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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镜花水月一场空 ...

  •   半梦半醒,我依稀见到了江郁,他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不过神色苍白了一些。我以为我在做梦,揉了揉眼睛,他仍旧在这里。
      “我是死了的,所以见着你了是不是?”我想起我在林府放的那把火,也许我现在是个死人,所以见到了江郁。
      江郁轻轻摸了摸我的头:“阿翘,你没有死,我也没有死。”他掌心的温度刚刚好,十分温暖舒适。
      我睁大眼睛,泪珠子落了下来:“可是那一天我把刀插进你身体里,有好多血,流了好多血……”我忍不住握着脸“江郁,终归是我对不住你。”
      “我可是医术高超的大夫,我不会死的”江郁吻上我的眼睛,湿热的唇让我脸上一烫,他长叹道:“没有什么对不起,只有爱与不爱。阿翘,即便是你真的杀了我。也没有关系,谁叫我这样喜欢你。”
      这辈子,只要还可以听到他叫我的名字,听到他的声音,就足够了。
      江郁带着我在山中隐居,一幢小茅屋,屋外种满了泽兰。我坐在软烟罗制成的罗帐中,一睁眼就能看见开得极茂盛的泽兰花,看到泽兰中的江郁对我微笑。
      夜晚的时候,我们坐在屋外看星星,他找牵牛星我找织女星。他说那一颗星星是牵牛星我就偏说那不是,他说哪一颗不是我就偏说他是,然后他便和我辩论。每回都辩不赢他,就每回赌气不理他,非得他顺着我的意思,无可奈何的说一声“是”我才展颜笑开。
      江郁还给我做许多稀奇古怪但却很好吃的东西,比如炒百合、糖醋红莲、清蒸梅花……
      我们还一起去树林里抓萤火虫,他用帕子给我做萤火虫灯笼,摘下一株佛桑花插在我发髻边。似笑非笑的叫我“月下仙子”。
      只是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开始还可以装作不知道,可是心痛的频率越来越多,脸色越变越憔悴,直到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郁,我要死了是不是?”我极为平静的问他“你不用骗我,我自己的身体,我全都知道。”
      江郁果然不吭声了,片刻后,他告诉我:“因你娘是魅,你爹是人,所以你生下来就是阴气极重,心脏缺窍。寻常人的心事红色的,而你的心,由魅的灵石形成,是透明的玲珑心。前段时间我在你的饮食中加了我的血,可以滋养你的玲珑心。不曾想中间除了那一档子事,治疗中断,如今……”
      “如今,已是药石无灵……是不是?”我喘着气,胸闷连连。
      江郁只是紧紧抱着我,他用力的抱着我,连指尖都开始颤抖。我晓得他在怕,这几天夜里,他时不时的起来将耳朵贴在我的胸前,听我还有没有心跳。我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我不想让江郁难过,不想他因为我痛苦,可我什么办法也没有。
      “江郁,我死了的话你可以娶别的姑娘,我不生气的。”我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玩笑的口吻与他说着“这样的话,没有我你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好,我记下了。”他的声音也在颤抖。我心头渐渐苦涩,他若真娶了别的姑娘,我会伤心,会难过。
      “还是算了吧,我不喜欢……别的姑娘在你身旁。”
      “好,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江郁的下巴搁在我发心,痒痒的,许久许久,我看到一滴晶莹从他下颊滑落。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是奄奄黄昏,太阳就要落山了。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落日,我扯着江郁的衣角央他:“带我去看看落日,那一定很美。”
      他为我把长发挽起,在发间别了一朵新鲜的泽兰,然后抱起我朝山头走过去。我躲在他怀里,没有光的灼热,只有他怀里的温暖。
      红得似血的夕阳,是我从不曾见过的。我眼前迷雾蒙蒙,只有一团似火的云霞在晃动。我想,我真的要死了。
      “阿翘,你要记得珍惜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许踢被子;难过的时候不许将眼泪憋着;吃饭的时候不许挑食……”江郁说的这些,理应是我要对他说的。
      “我知道有一种灵芝草可以治好你的病,我去帮你采它。”江郁的声音竟多了一丝哽咽“阿翘,你睡吧,等醒了变什么都好了。”
      江郁许是在安慰我,这样想着,我便真的安心的睡着了,很安心的睡着了。
      可是我忘了,江郁是从不骗人的,我果真一觉醒来什么恶都好了,连阳光都不再惧怕。我终于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站在天地间享受阳光的气息,看绚烂彩虹下的泽兰花。
      我再也没有见过江郁,一次都没有。他突然消失,就像人世间再无这个人一样。可是小茅屋里和我一起生活了几个月的男人,那个站在泽兰花丛中微笑,为我绾发的男人,他真真实实的在我的世界里存在过。这个人,叫江郁,是我的心上人。
      江郁失踪后,我便搬去了汲水的小镇,我在那里建了一间小茅屋,在茅屋的周围种了许多泽兰。这样如果有一天江郁经过这里,就会看到我种的泽兰,就会知道,阿翘这个傻姑娘,在等他。
      “以你在这里等了十年?“阿西听完我的故事,颇有些震惊,或许他无法理解我对江郁的执着。
      “是的,我等了十年也没有等到他“我低下头怔怔的出神”也许,江郁他喜欢上另一位姑娘,留下我去娶她也不一定;也许他现在活得很好,夫妻恩爱,子女成群。我只要知道……“我只要知道他还好好的活在世上,就够了。
      阿西有点怜悯的盯着我:“万一江郁死了呢?”
      “不会的!”我的声音骤然提高,把握自己都吓了一跳“才十年,他不过三十四岁,怎么可能会死!你不要红口白舌咒他!”讲到这里,我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太过激动,不由低了音:“抱歉,我太敏感了。”
      “没有关系”阿西的隐踪蛊已经炼好,一个小小的盒子里装着一只透明的蛊虫,阿西滴上自己的鲜血。闭眼凝神半刻,然后猛地睁开眼睛,皱起了眉。
      我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如何?找到他的踪迹没有?”
      “我……没有找到江郁的气息。世间,已没有了此人。”阿西脸上有些不忍,大抵他也在同情我。
      嗓子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过了许久,才听到自己失魂落魄的声音:“不是的,不可能……江郁不会死。”
      “其实,我早该猜到了的,我怎么就这么傻呢?”捂住眼睛,我对阿西说:“你把我的心拿去吧。”
      阿西再次摇头,他道:“你说你的心并非人心,而是一颗透明的玲珑心,根本不能炼制长生蛊,你走吧,我不要你的报酬了。”
      一声尖刀没入皮肉的声音,如同那一年我亲手将解腕尖刀刺进江郁的胸口时,那样沉重刺耳的声音:“这颗心,于我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你拿去不拘做个什么药引也好……”
      江郁,奈何桥头,你可有等我?
      眼前迷雾拨开,我仿佛回到那一天初见江郁时,他绾起我的长发,为我别上簪子,他说:“姑娘家理应把头发绾起来才好看。”
      江郁,如果可以,我愿意不惜一切去交换,去换我们一个来生。
      阿西狠狠的叹了一口气,可见到林翘那颗心时,他着实有些愣住了。哪里是什么透明的玲珑心,分明是一颗鲜活红色的人心。
      脑中闪过什么,他猛然想起《巫蛊典籍》上记载:所生玲珑心者,心脏缺窍,冰莹剔透。然宿主终生不得触阳光,否则自燃身亡。欲改变现状,需得以健全人心与其换之,但换心之人必死。
      风吹来,阿西脸上尽是惘然。

      ————一殇(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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