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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6. 好时无意苦争春 ...

  •   06.好时无意苦争春
      青葭只是觉得自己身处一片黑暗,而脚上却踏不到实处,晃晃悠悠的,没有半点的心安——这样的黑暗,她已经梦到过无数遍了,可每一次,都不能让她不害怕。
      她突然惊醒,双眸中是一片黯淡。

      青葭愣了好长一会儿,才缓下神来,看清了她所处的地方。
      淡淡的青纱,雕花的窗沿,还有窗外熟悉的景色。是的,这还是她的房间。

      那么,昨夜是怎么回事?
      翻过墙的人影、灯亮的书房还有那股淡淡的槐花香——怎么想都觉得不仅仅是有盗贼来偷东西那么简单。

      青葭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勺,起身下了床。外头的熙宛听到里面的声响,便敲了敲门,带着几个侍女端着水盆子陆续进来。

      漱洗过后,谴开了那几个侍女。房间里只剩下青葭和熙宛。
      “熙宛,现在什么时候了。”青葭坐在低矮的床沿上,半垂着头,把披着的长发带到一边去,露出一截白嫩的肌肤。
      熙宛偶然看到那里,心下一惊,却并不出声,只是乖巧地答道:“刚过了辰时。”顺着,便如同往常一般,开始帮青葭梳起了发髻。
      熙宛的手带着檀木梳子在墨发间灵巧地穿梭着,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留下大把的发丝披在肩上,遮挡住了细嫩脖子上的痕迹。

      青葭对着铜镜照了照,右手抚上后脖颈,吩咐道:“拿些药膏来。”熙宛表情未变,后退了几步,出了房间。

      青葭放下脖颈上的右手,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抹了膏药后,青葭径自去了书房,如果真的是盗贼,那么现在必定凌乱不堪,反之,则会更是复杂。
      青葭面上淡淡,然而在打开书房那一瞬间,心下却不得不提了起来。

      日光透过窗纱,投射到朴色的书案上,上面凌乱地放着几册竹简,被推到的笔架落在席子上,新旧不一的狼毫羊毫散落了一地,一旁砚台被摔碎,未干去的墨溅污了席子。

      书房里青葭不让下人随意进来,是以之前没有发现这里的状况。青葭的面色沉了几分,快步走到书架旁——昨日她放在书架上的羊脂白玉环不见了。
      真的只是来偷东西的吗?还是她想多了?

      她将目光移向席子上那个多出来的黑色细长物什上——簪子。青葭捡起簪子,用手摩挲着,目光半点不移开。
      这明显是男子所佩戴的发簪,而却不知是用什么制成的,摸上去如玉般光滑,但是却没什么重量,这么一根簪子,似乎只有木簪一般的轻重,不,是比木簪还要轻些。

      青葭将手上的物什放进袖中,敛去眸中的异色,走出了书房。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青葭有一种预感,不管她查不查,终会水落石出,只是时间的问题。

      ***

      人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长安的深秋里,不见了梧落草枯,不见了萧瑟寒风,只有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马车的车辕碾过,溅起了雨落积起的水花。出了永兴坊,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他们撑着油纸伞,沿着街边走着——看上去真悠闲。

      青葭围着裘衣,敛着神色由着熙宛扶下了马车,虽然有伞撑着,却依然是被细雨飘到,丝丝缕缕的凉意拂在她面上,让她打了一个寒噤。
      “郡君,地上湿滑。”熙宛帮青葭撑着油纸伞,在旁边轻声提醒。又向车夫摆了摆手。

      青葭看了一眼太学朴质的大门,带着熙宛走了进去。这时候沐休将要结束,太学里多了不少穿着雪青色儒服的太学生,巧得青葭衣着华贵,年纪又轻,惹来不少奇异的目光。

      青葭不动声色的打量过去,不少有她认识,而这些学生却极少见过青葭的。她虽然长在宫中,然而屡次长乐宫或是皇宫中有宴会,万万是少不了她的,无非是坐在角落里的席上,又或是乘着人多过了一过场面,也便罢了。
      至于如何会这样……
      她隐秘的勾了勾嘴角,这个原因,不可说,不能说。

      穿过了□□幽廊,裙子的下摆已经被雨水打湿也算是到了太学里的清远楼。
      清远,名是好名,楼是好楼。两层高的阁楼掩在翠丛间,层楼叠榭,颇是风雅。如此风雅的清远楼却只是太学里的憩室,詹佑约她在清远楼的甲室里见面。

      甲室在清远楼的一楼的第一个房间里,青葭轻敲了敲门,听见一声“进”,便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詹佑背着手站在书案前。
      “詹奉常。”青葭欠了欠身子。

      詹佑见了青葭,面上露出喜色,负着手想青葭走了几步,开口说道:“怀玉君郡,可是决定了?”又想了想,“也不知你可以到那个院里去,老夫记得你极善画,不如入文皖。”
      青葭对詹佑笑了笑,说道:“自然是想好了,学是要上,文皖也是要入的。”

      太学里的功课常是六艺,而过了这么些年份,添了不少的功课,除了“礼,乐,射,御,书,数”,还有“棋,画”。而太学里也分了三皖:文皖、令皖、算皖。
      而青葭本就是打着文皖的主意,不光是她善画,也更是有人也在文皖。

      “如此便好,是时老夫自然会带你去文皖。”詹佑笑着扶着花白的胡子,“怀玉君郡莫教老夫失望啊。”

      如此便过了一连几日的雨天,日头放了晴,太学的沐休也终是结了末了。青葭着着太学文皖里的雪青色儒服,踩着幽径随着詹佑入了文皖。
      文皖里的学生不多,只分了三间教室,一间教室寥寥二十数人,透过连廊上的竹帘看到一片的雪青色,或男或女,皆是各自正襟危坐在自己的书案前,规规整整地摆放着笔墨纸砚。

      青葭跟在詹佑身后,敛着神色打量着这些学生,目光扫到一个长得娇丽的女孩子身上便收了回去。

      詹佑将青葭带到主案前,双眼眯了眯,看了看下面的学生们,先是清了清嗓子,才说道:“这位是怀玉君郡,望诸君协同。”
      青葭一改之前的敛色,浅笑着抄着手任由一室的学生用着不同的目光打量着,目光落到教舍中间的那个位置上的少女,迎着她疑惑的目光轻微地一点头。
      少女微微一愣,垂下了头,让额发挡住了脸上的神色。

      “请落诗。”詹佑递过一支狼毫。落诗,青葭也是知道的,新生到了文皖便要在教舍的后墙上留下一首诗,称为“落诗”。
      青葭拿着手上的狼毫走向已经题了不少诗的后墙,一眼望去,长短不一的诗句在雪白的墙上格外引人瞩目。

      “好时无意苦争春,一任花间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芥堪只有香如故。①”提笔间,方正的几行字落下,三十数人纷纷回头观望,青葭还回了狼毫,得了詹佑的许可,在一张空着的书案前坐下,好巧不巧,与那少女只隔着一名男学生。

      “好呀!”也不知是谁先是道出了一声叹息。又是阵阵的细语人声。而青葭只是一直笑着,低头把玩着手上的玉镇纸。
      娇俏的少女微微倾斜着脑袋,用余光打量着青葭,目光中依旧是迷惑的神情,然而,又多了一丝愤慨。

      这时候的第一节课是书,让学生们临着字帖,青葭觉得自己的书法这些年来练得还算不错,与周围的学生一般,方正地写着楷字,熬了半个时辰,交上了作业,门外礼乐声也便响起了,青葭见了上课的先生一走,收拾了书案上的东西,便安静地坐在席子上。

      怀玉君郡的名号在长安城里不大听得,来上学公子小姐可能有一二个听说过,然而青葭十六年来过于沉寂低调,除了一首“落诗”可以为学生们谈论外,也依旧注意不到她的存在。
      这也便是青葭的目的。太学这个地方,不仅仅是上学,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趋势——在她还没有立足的根本的情况之下,不可轻举妄动。

      相传姜太公钓鱼用的是没有鱼钩的鱼竿,还说了一句“愿者上钩”。
      青葭思索着,这时候她可不是学着姜太公的做派,“愿者上钩”嘛!
      “鱼儿来了。”青葭轻声低吟一句,一个声影便挡住了她的光线。青葭浅笑着看向这少女,笑吟吟道:“安平公主安好。”
      二八年华的安平公主正是好年华,俏丽的面孔配上精巧的朝云近香髻,就算是普通的太学儒服也被衬得满身光彩。青葭的映像中,安平就是这样的“公主”。

      安平公主如今深的圣上欢心,一举一动都免不了受人关注,这时候正是休息的时刻,整个教舍里却突然安静了下来,端的是鸦雀无声。
      “青、葭、”安平一字一句地念着她的名字,她看着安平的眼睛,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安平看着青葭笑吟吟的面孔,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安平突然想到了七年前的除夕,那时候,青葭似乎也是这样的表情,笑吟吟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的人。
      安平的鼻子突然一酸,眼眶湿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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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6. 好时无意苦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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