色，依旧未曾改变。
　　龙小云的手慢慢扼上李寻欢的脖子，低低道：“你与孙小红隐居这么多年，还收了白天羽的儿子做徒弟。可有一天想过，会再见到我？”
　　李寻欢感到了颈部的收紧，连呼吸都有些艰难。他慢慢道：“我一直牵挂着你。”
　　“你为何要牵挂我这种人？你不是已经有爱妻爱徒了？”龙小云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李寻欢苍白的脸涨起了些血色，沙哑道：“我每年都有三个月到江湖上寻你，可是江南塞北，我竟不能找到你的踪迹。”
　　“你找到我又如何？孙小红会让我进你们的家？”龙小云冷冷道。
　　“她当然会。”
　　“当年就是她把我赶出来的，她不记恨我对你下毒，捅刀子了？”龙小云狂躁地说。
　　“她已经后悔了。”李寻欢道。
　　“她？她！她在你心里就是这么好的人？比我娘还好？”龙小云忿恨道。
　　李寻欢脸色一变，张口便是要咳，然而龙小云死死钳住他的喉咙，任他涨红了脸，却咳不出一声来。李寻欢抬起无力的手，似是想要阻止龙小云，然而却又放下。龙小云看着他的脸变白变青，突然间才意识到这样下去他会死，猛然松开了手。
　　自己已经恨不得杀死他了么？龙小云失神地想。
　　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却已回头不及。只觉耳边一股劲风，待他回了头看时，倒在地上的蜀剑派门人的喉咙在汩汩冒着血。
　　小李飞刀用随手捡起的石子打穿了他的喉咙。
　　龙小云浑身一冷，沉声道：“你不是已经服下了化功软筋散？”
　　李寻欢咳着，回答道：“用得只是手上的巧劲，若是距离远些，也是打不透的。”
　　“如此说来，刚刚你要杀我，也是易如反掌了？”龙小云问。
　　李寻欢静静看着他，抿口不言。
　　此时打斗声已经停了。靳峰探出身来，看着地上喉咙被贯穿的蜀剑派人尸体，问：“小李飞刀干的？”
　　龙小云皱起眉头。
　　“对这百晓生兵器谱上排名第三的前辈高人，看来我们用的手段还不够。”靳峰笑了声，转而又对龙小云道，“咱得连夜赶路，怕还有尾巴跟着。入夜前过了前面岔口，才能甩开追兵。”
　　四人重新上了马车，一路飞驰不表。
　　待过了岔口，靳峰走了条通往县城的路。虽去码头要绕远，但这路最是热闹，便于隐藏踪迹。天已薄暮，马车中只有李寻欢愈发费力的呼吸。
　　他本就久病沉疴，胸口又受了一刀，此刻双手还被绑在身后，自然呼吸不畅。
　　连呼吸都如此辛苦，实在太让人揪心。靳峰不由道：“宋乔儿，你要不要把他解开一会儿？”
　　宋乔儿啃着馒头，道：“你想让他打穿我的喉咙？别多事快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