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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因缘起始 ...

  •   “也许猪会考虑自己生来为一头猪的意义,树会考虑自己生来为一棵树的意义,人会考虑自己生来为一个人的意义。神在创世前,也曾在一片混沌中静坐,他的目光穿越了无限的空间;穿过了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存在过的时间,以及许许多多人类不理解的维度。他在思考自已生为一个神的意义,混沌生为一片混沌的意义,世界生为一个世界的意义,猪生来为一头猪的意义,树生来为一棵树的意义,人生来为一个人的意义。
      他在天地间立起,用最高贵的姿态,说了虚无与存在交界时第一句话:“啊,就是这样。”
      他的本能早已开始创造一切,甚至“创造”本身;他赋予一切规则与意义;他把集体无意识沉在人类灵魂的冰山基底,如此等等。但是神不知道自己是谁创造的,是不是有比自己的语言更高贵的神谕呢?或者,是他自己创造了他自己?
      神缄默,他开始适应神性的本能。他冥想的第一批智慧碎片已经在新生的太阳下游荡,他们同样出于不知从何而来的本能向神膜拜,同时记住了神的第一句话。
      “就是这样。”
      这些碎片写了《圣经》、《古兰经》、《山海经》之类的东西,模糊地描述他们想像中的神。于是有了宗教。
      尽管我不曾写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但我确确实实,也是智慧碎片之一。我们是与初生的耶稣相同的存在。不过耶稣必然是神一段激进的神经,他把自己送上十字架,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如论价值,耶稣是一段情绪复杂的,死去的神经,我们,则是神的一层脱落的表皮。俗称死皮,死皮膏的死皮。我们通常自封为:半神。
      18世纪的某一年。
      一块古老姓氏世代相传的土地上,有一座疗养院。一位孤苦的囚徒望着窗边的飞鸟。他叹气:“真理在大街上赤裸地大呼小叫,但没有一个人理睬。”
      我与我的同伴凝气秉神地听他毫无意义,破绽百出的高谈阔论。就像等着继承遗产的孝子贤孙们般真诚。只不过,我们等着的遗产比较特别。要知道疗养院里的这位同仁,论价值,是神的一小块鲜活的表皮,因此比我们略微高等一些。
      他智慧,于是把自己杀死在疗养院里,而我们庸庸无碌,于是太平无事地游荡在人间。
      这位被人类认为发疯,又被神所厌弃的先知说:“我将要离开,沉到地狱里去。神的意志赐予我毁灭,又赐予你们新生。所以我把世界交给你们。”
      我与同伴肃穆地接受这个任务。这就是我们等待的遗产。我们终于可以这样论述自己存在的意义:我们生来是为了看管神创造的世界,使它更有趣味。
      对,趣味。
      同仁把手覆盖在我的同伴的头上,却望着我,发自肺腑地说:“你应该听他的话,但也不用总是服从他。你们应该隐蔽地藏在人群中,或者树林里,或者战士的盔甲里。人类不接受直接的真理,孩子,你们只能渗透,然后把神的意志装进他们核桃大小的脑仁儿。”
      我的同伴崇敬而虔诚地低头,我冷然而虔诚地笑。
      我们本没有照看人间的权力,但是先知十分看重我的同伴。先知认为,他是底层神祗的希望,天赋异禀,堪成大器。
      所以,我很想回忆我与我的同伴的初见。
      我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是在一座树林子里。那时,我的同伴是一头猪,真真切切是一头不开化的残暴野猪。要知道他只是神的一粒小小的头屑,他化作野猪,因为他觉得,野猪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动物。他站在一个年轻人身边,年轻人的腰上有一个被獠牙顶出来的大洞,汩汩地流着血,面色如同一朵衰败的百合花。野猪正拿猪嘴拱标枪与弓箭,用坚韧的后牙咀嚼。我觉得他很没有品位,蹲下来看他细小的,乌黑的猪眼。他停止试菜,十分警惕。我开门见山:“你真蠢。”
      他感觉到我同类的气息,疑惑地看我,发出一声猪叫。
      我说:“你不会说话吗?嗯对了,你只是一头猪。你犯了无知之错,你浪费了神的荣耀,哦,还浪费了你自己。”我指着那个青年,说:“他是阿童尼,神都会嫉妒他的美貌。可是,你杀了他。”
      野猪疑惑地看我,它听不懂我的语言,但是它的灵魂本能地理解我。在一头猪的眼里,阿童尼毫无美貌可言。于是,它不可置信地把猪嘴凑向化作枯骨的残花败柳,轻轻地拱了拱。
      我的同伴是很不喜欢这一段回忆的。可以理解。
      但是当时我没有别的伙伴,觉得抛下神的这粒神圣的头皮屑简直是桩罪恶,于是带走了他——不带走他只能便宜了别人的胃。我过了好些养猪的日子,才让这头猪发现自己原来有更好的存在方式。但即便它还只懵懂而天真时,我就先知先觉地开始后悔,觉得也许亵渎神的旨意也比找这么一个曾经是猪的队友好。
      我果然有预言的神息。
      我的伙伴的神识完全以后,毅然决然地走出猪圈,踏上与猪相背的道路。
      他自称过赫尔墨斯,自称过文德苏尔(北欧冬神之父),我们在大地上漂泊,享受过凡人的祭品,也不幸遭受过他们的火刑。这些经历造就了他固执,刻板的品性。他写了大把大把的关于神的体悟,在千年万年的光阴中奋斗向前,终于得到机会在老神经病面前露脸。我的同伴严肃地指出:“所谓神,就是不用疑惑自己存在的意义的人,或光,或万物,因为他们就是意义本身。”
      他的这晦涩而不知所云的高论得到了老神经病的共鸣,由此他认为这头猪是未来的耶稣,然后把葛晔确立做自己陨落后的继承者,我想他多少怀抱自己成为圣母玛利亚那样的人物的希望。我觉得老神经病在做千秋大梦,但这不妨碍我被掉下来的即食馅饼砸得头昏脑花。
      猪觉得自己虽然曾经是头猪,但是金子总会发光,我把他捡回去运气真是不错。
      老神经病祝福完,仪式算结束。我总算忍住没有说他的黑历史,大家拴在一条船上么。

      三百年后。
      我们依旧是底层的半神,但终于更加像神了一些。
      我与我的同伴——让我们先诚恳地面向东方,祈祷一句,哦,承神厚爱——拥有“如意”的赋予权。我们可能无法如己所愿,但可以把“心想事成”的权力赋予你,如你所愿。无论你想违反物理定律还是数学概率,或是想让2+2=5,你都能如愿以偿。
      阿门,阿弥陀佛,真主保佑,等等。
      尽管我们本人依旧受制于地球,受制于地球的一切物理规则、世俗道德、情感羁绊,而且要为神打工打到世界毁灭,但我们还是相当敬业。我必须说,“如愿”的天赋,不见得是件好事。
      人类一天之中,可能有十个大大小小美好的愿望,但也可能看着像一段大肠那样千转百回的楼梯无意地感叹,天,从这里摔下去的话,真是太倒霉了。如果它们都成真了呢?如果你每个意识到或不曾意识到的念头都成真了呢?比如,有过人类担心,双子大楼之间能飞过一架飞机么?
      对于他们而言,这只是杞人忧天,一转眼忘了个干净。
      因此,很可能在美妙的人生未曾开启之前,恶作剧般的念头会抢先一步让你体会什么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什么是天妒英才,什么是红颜薄命。比如有许多愿望的蛇精芳华早逝,而运气有限,只能有三个愿望的阿拉伯人热热闹闹的过完了一生。

      我们转回现实。
      老神经病陨落以后,我们长途跋涉,最后来到东方。然后磕磕绊绊地呆到如今。如今我们在一间寺庙的泥塑身上寄托神识。由于寺庙屋顶修得太好,每天晚上,我们连看星星,看月亮的娱乐都不可得,两人傻子似的成天谋划如何左右人间。即便如此,我们依旧坚持了十年。因为我们的肉身死了太多次,猪受不了一眨眼就得买棺材的麻烦。
      但是泥塑身上也没有那么好呆。
      我的同伴忍了几年,忍无可忍,指出,我们还是必须依附在某个人类的家庭里,因为他受不了这里唯一香火旺盛的宗教场所的环境。和尚们应该有好几天没有擦他的金身。
      我赞成。
      我的同伴继续指出,我们应该把这种高贵的“如愿”天赋,赋予家庭中某个心地善良的好成员。
      90年代,三维空间,地球,东方,中国,长江沿岸的某个城市里,神谕降临。
      一个被父母取名为葛晔。他的父母不知,儿子本质上是一头猪。
      另一个是双生兄妹中的一员,妹妹,被父母取名为褚缘。她曾经是一位希腊美女。
      有幸与半神同胎的,我哥,取名为褚渊。我倾听到他内心深处的第一个感慨,哇,我的嗓子真特么动听啊。
      命运在轮转,转到哪里,只有神知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因缘起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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