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弃妇的璀璨爱情》半斛珍珠

18、沁园家宴（三）

　　不知恍惚了多久，突然面前有一个声音：“怎么到这里了？”
　　我唬了一跳，睁眼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韩琦正看着我，一脸探究之意。
　　“哦，那个，我吃多了，在这里消消食。”我压下了心底的慌乱。
　　韩琦点点头，“你的确很能吃。”
　　被心仪的人这么说，的确令人沮丧，我正色说道，“我不觉得你这是称赞。”
　　他眉毛一挑，嘴角含了笑，如午后的阳光一样，让人身上温暖。
　　“真的要消食？”他笑着问。
　　“是啊，肚子好撑。”原谅我吧原谅我吧，看到喜爱的人谁不爱卖萌。女为悦己者容，现在是女为己悦者萌。
　　韩琦给了我一个浅浅的微笑，突然靠过来，抬起手在我背上轻轻拍打。
　　我身子一僵，这是干什么？我只见过小宝宝吃奶吃多了，妈妈会把他竖起来拍拍背，但是还没有见过成年人吃多也拍背的。下意识地身子一僵，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人的背部有五条经络，直通五脏六腑、四肢九窍，经络疏通了，消食自然就快一些。”他一边拍一边说。
　　听起来蛮有道理。好吧，不管有什么效果，我都乐享其成。
　　这双手是我曾经接触过的，干净，修长，有力。这会儿轻拍在背上，说不出的舒服妥帖，我享受得如猫儿般，眼睛都眯起来了。
　　我想起了妈妈，虽然我对她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但在脑海里，妈妈总应该是温柔的，总是可以在我需要的时候抚慰我，就像现在这样，轻轻地，拍在我的背上，就像抚触一个初生的宝宝。
　　造化弄人，乐极生悲。没过一会儿，美好的感觉就被我自己打断了，因为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气流从腹中升起，经过我的气管，快速上升，终于到达咽喉部分，然后一个没把持住，从口腔中喷了出来。
　　这样美好的、足以成为经典回忆的时刻，我居然打了个嗝！
　　人吃五谷杂粮就会打嗝，这没什么奇怪的，何况有人这样在背上拍来拍去，简直像是给产妇打了催产素一样。但是，这个嗝，为什么要在我和韩琦之间出现呢，来得也太不是时候！我心虚地回了回头，对上韩琦惊异的眼神，终于体验到了，有种感觉叫做羞愧欲死。
　　而且，他的脸离我实在是近了点。
　　“对、对不住啊，你、你实在是太会按摩了……”我尴尬地说。
　　他的神色千变万化，最后变成了一句话，“还肚胀吗？”
　　我摇摇头，他似乎略为放心，“你不难受就好。”
　　我自来薄命，因此遇到别人略施心意就容易受宠若惊，更何况是这位大神的高规格关注。于是马上虔诚地对他说：“你真好心，虽然是个挺厉害的大男人，但是却像我姑妈那样，特别会照顾人。”
　　他一愣，随即笑了，“你还有姑妈？”
　　我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假山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转身一看，不是江梦初是谁？日光的暗影里，他正既惊且疑地看着我们。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们说的话他听进去多少，我有些懊恼，说道：“我在这里消消食，遇上了表哥，多说了几句话。”
　　又对韩琦说道，“你赶快去吧，时间是有些长，……静媛小姐该着急了。”
　　韩琦凝视我片刻，点点头离去，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假山之后。
　　我看了看江梦初，他看我的眼神仿佛是在解剖一只青蛙，我随意地点了个头，准备离开。
　　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斜穿过来的一只手径直拉住了我。
　　被一个男人攥住胳膊，感觉是很奇怪的。我有些急了：“你干什么？”
　　他面朝着假山，也不看我，只紧紧地拽着我的一个臂膀，桃花一般艳丽的脸上聚集的是从没见过的怒气，这怒气不是焦躁的，不是桀骜的，不是他以往身上的任何一种。
　　他不看我，只一字一顿地问道：“他，真的，是你的表哥吗？”
　　这一问惊得我心脏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强自镇定地问了一句，声音却已经有掩饰不住的无力：“大少爷，您说什么？”
　　“你分明听见的。”他转过来，对着我的那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江梦初，那冷淡的样子，有几分怕人。
　　我咬着嘴唇笑了笑，“我听见了，只是不明白，表哥，还有假的么？”
　　“收起你那副蒙骗人的表情！”他拉着我的手陡然收紧，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是这副样子，装作纯良淑静，实际上最会害人！”
　　我有点啼笑皆非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从来不是什么纯良之人，但天神在上，我从没有害过任何人，特别是江大少爷，我躲都来不及啊，几次交手都是碰巧而已，可是，这，这，这跟今晚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我用力把胳膊从他手中抽了抽，结果仍纹丝未动，不禁有些苦笑起来，“大少爷，佳音从来没有想过害谁，不管您说什么，请先放手。”
　　“放手？好，”他突然伸臂一拉，我一头撞进他怀里，身子与他贴得更近，他的身体比韩琦要单薄一些，略有些文弱。
　　“你……你，你干什么？”
　　“我最恨人家骗我，你现在说还来得及。”
　　“我不懂，你放手！”
　　“刚才我都看见了，他这样拥着你，在你背上轻轻抚摸，那表情，根本就不像是兄长对妹妹，还有，你说他像你姑妈，他居然问你有没有姑妈，如果是表兄，他能不知道这些吗？——你说，你说！”
　　我的天，他果然看到不少听到不少！我有些卡壳了。
　　“怎么不说话了？”清亮的嗓音几乎贴着我额头响起。离得太近，我不敢抬头看他，眼前是他绛紫色外衫襟口滚边的金线，明晃晃地刺眼。
　　假山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你放开我，有人来了。”
　　“你不说，我就不放，——谁来都不放。”他平复了一些情绪，但箍着我的双臂却丝毫未松。
　　“梦初，放手！”
　　居然是江四爷，他急急地走过来，随即又撞进来很多人，江夫人，沈妈，小瓜，英哥，冬妹，还有几个丫鬟，也气喘吁吁地跟了进来。
　　他们都目瞪口呆，看着江梦初，还有他怀里的我。
　　“爹。”江梦初的眼神闪烁了几下，终于松开了我的胳膊。
　　“逆子，你这是干什么！”江四爷急怒之下咳了起来。
　　“爹，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琦哥哥，真的是齐佳音的表哥吗？”江梦初问得很慢，仿佛这个问题能决定人的生死。
　　远处的石径上传来一阵声音，那是轮椅和鹅卵石摩擦时发出的独特声响，混着一个人的脚步，且行且近。
　　四爷在江夫人的拍打下慢慢止住了咳，他望着江梦初，“梦初，你在说什么？——琦儿，自然是齐家娘子的表哥。”
　　“是吗，您怎么不问问我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问？”江梦初苦笑着说，眸子里却冷淡到极致。
　　轮椅声越来越近，江四爷眉头皱了起来，对着江梦初，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你看到什么，我再说一遍，琦儿是齐家娘子的表哥，他们的关系，是表兄妹。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那缓慢而清晰的话语，是从假山后走出的璧人最好的注脚。推着轮椅的男子，面容沉静，俊逸中透着儒雅的英气，仿佛今日平安静好，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轮椅上，玻璃美人恁般精致。
　　江梦初有些瘦削的下巴抬了起来，他的眸光扫过四爷、韩琦，最后又望了望我，突然对我嘲讽地一笑，“那自然最好。”
　　言毕大步离去。
　　每个人脸上都丢失了表情，连最会调和气氛的江夫人也是如此。

　　回到翠微轩，英哥突然兴致勃勃地凑到跟前，“娘，今日我是不是做得很好？”
　　“什么？”我有些心不在焉。
　　“去请江老爷啊！我出来玩，一看那个色少爷拉住你胳膊，我就知道不对，赶紧飞跑回去请江老爷。我晓得我打不过他的。”
　　我说江四爷那一群人怎么来得那么快呢。又忍不住轻斥道：“什么色少爷！你从哪儿学的这种话！”
　　“他老纠缠你，还不是色啊，他是登徒子！”小鬼头不知从哪儿得来这些不良信息，宣布起来颇有盖棺定论的气势，少年老成，不，童年老成的孩子，听口气俨然已经是我的编外家长。
　　“哪儿有纠缠啊，你可别瞎说，传出去事情就大了。你当你娘有多美貌不成，人家谁都稀罕？以后再胡说八道，娘可要收拾你了！”
　　他幽怨地看我一眼，说道：“亲娘！说话要有良心！我今天为了救你，连鞋都快跑掉了。”
　　“多余。”我忍住笑，正色说道：“娘是大人了，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你小孩子家家，以后不要插手，免得越帮越忙啊。”
　　英哥仍摇着小脑袋，准备说什么，我唬下脸，“很有精力是不是？要不，以后每日鸡叫就起床，把《诗经》从头到尾背上一遍？”
　　小鬼头话头刹得飞快，吐了吐舌头，动作麻溜儿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