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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慈母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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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在婆婆房里喝了两盏茶,才看到奶娘岳妈妈不慌不忙抱着汤圆进了屋,看着那个伤害儿子的小魔女,即使她也不过是个四岁女童,孙氏依旧气不过。
进屋后,汤圆两只贼溜溜的小眼睛把四周给巡视了一番,看到脸色不好的大嫂,看到刚刚止住哭泣的陈奕程,看到焦急的母亲,还是有些惶恐。“娘亲……”这个时候大概最需要的就是这一声糯糯的声声唤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当娘的心给叫软了再说。汤圆年纪小,懂的道理不多,但是如何邀宠、如何撒娇,她还是用的融会贯通。
果然,季氏的愁云散了一半儿,岳奶娘眼力见好快速走了几步,将汤圆递给了季氏。汤圆噗噗地献了几个香吻给季氏,哄得季氏乐到了心眼里。
看着别人母慈子孝,自己的孩子还受着委屈,孙氏十分的不是滋味,趁着别人不注意用力地拍了拍程哥儿的屁股,想把孩子给弄哭了引起婆婆的注意。刚刚哭了一阵的程哥儿还没回过神,就感到屁股后一阵儿疼,扭过身跳了两步,不解地看着孙氏:“娘,您干嘛打我屁股?要打也得打汤圆小姑。”
孙氏见儿子这么拆台,脸上也挂不住,不由一阵红:“你这孩子,娘哪儿打了你。不过是想让你跟你奶奶说说今儿下午那情况,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你娘是借机来为难你小姑。”
程哥儿愣了一下,随即说:“是哦,奶奶,你都不知道,小姑可凶了。”
季氏抱着撒娇卖乖的汤圆,又看着可怜兮兮的孙儿,小孩子之间哪有孰是孰非,可儿媳就是太较真,两厢孩子她都疼爱,所以这怨恨就不由转移到了儿媳身上。
“程哥儿,对不起。”正当季氏有些发愁的时候,圆姐儿冷不丁冒了一句话出来,说完她就把脑袋钻进了季氏的怀里,像是害羞,像是委屈。
没想到汤圆这孩子认错这么快,刁蛮丫头给孙氏来了个措手不及,孙氏就干脆借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然小姑都承认错了,那程哥儿是个男孩儿,也应该大度一些。今天这事,就算了,只希望之后这两个孩子相亲相爱,安康长大就是了。”说罢,孙氏起身就要带着儿子离开。
“慢着!”婆婆季氏发话了,“圆姐儿和程哥儿打架的事就按你说的这么算了,可是宁婆子编排主子的事呢?也就这样算了?”
一直跪在一旁的宁婆子的衣服都不知道汗湿了几回,原本以为能糊弄过去,却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她不敢多言,只是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娘,宁婆子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在地上磕头?”汤圆歪着头在季氏怀里看着那个吓得发抖的宁婆子,嘻嘻笑了起来。季氏想到女儿早慧,怕她这一审宁婆子,小姑娘什么都懂了会和母亲生分,便有些为难,但她还是不想饶了这个奸奴:“尔慧,你是长媳长嫂,你府中出了这种事,还是你把人带回去处理吧。以后再让我在府里听到风言风语,就说明你这个媳妇不得力,我可以帮你找几个人来分担家务的。”
季氏言下之意,孙氏你不是很能干吗?这个宁婆子你就自己去处理,我也不问过程,只看你处理的结果。处理得好,说明你持家有方;处理不好也不要紧,我给我儿子找几房贵妾,你就好好在家休息,家务事交给贵妾就行了。
孙氏本想这次自己占了理,来婆婆这儿闹一闹,婆婆因为心疼圆儿姐,今后她在府里很多事婆婆都会有所顾忌,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却也没想到因为儿子的一句话反倒在婆婆心里失了分量。匆匆告别之后,孙氏带着儿子跌跌撞撞走回家,婆婆因为自己连生了三个孙子一直对自己看得很重,夫君也就从来没动过纳妾收房的念头,今天婆婆提了个话头也是一个警醒,家中一日有长辈在,她就不能当家作主,只能是老老实实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经此一事,孙氏原本就不大的心眼彻彻底底地盯上了圆姐儿,公婆年纪渐长,再过八九年圆姐儿也就要开始议亲了,孙氏打定主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她要让圆姐儿好看。
而那一厢,陈蚺在书房听了大丫鬟珠儿的报告,心里也是焦急。原本男人是不会干涉内院之事,但和圆姐儿有关的事就不是内院之事这么简单了。季氏溺爱女儿,孙氏嫉妒小姑,这对圆姐儿的成长总是不好的。
这些天,他一直在积极和原先的同僚往来通信,圣上性格愈加暴戾,朝廷已经换了一次大血,原先的宠臣名相纷纷被抄家被发配边疆,朝廷里目前顶梁的都是几个稍显年轻的官员,圣上用着也不顺手,他们也挑不起大梁,简而言之,目前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也正是蛰伏了八年之久的陈蚺重出庙堂之际。
同科好友吏部尚书许璧遥在信中就透露出了想要举荐陈蚺的消息,这种事当然还得征求下陈蚺的意见。陈蚺当然是没意见,只不过这么快就答应会显得他早年辞官都是假意气,而且自己远离官场已久皇上早忘了他这号人,既然要回去,就得风风光光的回去。只有在皇上面前博了个眼熟,他的小汤圆才有机会,一个载着两个家族复仇的机会。
晚上季氏照例备好晚餐,等陈蚺过来就餐,白天发生之事她不想多说。老爷是个固执的人,教育孩子向来只依着自己的规矩,季氏膝下三个儿子,大儿子被调教得老老实实,二儿子性格叛逆早已离家多年,三儿子为求快活整天和府里的丫鬟们混在一起,三个儿子没一个让季氏舒心的。好在老爷不贪恋美色,除了以前上司赠了一个小妾巩姨娘,府里没有其他女人。而老爷对巩姨娘也不伤心,她到至今也膝下无儿无女,因此也没人和自己的三个儿子做个比较,也不怎么觉得儿子们不济了。季氏疼小汤圆,生怕老爷把小汤圆也给教歪了,所以决定把白天的事吞进肚子里。
陈蚺晚饭吃得不多,心里还装着一些事儿,吃晚饭就遣了丫鬟婆子们,想和妻子说说话。
“转眼汤圆也满四岁进五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陈蚺喝着季氏泡的茶,靠在芙蓉榻上自言自语。
季氏挥着绢扇为陈蚺扇风解乏,说道:“可不是,刚着家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大,什么都吃不下,瘦瘦小小的,妾身还真担心养不活。今儿把她抱在怀里,肉嘟嘟的,可真沉手。”
陈蚺握着老妻的手,一时感慨:“夫人,你可是我的良妻。我知道,这事遇到其他女子,丈夫从外面抱来一个孩子,定不会像你这样善待之。我都看在眼里,你待汤圆比待儿子们还好。”
季氏不知夫君今日怎得如此感慨,不禁流了几滴泪:“妾身不问,是因为妾身知道老爷不会在外面置外室,偷生子。妾身不问,是因为妾身知道汤圆对老爷的意义。”
“你看你,怎么说着说着还哭了。”陈蚺用大拇指抹去季氏眼角的泪,有些心疼,有些难过,“还是我连累你了。你跟着我一直也没过什么舒心的日子。当年我一时冲动辞官来此,你二话不说,收拾细软带着孩子就跟着我来了。我心中苦闷,抛下你和孩子独自跑回老家隐居,你也不抱怨,带着孩子操持家业。是我,对不起你。”
“夫君是否有什么话想和妾身说?是不是夫君又要离开了?”陈蚺的反常点燃了季氏敏感的神经,她收住泪,问。
陈蚺踌躇再三,知道最终还是要和妻子摊牌,便也不隐瞒了:“我想了很久,三个儿子我是没有教好,我也不想耽误汤圆。也许我真的不会做父亲。”
季氏一听,眼前一黑,差点就倒了,陈蚺大惊,扶住了季氏。季氏战战栗栗地问:“难道,难道夫君不要汤圆了?你是要,是要把圆姐儿给送人?”
听到妻子误会了自己,陈蚺连忙解释:“不是送人,不是送人,是想给汤圆换个环境。你看,我们府上人口简单,你我夫妻又宠溺汤圆,其实这样不好。女儿长大了迟早是要嫁人的,等到她要嫁人了再教她为人处世总是迟了。”
“妾身,不懂老爷的意思。”
陈蚺蹙眉,问:“舅哥快过寿了吧?”
季氏一怔,陈蚺所说的舅哥是她的同胞哥哥季廉昶,妻子是忠勤伯府上的三姑奶奶。忠勤伯吴霄还是世子的时候曾是当今圣上的伴读,一直得到了圣上的重用,官拜文华殿大学士。陈蚺一心求得贤名,故而很少和季廉昶走动,今天突然提起季廉昶还是让季氏有些疑虑。
“下个月初九,不过不是整寿,应该不会庆。就是五年前哥哥五十大寿,也没见夫君说要去拜寿,我们只不过送了礼过去。”
陈蚺有些紧蹙,这些年自己的确太过于清高:“那个……就是因为往常啊,往常没有重视这些亲戚关系,我觉得的啊,尤其是年纪大之后觉得,嗯,这样,其实挺不好的。”
季氏打量着夫君,她有些猜不透:“夫君的意思是?”
“从越州到京城走运河半个月能到吧?这样吧,夫人你明天开始置备礼品,该采买的就去采买,三天后启程,带着老三和汤圆一起去给舅舅拜寿。”陈蚺看着不远处的屏风,试图躲避季氏好奇的眼神。
“三天,这也太急了。给别人拜寿谁不是提前半年就准备?更何况哥哥今非昔比,哪是随便买点东西就能打发的,这样还不如不去。”季氏低着头,“都多少年不怎么来往了,要去你去,我不去。不光我不去,老三和圆姐儿都不去,我可没脸。”
陈蚺被呛声后好一阵没说话,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提这个话题多么地不合时宜,但他也有自己的打量。他要铺路,为自己回京铺路,为自己重返庙堂铺路,最重要的是为圆姐儿的未来铺路。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厚着脸皮求:“小淼。”
小淼是季氏的闺名,多少年都没人这样唤她,陈蚺这样一唤,年近五十的季氏羞得脸红彤彤的。
“小淼。”
“小淼。”
“小淼。”
“小……”
“好了好了,我应了便是,别这样喊我,怪羞人的。”季氏转过身,怕被陈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陈蚺见自己如愿,欣慰地将妻子的手拉进怀里,却被老妻给骂了:“老不正经的。”听到妻子骂人,他知道这事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