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 路过 错过》含烟万重

6、第四章（下）

　　薛青林指挥着两个伙计将还微微泛着热气的浴桶抬进屋里来，上下打量着展昭，道：“恢复的不错，这次是我来还是你自己来？”
　　展昭的脸便有些微红，自己受伤不能动弹的时候，薛青林常来帮自己擦拭身子，有时也会让伙计代劳，不过自从发生那件事情后，薛青林便只是自己来动手了。展昭猜想他大半是为了安全因素，怕自己暗示外人通风报信泄露了他的事情。所以虽然心里有些抗拒，但是也实在不喜身上的汗味和药味，可惜自己又不能自己清洗，只好半推半就的由着薛青林来做。不过，自从身体渐渐恢复，展昭一觉得蛮可以自己来做这件有点尴尬的事儿后，便再不肯让薛青林来动手了。
　　薛青林解开展昭的穴道，又帮他按摩了一下腿，却被展昭推开，语带嘲讽道：“何必如此做作，你只要不再封住我的穴道就好。”
　　薛青林倒不生气，看看展昭，道：“你的功力恢复得很快，我只怕你的腿一旦活动自如就会一记燕子飞跑得没影了，我可不敢冒这样的险。”
　　展昭应道：“我教你个好法子，不如就直接把我的腿打折算了，也省得你又封又解的辛苦。”
　　薛青林笑道：“你这是在和我治气，哪里是出主意，其实我并不怕你跑了，到时候我就把这里所有认识我的人统统解决掉，你一样找不到我——杀人对我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
　　展昭愤愤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薛青林故作不解道：“怎么是在威胁你？我明明是在为自己打算后路罢了，那些人你既不认得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在说一件事实，你生什么气。”
　　展昭不禁气结，心里暗叹，若是换作旁人不知薛青林这番威胁是否奏效，可惜依着自己的性子再不敢随便拿无辜之人的性命做赌注，眼前这人的残忍自己可是见识过的了，那满满一村几十口子人全都被他一刀毙命，虽然他一直没有直接承认，但是也从未否认过半句。半晌无语，展昭微叹道：“我怎么敢乱跑，你可以满意了，请出去吧，我自己来。”
　　薛青林失笑道：“我救你回来疗伤洗擦的还有什么没见过，你还会不好意思？放心，我不去看，我在这里坐坐总没错吧，再说这是我的地方，难不成还要我在门外干等着你唤我进来好换水么？”
　　展昭眼看他施施然的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一点儿回避的意思也没有，想想也没有理由撵他出去，觉得身上又出了一层的粘汗，只好假意无视起身更衣。刀口已经收和，不必再绑着绷带，但是折断的肋骨还未长好，当挺起胸膛时还是一阵阵的刺痛，如果弯下腰来可能会减轻一些痛楚，但是展昭宁可去死也不愿在这疑凶面前做出那样虚弱的模样来。
　　看着展昭将衣衫一件件褪下，薛青林又忍不住开始心跳，就像当初见到他时那样一下下跳得胸膛都在震动了。展昭的相貌既不若男子般线条刚毅，却又没有女子那样的阴柔，他的五官看起来也不算如何出类拔萃，怎么组合在一起就让人觉得那么舒服，而且越看的久了越觉得他的俊秀似乎是蕴含在骨子里的，是因为他的心总是充满着仁慈与爱，那是自己所没有的，自己的心早就死了，远在二十年前的那一次就已经死了！自己也从没有想过这一生还有机会看到如展昭这样一个人，会为着与己无关的人悲伤，会对着贱若蝼蚁的人展现真诚的笑容，会让自己那颗已经沉入深海的心再次跳动起来。
　　心跳的感觉有些陌生，薛青林转头望向窗外，原以为那事了结自己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没想到现在却又奢望能真实的再活一次。是自己太贪心了吗？
　　窗外传来一声轻柔的低语，薛青林当然知道是谁，这铺子里里外外只有那么一个女人。妻子？薛青林的唇角挑起一丝淡漠的笑，是怎样的夫妻关系，也许只有自己和室外那女子才知晓吧。她从十八岁跟了自己，至今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来其实一直是她在打点着这小小的粮铺，养活着老板或几十几口子人，虽然她跛了一条腿，可她真的是个好女人，是她给了自己一段安静平淡的生活，虽然她一直私下里说着感念自己的话，可是真正该感念的那个应该是自己才对。可惜自己的心死的太早，委屈她了。
　　“彩儿......”薛青林在心底默默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再望向展昭时，展昭已经慢慢迈进浴桶，温热的水将他浸润，展昭舒适的低低呻吟了一声，却没有见到，端坐在椅上的薛青林忽然身子颤抖了一下。
　　原始的冲动在小腹间蔓延燃烧，薛青林有些不适的扭转了一下身子，怎么会这样？展昭也许身形俊朗也许长得秀美，但他终归到底是个男子，这样陌生又熟悉的冲动怎么会因为展昭的一声低吟而忽然燃烧起来？
　　薛青林无声的忍耐着，他一向佩服自己的耐心的，曾经那样刻骨的痛苦仇恨都可以无言的一忍就是二十年，也曾经在夏日烦躁的夜晚为着少年的情欲辗转反侧，但从来没有因为身体的冲动而出过任何失误。
　　展昭仿佛毫无察觉，只是撩了水慢慢清洗着身子，胸口伤处骨骼还在隐痛，使得他不能大幅度的动作。浴桶不甚宽阔，展昭坐在里面只能将两条长腿半蜷起来，这姿势久了便有些不舒服，所以展昭只是简单的将身上的一层粘汗清洗干净便想起身了。干燥的毛巾搭在盥洗架上，展昭伸手够了一下没有够到，便站起身来去拿。
　　薛青林只觉那零落嘀嗒的水声在脑中一阵阵轰响，似乎已经不能思维，手下用力握着木椅的扶手越发的使劲，几乎要把那把手握碎了。原来有些欲望发作起来简直比酷刑还难熬！忽见展昭起身去拿毛巾，他身子大半脱离开浴桶，微微向前斜倾了伸手去够，清亮的水渍顺着他坚实的背部肌肤滑落，带着淡淡小麦色健康的肌肤被斜射入室内的阳光映照的闪闪发光，让薛青林瞬间有些恍惚。
　　等薛青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已经站到了展昭身侧，展昭正有些诧异的斜望着自己。薛青林低咳一声，顺手扯过展昭的衣衫帮他披上，掩饰了一下自己有些难堪的表情，道：“怎么不叫我帮你来拿毛巾，天气虽然开始热起了，可你带着这样一身水贸然出来也会着寒的。”
　　展昭眼见薛青林神情异样，却不知道所为何来，便迈出浴桶接过衣衫穿好，淡淡道：“谢谢。”
　　薛青林仿佛不敢看向展昭，急急的拉开房门招呼外面的伙计来把浴桶抬出去，伙计们动作很快，薛青林看着伙计把浴桶抬出门，便头也不抬的往外走去。展昭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忘了把我的穴道封住？”
　　薛青林在门口略一停顿，慢慢转过身来看看展昭，展昭湿润的乌丝散落肩头，将刚换上崭新的府绸内衣氤湿了一片，新浴后原来有些苍白的脸色带了薄薄的一层红晕，他依然站的笔挺，伤处虽让他忍不住眉头微蹙，但神情却已是一派淡然。薛青林无声的吞了口气，道：“我话都说开了，你真的想走就走吧，我既不想杀你也不能困你一世，现在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头也不回的就下楼而去，临走甚至连房门也没有关上。
　　展昭微怔一下，越过房门可见外面的走廊雕栏，在院中作息的伙计们的说笑声清晰可闻，间或会有一声轻柔的女音安排着什么，然后便听到那妇人唤道：“官人要哪里去？”
　　薛青林冷淡的声音传来：“出去走走！”踢踏声渐远，想必已经进入临街的店铺了，出门去想哪里了。
　　展昭半晌未动，许久没有这般解开束缚后的惬意了，可脑中却急促的做着决定，走还是不走？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