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梅淋风

15、小雷这孩子

　　晚上六点，辛静走出饭店的大门，今天休早班，又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抬头仰望着映照半边天空的晚霞，她深深地呼吸，加快脚步朝家走去，因为和丈夫约好，晚饭后去江边散步。
　　云城市是个依山傍水的秀丽城市，市中心以绿江为界，分江南和江北两个区域，绿江的两岸绿树成林，婀娜多姿的柳树枝条随风摇曳着，一直垂落到地面；一排排健身器材吸引着无数个悠闲散步的人们，丰富多彩的生活在茶余饭后显现出无穷的魅力。
　　辛静与许明志沿着街道很随意地散步交谈着，“我们好像是很久没有出来散步了。”许明志感慨着，“我这个病身子拖累了你，自从你在饭店工作，我们俩竟是忘了从前的悠闲，你不分黑白地工作，为了我，为了这个家，我亏欠你太多，静，对不起。”
　　“好好的，干嘛说这些？”辛静颇感意外，“你最近是怎么啦？总爱说一些见外的话？我们是一家人，这会儿，连对不起都说上了，多年的夫妻情分难道是假的吗？”
　　“唉，我心里不安吗，总是你一味地付出，而我……”
　　“阿明，”辛静打断他，“好不容易出来散步，想轻松一下，你再这么心虚，我就罚你了……”
　　“该罚，该罚，”许明志连声应道，“罚什么？任你说。”
　　辛静望着丈夫笑着摇头，“还是一付孩子的摸样，那好吧!就罚你买两个冰淇淋吧。”
　　买上冰淇淋，两个人边走边吃着，轻声谈论着昔日的锁碎事，相互依偎着经过路边的一辆黑色的轿车，辛静那轻松愉快的笑声传进了轿车里，传进了庄然的耳朵里。
　　透过车窗看到辛静，庄然的心中泛起了一阵阵淡淡的苦涩，他的目光追随着两人的背影，呆呆地望着，直到不见了踪影。他才收回目光，神情黯然地叹了口气，“原来她的丈夫是他呀。”
　　“大哥，你认识辛静的丈夫？”庄毅把庄然的神情全部收入眼底。
　　“是啊，”庄然轻叹，“许明志是我高中时期的同学，在班上特别胆小怕事，不过，他的作文写得非常好，没有人能比的了；所以在班上也算是个引人注目的人物，他的家庭很清贫，从小就没了父亲，自己的身体也单薄，文弱书生一个，想不到却是个有福之人，找到辛静这样独特的女人陪伴在身边，真是位幸运的男人，唉！……”庄然不自觉得叹息声透着孤寂，伴着伤感流露出来，布满了轿车狭小的空间。庄毅听在耳边，揪在心头，大哥从来都是冷静的近乎于完人，让人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如今，竟然伤感成这样？庄毅的心中充满了犯罪感，大哥的一生，虽然生活在万人羡慕之中，可内心却是如此的孤独与凄凉，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见气氛有些低沉，庄然转了话题，“戴维今天约见的合作商，好像来头不小，是个有着社会背景的人，在□□上很吃得开，如果不顺利，就放弃吧！别惹上麻烦，到时候纠缠不清。”
　　看着大哥的脸色不好，庄毅没有接言，他只是缓慢地开动轿车朝前方驰去。
　　穿过人群，再次看到前方的辛静正与丈夫亲密无肩地散步，庄然心中暗叹一声，闭上了双眼，轿车经过两人的身边，驰向那黑夜之中。
　　这时，庄然的手机响了，他接通后，只听手机的那端传来戴维急切得声音，“阿然，我要马上见到你。”

　　轻松闲逛了两个钟点，辛静与许明志转回家去。拐进自家楼下的墙角，黑暗之中传来低低的哭声，夫妻俩对望了一下，一同朝着墙角边蜷着的小小黑影走去。
　　听到脚步声，黑影抬起头来迎向两人，辛静仔细看去却是相识的，“小雷，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受了什么委屈？你在这是等我吗？”
　　被称做小雷的男孩抹着眼泪答道，“阿姨，你怎么才回来？每次我路过你家楼下的时候，你们家都是开着灯的，只有今天没开灯，阿姨，我不想回家，去你们家好不好？”
　　“好啊，擦干眼泪，男孩子是最勇敢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哭鼻子。”辛静望向丈夫，“等找个时间再与你细说这孩子的情况，我们上楼吧，小雷这孩子大概是饿坏啦！”
　　走进门去，夫妻俩一个清洗孩子的脏脸，一个下厨房给炒了一大碗炒饭，小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等小雷放下碗筷，辛静开始了询问：“能不能告诉阿姨，你为什么不想回家？又和同学打架了是吗”
　　只见小雷眼睛红红的，“我们班的班长王彬仗着家里有钱，爸爸是什么局里的局长，老师又十分的偏向他，所以，总是欺负我的好朋友刘晓军，我生气，和他打了起来，王彬那几个小跟班在一旁帮腔，骂我是没父母要的野孩子，我气急了，连他们也一块打了，结果被老师罚站了一个下午。放学后，老师还不解气，让我领着她到我家里去见我奶奶，当着我奶奶的面，不听我辩解，又狠狠地教训了我，老师的话太难听，说得我奶奶都掉了眼泪，后来，我出了屋子，在外面，我偷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原来……原来……我是……”小雷伤心的说不下去了。
　　看着小雷哭泣的样子，辛静那颗母爱的心颤抖着，她转开话题，“小雷，你这么晚不回家，你爷爷奶奶一定会着急的，我先去你们的家里，告诉一声。”
　　“我不回去，反正今晚我不回去。”小雷大声拒绝。
　　辛静叹息，“不是让你回去，阿姨先去你们家一趟，奶奶对你这么好，你不会让她难过的，是吗？”
　　小雷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阿姨，我很伤心，我偷听到奶奶和老师的谈话，奶奶说，我是被他们收养的，我的亲生父母不要我了，把我丢在奶奶家的院子里。”说罢，小雷又伤心地啼哭起来：“为什么？爸爸妈妈会不要我？他们很讨厌我吗？我是个坏孩子吗？同学们都在背地里骂我是野孩子，阿姨，我是野孩子吗？我不是一直都很听话吗？为什么？”
　　小雷哭的很伤心，那种委屈与失望，那种不平的恨意与楚楚可怜的摸样，绞得辛静心中阵阵发痛，她把小雷揽入怀里，“不哭，小雷，你是个好孩子，阿姨一直都知道，所以喜欢和小雷交朋友，今晚你先在这睡，让姨父陪着你，我去你家，一会儿就回来。”
　　小雷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向来都是精神头十足，有说有笑的，如今哭哭啼啼的，一付无精打采的样子，叫辛静很是心惊；这孩子听到自己是被父母亲抛弃的，小小的心灵一定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辛静边走边思量着，她要想法安慰才是。
　　走进小雷的家，一目了然的陈旧家具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位满脸皱纹，慈祥的老妇人盯着辛静呆看着，她的脸上写满了愁容与焦虑。
　　辛静做了自我介绍，“大妈，我们是邻居，我家就在斜对面的五楼，小雷在我们家里，这孩子让你担心了吧？”
　　老人的眼中闪现出一丝的安慰，“谢天谢地，没丢就好，我老伴到外面找孩子去了，这孩子从来没有不回家过，一定是听到了我和老师的谈话，我是没办法，被他老师逼的，只好倒出实情，这个老师得理不饶人哪，唉……”
　　“大妈，别难过，小雷没事的，”辛静坐下来安慰着老人，“我在楼前楼后经常看到小雷这孩子，特别爽快，讨人喜欢，我俩很合得来，您二老别担心，他会象从前一样的。”
　　老人连连点头，“小雷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从小就懂事，我就是怕他……”
　　辛静温和的安抚着老人，“您老放心，我会帮他忘掉不高兴地事情。”
　　“谢谢你，姑娘”老妇人站起身来，从衣柜的最底层拿出一个包裹，打开看时，是一套小儿穿的衣服，上面还有一封信，“姑娘，看你的样子，是真心疼爱小雷，那我就把小雷的来龙去脉跟你说个明白……那是九年前的一个早晨吧？……”老妇人开始了诉说：“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个晴朗的日子，那时，我们家住的是平房，有一个很大的庭院，院子当中有棵很大的桃树，四月末吧？树上开满了花骨朵，特别好看，我与老伴在屋里听到外面有孩子的啼哭声，走出去看时，发现桃树下面放着一个包裹，哭声是从里面传出来的，这个孩子就是小雷。”
　　“所以，您二老就收养了他？”
　　“是的，我们有过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可惜，女儿早年夭折，儿子呢，是个少言寡语的人，这孩子心比天高，特别有主意，那年没考上大学，给我们留下一封信，就离家出走了，我们老两口，叫天不应，喊地不灵，寻找了好久都没有一点的消息，如今老天送一个孩子给我们，我和老伴当然是高兴万分，爱不释手啦！”
　　辛静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大妈，您们对小雷，让我很敬佩，您放心，我保证明天，小雷就会出现在您面前，象从前一样。”
　　“我知道，他会的，小雷这孩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从小就懂事，特别听话，这次打架一定是别人说了什么他无法忍受的话来，他才会这样。姑娘，你看看这封信，就会明白了一切，说实话，我和老伴是在为儿子赎罪。”老妇人一脸的平静。
　　听了老人的一席话，辛静难以理解地接过信封，抽信的同时，从信封里面掉出一个月牙形状的玉坠子来，辛静的眼前一亮，她拾起来，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大妈，这个玉坠子是从哪里来的？是小雷身上带着的吗？”
　　辛静异样的举动与急切的声音让老妇人困惑，“是的，信上说，是小雷父亲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