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为你柔软》朱染

24、24、弟弟

　　雪在午夜时分停了，第二天竟然是个难得的艳阳天，路边有未融的积雪，太阳照在上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马路上却因为车来车往，早已一片泥泞，污浊不堪。

　　雅致快到黎明时分才迷迷糊糊睡着，又因为怕误了航班，不敢睡得太实。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无力，脚步漂浮。

　　李敏打来电话，说崔律师已经安排好一切，方绍康昨晚因为急性肠胃炎被送到医院，警方允许家属探视一次。雅致想起上次去找方铸的时候见过崔律师一次，虽然只是点点头，但此人目露精光，老练通达，一看既非等闲之辈。案件目前还在侦查阶段，按照法律规定家属是不能探视的，崔律师能这么快把方绍康搞到医院，还能让警方允许家属探视一次，没有几分能耐怕是办不到。
　　雅致硬撑着上了飞机。到达C市机场，公司派的司机已经等在那里，雅致上了车直奔绍康所在的医院。

　　崔律师为雅致办好探视手续，在警察的引领下，一起来到方绍康的病房门前。雅致转头对崔律师低声说道：“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崔律师会意，点点头不再跟着。

　　领路的警察向病房门口值勤的警察出示了相关文件，值勤警察便拿出钥匙开了门，领路警察与雅致一同进入病房。

　　病房很小，只有一张床，方绍康躺在床上，一只手上扎着输液针，另一只手被手铐铐在床沿上。
　　多年以前，李美芬牵着小小的方绍康闯进方家。母亲一眼看到方绍康那酷似方铸的面孔，惊得跌坐在沙发上，从此以后，她再没有笑过，到后来甚至不再开口说话。长久以来，雅致固执地恨着这对母子，认为他们是造成一切悲剧的根源。

　　然而，今天，她要为了这个多年未曾谋面的弟弟，接受一笔痛彻心扉的交易。

　　方绍康长大后，不再是幼时虎头虎脑的样子，脸型变长，轮廓分明，与方铸已经不是十分相像，倒是能看出几分李美芬的影子。李美芬年轻时是市歌舞团的演员，生得艳若桃李，妩媚动人。方绍康集中了方铸与李美芬外貌的优点，帅气中不失俊美，是个十足的帅哥。只不过几个月的牢狱生活，再加上昨晚突发的急性肠胃炎，使他英俊的面孔难掩憔悴。

　　此时此刻，他正茫然而无助地地看着雅致。昨晚他忽然上吐下泻，然后就被送到了医院，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刻正用一种怪异复杂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中有仇恨，有怜悯，似乎还有温情。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眼神中同时具有这么多复杂的情绪。

　　引路的警察进屋后就站在床头一侧。雅致向前走了几步，坐在病床一角，与半卧着的绍康面对面。

　　“我是方雅致。”雅致平静地说道。

　　“是你？”方绍康一惊。

　　雅致斜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警察，方绍康自觉失态，也微微斜了一眼，见那个警察没有反应，才放下心来，却仍然困惑地看着雅致。

　　“听说你病了，侦查单位特别批准了一次家属探视。我们多年未见，趁这个机会跟你好好聊聊。”雅致语气平缓，刚才一进屋时那复杂怪异的眼神已经被一潭幽深的静水所取代。

　　“侦查单位对你这么照顾，你要领人家的情，知道什么事情要坦白交待。不过，我相信你是一个正当的商人。”她特意强调了“正当”两个字，双眼紧紧盯住绍康的眼睛：“我们华拓集团做的都是正当生意，可能很多时候，你也是，迫不得已。”说到最后一句，雅致放慢语速，缓缓道出。

　　绍康的表情由狐疑渐渐转为凝重，他死死盯住雅致，不可置信却又满怀希望。

　　雅致眼光流动，继续说道：“别人做错的事，不需要你担着，你坦白说出来，自然也就有人认了。”

　　“你……”方绍康想要发问，雅致微微斜了一眼旁边的警察，绍康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垂眼想了片刻，他再抬起眼帘，已是明了的神色。

　　雅致暗松了一口气，深深看了绍康一眼，说道：“好好照顾自己。”随后就起身示意一旁的警察可以走了。

　　“有件事能不能麻烦你？”绍康见雅致要走，着急地说道。

　　雅致询问地眼神看向绍康，暗暗捏了一把汗，生怕这混世魔王说出什么不知深浅的话来。

　　“我想，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我女朋友师雯雯？她没经历过什么事……”绍康的语气充满柔情和思念。

　　“我知道了。”雅致冷冷地打断他，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方绍康，你算什么人？雅致在内心冷笑，我有什么义务给你帮忙！

　　虽然内心愤恨，在诺丁堡画廊见到的那个怯生生的女孩儿还是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原本觉得这女孩儿恋上绍康是种错情根，现在看方绍康这个时候还想着她，也算是有情有义。雅致想起当初答应师雯雯安排她与绍康见面的，不过现在局势峰回路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自由相见了。

　　崔律师与雅致一道出了医院，雅致向他道谢：“崔律师，真的很感谢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安排这么多事。”

　　“方总，您客气了。”崔律师呵呵一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过，绍康这次也遭了点罪，但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

　　雅致听崔律师话中有话，知道他有所察觉，但又不想让他知道原委，坦言道：“事关重大，结果会怎么样都不好说，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牵涉进来，希望你能理解。”

　　“当然。”崔律师微笑道：“我在这一行浸淫多年，知道其中的凶险。很多律师想方设法帮客户捞人，结果不但人没捞出来，还把自己折进去了。您父亲方铸董事长也曾经拜托我，不过绍康的案子非同一般，没有通天的本事，我确实不敢轻易动手。”

　　崔律师说到这里看了看雅致，见她神色未变，继续说道：“我第一次见方总时已觉得您不是一般人，昨天一接到李助理的电话，说您想尽快见到绍康，我就知道这件事有转机，所以赶紧找了以前在看守所的关系给绍康的饭菜加了泻药。”

　　雅致已经听出崔律师绕来绕去是想知道自己通过什么门路捞人。崔律师作为本市知名律师，想来也捞过不少人，这次对绍康的案子束手无策人尽皆知，如果绍康被判了，他以案子非同一般为名能有个台阶下，如果最后绍康平安无事的出来了，他这张老脸可就挂不住了。雅致明白崔律师心中所想，崔律师却没有本事套出她的话来。

　　雅致微微一笑说道：“绍康将来若能平安无事，自然都是律师的功劳。我们生意人有什么门路是不敢摆在明面上的。况且，这次能让我见到绍康，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您能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非常不一般的门路了。以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仰仗您。”

　　崔律师面色微讪，只得笑着点头。司机将车开过来停在跟前，崔律师殷勤地为雅致拉开车门：“方总，以后华拓的事务还希望能关照我们事务所。”

　　“好说。再见。”雅致含笑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