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舞月颜》shaluotanhua

2、二折 如啼眼

　　二折如啼眼
　　好黑……好冷……
　　这里，是哪儿……
　　雅月，月！
　　谁？是谁在叫我？
　　漆黑一片中，一道虚魅的身影浮浮沉沉，幽幽幻光绕着他四周游走，渐渐形成图像。
　　“哪里走！”
　　“抓住它！”
　　“抓住那个猫妖！”
　　跑，不断地跑，脑中只剩下这个声音，被抓住的话的就完了。黑猫儿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后面追来的人群，眼里充满了惊惧与悲愤。就是这些人，杀了爹娘，为什么，他们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做过，只不过开了灵窍与普通的猫有些不同，为什么因为这样就要他们死？
　　“道师，就是这个妖怪，我娘子一病不起一定是它害的，您一定要帮我们除了它啊！”
　　胡说！你妻子一病不起是因为心里作祟，因为你老是出去逛窑子！黑猫儿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再也跑不动了，道士用一道符咒锁住了他。
　　“嘿嘿，滋味如何，是妖就应该乖乖到地府转生，别到处惹事生非，否则本道长的符咒可不是吃素的。”
　　胡说！妖就没有生存的权利了吗？况且他并不是妖，只是初开灵窍的精灵，若有机缘便是成仙也不无可能。黑猫儿愤恨地盯着道士，暗暗伸出爪牙准备拼死一搏。
　　“啊！孽障，竟然敢抓我！”男人惨叫一声，举棍向黑猫儿打去。
　　哼，抓的就是你！黑猫儿避开棍子，无奈双脚被缚，顿时脸上被扫出一道血痕。
　　“大家一起上，打死这个妖孽！”
　　无数棍棒袭来，黑猫儿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痛，好痛……这样的折磨要到何时才是个尽头，受不了了，身体好痛，心，也好痛……
　　一片血色自眼前漫来，周围的人终于罢手，丢下奄奄一息的黑猫儿各自散去。天色已暗了下来，漫天的星光美的有些不真实，黑猫儿模糊的视线里渐渐现出一团银白的月华。
　　好美啊……
　　月光虽然冷，但总是平等地照着大地，那么温柔与慈悲。黑猫儿心里不由有些欣慰，死在这么美的月光下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来世好好投胎，这一世活的辛苦又糊涂，来世还是做一只普通的猫吧，什么都不懂也就不会痛苦了。
　　银紫的光芒柔柔铺来，美丽纤长的人影浮现在黑猫儿面前，冷淡又有些怜悯地看着它。
　　你……是谁？是地府来接我的小鬼吗，不过我值得让这么好看的小鬼来接我吗？
　　来人银衣银发，脸容被面纱覆盖，只露出一双银紫色的眸子，透着极清极淡的幽凉，仿佛洞悉了人世三千繁华的冰莲，在潋滟清潭上徐徐绽放。
　　“造孽……世人愚昧，竟然不分妖与精魅随意斩杀，就不怕上干天和吗？”银衣人悠悠叹一口气，声音如珠玉落般不辨男女，却是说不出的婉转动听。
　　你……是谁？你不是来接我的小鬼吗？
　　“傻孩子。”银衣人失笑，“我只是在月宫中听到有人哭泣，心里奇怪这万年寂静的地儿怎么会有人的哭声可以传到，所以就下来看看，我可不是什么地府的小鬼。”
　　竟然，真的是月神吗？猫儿没有眼泪，但心里会哭，他……听见了我的哭声？
　　“相见就是有缘了。”月神仍是轻轻柔柔的语调，但不知为何黑猫儿就是听出了一丝寂寥。“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这颗‘凝霜’你先服下。”
　　一粒冰凉的药丸被送进黑猫儿口中，片刻后它身上的伤就好了个完全。黑猫儿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走到月神脚边表示亲昵地蹭了蹭，逗地月神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这个鬼精灵！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呢，嗯……与月有缘，叫你雅月可好？”
　　好，怎么不好，这是他的名字，这是他的师父，他除了爹娘以外最亲的人，给了他名字和第二次生命的人。
　　“月儿……”
　　师父总是这样唤他，在他已经修成人形后亦是如此。在修成人形之前，雅月有很多事情不懂，在修成人形后他背着师父去了几次人界，慢慢的，似乎有些事他就懂了。就比如，师父眼里挥之不去的愁绪。他总是看到师父没事时就会望着一座与蓬莱仙岛隔海相望的小岛，那座岛叫‘东君阁’住着一位法力高强的仙人，似乎是师父平生的挚友，但不知因为什么事两人有了嫌隙，以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师父一直觉得愧对那位朋友，也就一直郁结于心。
　　雅月懂得了师父伤心的原因，但还是不懂为什么师父要一直伤心，有误会说开了不就好了，干嘛要这样折磨自己呢？他这样问师父，而师父只是无奈地望着他，说，雅月，有些事很小，说开了就好了，而有些事伤的太深，就说也没用了。
　　雅月在师父的帮助下修仙，但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儿，他没有办法像师父那样在药庐一待就是几年。于是，趁师父进药庐时偷跑到人界玩儿就成了他最爱做的事情。
　　人界，有着三千繁华烟花地，也有十丈红尘寂寞路，有喜有悲，有爱有嗔的地方。这个让雅月还是黑猫儿的时候痛不欲生的地方，现在却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化身成翩翩贵公子游戏人间，穿梭于花丛之间却始终片叶不沾身，看似堪破凡俗却其实不通情爱。没有人可以走进他的心里，就像还是一只记恨人界的黑猫儿，他的心还是一如既往的戒备着。
　　师父对雅月的行为没有多大的责备，他似乎在刻意地默许这种行为。雅月以为师父不在乎他了，但师父告诉他，有些事，必须经历过，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有些事？什么事呢？
　　黑暗中的图像变得模糊起来，虚魅的人影仿佛感到寒冷般蜷缩了起来。
　　雅月，月……
　　谁？到底是谁在叫他呢，他好冷好难受，师父，月儿好难受，快来救月儿啊……不对，师父是叫他月儿的，会叫他月的人只有一个，那是谁？是个很重要的人吧，为什么想不起来？
　　“哟，美人儿往哪里走？”
　　“你……哼，一只只有五百年道行的黑猫儿也敢在本仙面前放肆！”
　　“哈！修行了多少年很重要吗，我看最大的区别就是美人儿看的出我的真身而我看不出美人儿的罢了。嗯……这么一想我是好像有些吃亏，这样吧，美人儿给本公子笑一个，本公子就不追究了如何？”
　　“你……”
　　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
　　上元灯节，柳梢头黄昏后，雅月邂逅了仙兽丹颜，从此此生不悔爱恨纠葛。
　　丹颜有三千年的道行，一眼就看出眼前那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俊俏公子是
　　猫仙幻化。只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大胆，不仅对他言语不敬还动手动脚。丹颜虽然道行较雅月高深许多，却极少涉足人界，并不懂如何应付胡搅蛮缠之人。
　　“你放手！没事别跟着我！”
　　“哈！在美人你没对我笑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美人儿，不懂的是你啊。他雅月本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种鬼话。然而那次初遇，他忽然就被那人湿凉如水的气韵吸引。那人身上总带着几分刻骨的寂寞，即便在元宵闹市穿梭，也像是独立与世外。这令他想起了师父，师父也总是寂寞的，但师父的寂寞太过高远，令人无法触及。但这人不同，这人的寂寞让人心疼，令人想搂在怀里好好疼惜。那张冷漠的面孔，要怎样，才能让他一展欢颜，这是猫儿当时真正的想法，他第一次如此笨拙而执着地追逐一个人。
　　可是，傻子啊，你不说我怎么懂呢？
　　呵呵，是啊，我不说，你怎么会懂呢？但我对你好，你应该知道吧？
　　嗯，我知道。
　　“美人儿，这李记铺子的汤圆很好吃的，我买来给你尝尝？”
　　“说了不要叫我美人儿！”丹颜青筋微跳，忍住扁猫的冲动。
　　“可是美人儿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怎么称呼你啊！”雅月面不改色地无赖着，顺手将汤圆递到丹颜面前，“趁热吃，很好吃的！”
　　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忽然出现在丹颜面前，玉瓷般胖乎乎地滚着，上面还撒了一层桂花。微微一怔，丹颜透过碗上的雾气望去，对面人一双活泼泼的桃花眼笑的勾魂摄魄，无尽风流婉转，这一刻的神采竟有着说不出的好看。
　　鬼使神差地，伸手接过汤圆，丹颜低低叹了口气，“我叫丹颜，不过你最好还是忘了我吧。你其实是个好人，何必装的这么邪气……”
　　“我是好人？”雅月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上挑尽是嘲讽之意，仿佛听到了今生最大的笑话。
　　“呵，你眼睛里的真心，我还是看的出来的，这三千年的道行你以为是修来玩儿的？”轻轻说完这一句，丹颜衣衫浅摇幻化消失。
　　真心，他原来，也是有真心的……而这个人，第一次见面就看了出来。
　　丹颜……
　　对，这个重要的，唯一一个叫他月的人，叫丹颜。他命定三生，永世不悔的人……
　　丹颜……
　　嗯，我在这里。别怕，以前都是你守护着我，不让我寂寞。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弃你而去，不管我们出不出的去，我都会陪着你。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会有一种交替的方式行进，就是过去和现在会同时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