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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亲哥与表哥的差别 ...

  •   事实上我们应该关心关心应慎家庭破裂以后的具体问题,但应慎似乎并不需要来自表弟表妹的关心。如果我们想向他示好,不如找个理由让他关心一下。
      应慎是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奇迹。
      我姑小我爸五岁,且我爷爷见识过我爸后想要个女儿,因此时代虽然艰难,我姑姑还是尽可能地收到了关照与宠爱。
      我姑长得挺漂亮的。
      我姑姑与我姑父相遇时,两人年华正好,天真烂漫,且同为幺子幺女,可惜相逢不逢时,正在高中。我爸奉命去当打妹夫的大棒,错误地轻装上阵,穿我爷爷的拖鞋和一条需要轻微修补的大短裤,差点成为80年代严打运动下的一缕冤魂。
      但我爸的不屈不挠使大棒任务基本完成。时变境迁,两人知音故事般地重逢初恋,再续前缘,顺便让我爸顿悟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多年后,我奶奶哀伤地教育我:“慎慎长那么大不容易,你别和他呛声儿啊。缘缘儿啊,你爸爸妈妈都好好地管你们,他老子和娘都不靠谱,孤苦伶仃。”
      我老实道:“爸不管我们呀,管我们的是妈妈。爸昨天还吃完了渊子的泡泡糖。”
      应慎从小就明白四处蹭饭的重要性,蹭我家的,蹭外婆家的,蹭奶奶家的,甚至还懂在爸扬言离家出走时晚上不能真锁门,妈扬言绝食时自己不可以轻易加餐。他的乞讨能力比较强悍,所以毫无紧迫感,至今没有学会做饭。
      我和褚渊,很可能还有应慎的堂兄弟姊妹,都被咆哮过:“应慎什么学习环境,你们什么环境,你们是猪!”
      期末考试已然完毕,分数出得也快,应慎旁观了我们被骂:“你们是猪!”的场面,鉴于应慎在场,我妈十分照顾应慎心情地省了前一句话。
      我妈是我家的顶梁柱,我家的形象代表,她是当之无愧的。
      应慎要在我家住到他去军训,报道,开学。须知他爸妈的离婚大战并不比他爸离家出走,他妈绝食自尽更加洒脱。应慎对于蹭吃蹭住十分有经验,他为我们求情:“舅妈,缘缘儿和渊子有什么不会的我可以帮着看看,英语数学的笔记我有一大本,你们俩看看有没有用吧。”
      应慎果然翻出两大本笔记似的玩意儿,我哥拄拐,寂静地望着书房,好像杰克伦敦笔下被同伴比尔抛弃的淘金者。
      我妈:“快去!”

      葛晔穿站在小区超市门口,巨大陈旧广告牌下,再一次对愚蠢的人类愠怒。这种愠怒起源于我告诉他,因为我表哥,应慎,那只瘦条儿老鼠认为我的数学比我哥略好些,所以我妈让我出来买烧鱼汤的料酒,而被他选中的褚渊,不能出来放风,更不用说打篮球,他还在浪费草稿纸。
      葛晔依然愠怒:“他将来以一己之念便可改变世界,函数与几何都不能阻止他!如果他被逼疯了,像你或者其他学生一样,天天嘴里心里大骂着要去刨牛顿和莱布尼兹的坟,怎么办?”
      我:“刨的人在学子中名垂青史?事实上他已经这么想了,你再考虑下二傻子,除了要吃饼没有其他毛病。”

      葛晔认为,世界是神抛弃的玩具。他在竭力完善褚渊——这只不那么潘多拉的盒子,而人类一无所知,一定要在恐龙走过的道路上执着前进,毁掉最后的希望。人类不应当逼着褚渊学数学,人类应当让他快乐地打篮球。
      我告诉他,我家前面有个傻子,傻得只会说:“二傻要吃大饼,二傻要吃大饼!”虽然不有益于人类自我认知的发展,而且可能掀起吃饼潮流,使大街小巷无数无辜的、智商一般的市民与大饼缠缠绵绵你是风儿我是沙。但是绝对能达到不因不洁的念头祸害世界的效果。
      葛晔冷冷:识人不清!
      确实,那傻子又不会打篮球。

      我哥用功了一个上午,应慎觉得自己一番劳动实在抵得上三天的饭钱,擦着汗建议劳逸结合,下午不如出去散心。我哥拄着拐,蹦蹦跳跳地表示表哥永远是正确的。我妈没有置喙的意义,因为她下午要上班。于是严厉地夸大了我哥的伤情,决定借助我哥常有的自怜自艾,让他安生在家做脑力劳动。
      我哥想,即使我瘸了,还是真特么帅啊。
      应慎在我妈的敲打下恍然:“渊子你就别出去了,我和缘缘儿出去转一圈儿就回来,保证给你买东西。”
      我妈胜券在握地去上班。
      于是我哥道:“我的亲表哥啊,你把我当什么哄啊。你和褚缘出去吧,我自己在雨迹斑驳的街道上,人家久年失修的屋檐下拖条残腿随便爬爬就好,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表哥,慎儿,你,不,待,见,我。”
      我现实地讲道理:“我们要骑自行车出去,你是能骑车呢,还是坐我车子的篓子里,或者应慎车前的那条杠子上?”
      我哥鄙夷地,我爬,我怕你啦。
      应慎再次赌咒发誓,表示他再闹,我们就去爬山。我哥本来已不抱放风的希望,或者只能抱蠕动在街道上的希望,闻听爬山,重生般地大喜,拄着拐杖爬到窗口呼唤:“葛晔——”
      童话《莴苣公主》,或者有的版本译作《莴苣姑娘》,里面的女巫与王子都喊:“莴苣,莴苣,把你的头发垂下来。”
      ——葛晔,葛晔——
      可惜葛晔没有发辫啊。
      有人应声:“哎?”
      葛晔与我哥同路上下学,与我碰头十分方便,因为我们两家在同一个小区内面面相对的两栋楼里。他们没了兄弟缘分,倒有了对唱情歌的条件。我哥大喊:“你——去——不——去——爬——山?”
      葛晔:“你——有——病!”
      我哥机智地:“可——以——坐——缆——车!”
      两幢楼之间有片绿化地被肆意开发,中看不中用的草被除了个差而不多,改种了薄荷藿香,并且已经郁郁葱葱到可以摘第一荏叶子了。收获的老头敲盆子,嗓门很是雄厚:“俩伢子吵什么!”
      应慎目瞪口呆。N城确实颇有几座小山,每座海拔不过百米,因此我想不通缆车存在的意义,毕竟坚持残腿上山的神经病,并不多见。
      应慎的目瞪口呆持续到褚渊爬上与葛晔一同到达的电动车,葛晔露出白牙:“褚缘你好啊,渊子他哥你好啊。”
      “渊子的腿伤到什么程度?”他嘀咕。
      “脚踝扭得有点厉害。”我小声回答。
      N城,山,有仙则名,或者曾经有仙如我与葛晔,所以荫庇至今。香火依然缭绕,空气十分糟糕,使得城区与化工厂的过渡极为自然。当然,名出得有限,大都仅限于本地人的走访。缆车处难得开了张,售票员望一眼日头,望一眼我哥的拐杖,再以看传销组织的眼神望一眼,远远的,山上的塔与庙。
      这塔这庙,在我与葛晔的眼里,终究有些不同。某种意义上,我们是重回故里,当然不是第一次。
      应慎不敢与售票员对视,狼狈地擦汗。
      “这是命运。”葛晔双眼闪闪,比他额上一大滴阳光下的汗珠子还亮,“我早看出来褚渊不一般,他感到了召唤,苍生的召唤,我的召唤,微积分无法抹杀他,我知道,我是正确的,褚缘。”
      我不忍心告诉他我哥之前诗情画意的豪言壮语,苍生与我何干,苍生与葛晔相关,可能以后被迫与褚渊相关,毕竟总要保持世界的荒谬性么。
      我:“是啊,你说得真是太对了。”
      人类确实在恐龙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只要等第二颗小行星跨越千山万水到达地球的那一天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亲哥与表哥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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