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为你柔软》朱染

32、32、换季

　　夏墨然自打从加拿大回来后，便受雅致委托筹备元器件设备厂复工事宜。金融危机后，国内工厂的日子普遍不好过。华拓厂设备老化严重，产品质量落后，早已在市场上丧失竞争力。如果要重新开工，需要更新设备，重新设计生产流程，开掘市场，一系列工作做下来，将是一笔可观的投入。

　　“雅致，我看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夏墨然坐在雅致办公桌对面，将近期了解到的情况向雅致做了介绍，最后提出建议。

　　雅致明白夏墨然所说非虚，不过这间工厂是她母亲的心血凝结，她对工厂有特殊的感情，曾经暗自发誓一定要把工厂做下去。

　　“的确有很多困难，我们需要对目前的电子元器件市场有更深入和确切的了解，这么大的投入是需要股东会投票表决的，到时候我们要拿出足以说服别人的论证方案。”雅致道。

　　“嗯，我会继续搜集信息。”夏墨然点头。临出门前，他对雅致说道：“铸哥为你挑了一套房子，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看看吧。”

　　雅致翻了翻日程表，说道：“就今天下午吧。”

　　“好，好。”夏墨然面露喜色，连声说好。

　　方铸给雅致买的房子离市中心不远，距离华拓公司只有十分钟左右车程。小区是高档住宅楼，交通方便，设施齐全，环境优美。房子的户型和采光都是上乘，雅致看了房子很满意。

　　夏墨然见雅致对房子满意，也很高兴，兴冲冲地说道：“铸哥为了能选一套合适的房子费了不少心，回头叫装修公司提供几个方案给你看看，等装修好了，你就搬过来住。铸哥说可以让家里那边的阿姨每天过来帮你做饭和打扫。”

　　雅致稍微牵了一下嘴角，不置可否。

　　两人回去的路上，雅致开着车，随手按开广播。一阵音乐过后，广播开始播送本市新闻。雅致跟夏墨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忽然，一条新闻吸引了她的注意。

　　广播中说，一家名叫凯尔顿的外资公司已经正式获得九龙湾森林公园的开发权。雅致想起周毅上次到C市时说过是来考察九龙湾森林公园项目的。现在这个项目竟然被一家外资公司取得。难道是周毅放弃了吗？

　　“夏叔，你听说过这家凯尔顿公司吗？”雅致问。

　　夏墨然凝神想了一会儿说道：“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家公司。不过九龙湾这个项目，政府这几年一直都在招商引资，可是由于投资规模太大，前景不明朗，很多人不愿意冒这个风险。没想到还真有人会看好。”

　　雅致仔细回想当初周毅谈到这个项目时说过的话，只记得他说要找市场调查公司做评估，此后便没有了下文。

　　雅致回到公司便上网搜索凯尔顿公司的相关资料，可是网上关于这家公司的信息少得可怜，只知道这家公司于五年前注册于开曼群岛，曾经在中国几个不同的城市设立办事处，并没有开展过其他业务的记录。

　　雅致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如此低调而又名不见经传的公司怎么会突然投资一个这么大的项目呢？

　　李敏敲门进来打断了她的思路，提醒她五分钟之后要召开楼盘销售分析会。雅致放弃刚才的疑虑，将精力转移到眼前的工作上来。新楼盘在强劲的促销攻势下，销售成绩差强人意。雅致听完各个部门的汇报后心情不错，鼓励大家再接再厉。

　　晚上回到酒店后，雅致拿了一摞机器设备资料研究，元器件厂的复工始终是她心里的一件大事。正在埋头苦读时，手机铃声突然想起。她拿起手机一看，吃了一惊，来电显示竟然是周毅。

　　犹如流血的伤疤突然被人触碰，雅致双手战抖，一颗心被高高提起，不知如何是好。手机铃声一轮接一轮执着地响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横了横心，按下接听键。

　　“雅致。”周毅一声轻唤，雅致几乎已经不能自已。她强装镇定，淡然说道：“周毅，有事吗？”

　　“我在C市，能不能见你一面？”周毅温声问道。

　　雅致紧咬住嘴唇，她怕自己脱口而出：我也很想见你。

　　忍了又忍，终于可以开口：“该说的话我都跟你说过了，我们不要再影响彼此”

　　“雅致，我有话跟你说。”周毅的声音近乎恳求。

　　“不要说了。”雅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们的生活不应该再有交集。保重。”她匆忙挂断电话，只因为害怕下一秒就会完全暴露自己。

　　周毅没有再打过来。他坐在上次与雅致见面的那间餐厅里，点了与上次一模一样的菜式，拿起叉子拨了两下，又放下了。一个如此俊秀儒雅的男人独自坐在酒店的西餐厅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可是一看到他脸上的落寞神情，想过来搭讪的人都止住了脚步。

　　雅致，也许有一天，你会无所顾虑地陪我吃一顿饭。

　　挂断电话的雅致心乱如麻，坐立不安。周毅的声音一直回响在耳边，她无法停止思念，她知道，他应该还住在上次那间酒店，她只要奔过去，就能见到他。可是，理智告诉她，这一切都不能发生。思念的痛苦噬人心肺，几乎使她窒息。

　　或许酒精可以减少痛苦吧，她决定到酒吧买醉。

　　闫啸海晚上有应酬，结束后来到CICI酒吧，已经快十一点了。近几个月，他每天晚上都会过来坐一会儿。酒吧的客人寥寥无几，一进门，他就看见方雅致正一个人坐在吧台边喝酒，瘦削的背影凄楚落寞。

　　自从上次在画廊争吵之后，两人还没有见过面。闫啸海走到雅致身边坐下，酒保倒了一杯酒给他。

　　“怎么一个人喝闷酒？”闫啸海看着雅致问，她看上去已经喝了不少酒，两颊绯红，眼神迷离。
　　雅致转头见是闫啸海，斜了他一眼，骂道：“骗子！”

　　闫啸海知道雅致还对上次他录节目爽约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过这件事他确实理亏，雅致骂他，他也无话可说。

　　“是我欠你的，今天你的酒我请了。”闫啸海说道。

　　雅致斜眼看闫啸海，秀眉微挑：“没错，是你欠我的，不过，你可别以为我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雅致喝醉酒后耍勇斗狠的样子可爱至极，闫啸海几乎想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可是那天在电视台门口看到的一幕马上浮现在眼前，搞得他极不自在。他转过头喝酒，不再看向雅致。

　　萨克斯风乐手吹完一曲，酒吧里呈现瞬间的安静。

　　雅致抬手唤服务员：“我点一支曲子。”服务员将曲目单递过来，雅致在上面找到一首，指给他看。闫啸海瞥到雅致点的曲子是《换季》。

　　悠扬婉转的乐声响起，雅致用手撑住额头，闫啸海只能看见她的半张侧脸，在迷蒙的灯光下泛出光晕，有种摄人心魂的美。她整个人沉浸在音乐中，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哀伤的情绪似乎在无边无际的蔓延。

　　闫啸海想起来上次与雅致在CICI酒吧见面，当时也听了这首曲子，那天的方雅致就是如此哀伤。
　　他盯着雅致看了半天，低声问道:“你心里那个人，不是程兆晖，对不对？”

　　雅致放下扶在额头上的手，抬眼看闫啸海。闫啸海惊愕地看到，眼前的雅致竟然满眼泪水。

　　“是或者不是，有那么重要吗？”她闭上眼睛，任泪水肆意流了一脸。

　　闫啸海动容，却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你是我的女人，我断不会让你如此痛苦。

　　乐声收尾，雅致举起酒杯，想大口喝掉杯中还剩下的一大半酒。闫啸海一把将她拉住：“你这样会喝坏身体。”

　　雅致苦笑，慢慢把杯子中的酒喝完。她跳下高脚椅，脚步已经漂浮，闫啸海伸手扶住她：“我送你上楼。”

　　闫啸海送雅致到房间门口，雅致掏出房卡进了门，手搭在门框上看着闫啸海，自嘲地笑道：“想不到我会在你面前哭。”

　　“仍然有泪可流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闫啸海站在门外说。

　　雅致释然，笑道：“无论如何，谢谢你。”

　　“要好好爱惜自己。”闫啸海怜惜地看着雅致。

　　雅致点头：“晚安。”

　　“晚安。”

　　雅致关上房门。闫啸海向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盯着那扇紧紧关上的门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