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身何间》橘狐小爷

1、序章

　　其实死是比想象中更难的一件事。也许我们把“死”字挂在嘴边，用“死”字来代替那些我们无法用其他字符来表现的程度，但是死亡，却比我们想象的更为罕见。
　　和平时代，很少有人曾近距离面对死亡，甚至是与死亡同在。
　　因此死亡本身变得神秘，而又令人难以捉摸，被恐惧粉饰起来的是对死亡的无知。
　　死亡是什么？对于一个人来说，死亡便是他世界的终结，他的所见，他的所闻，他的所知，他的所感都会在那一刻，画上句点，而这种说法仅仅是身在死亡之外的我们的看法，对死者本身而言，已经不存在“终结”的说法了。因为，死为虚妄，死者已不复存在，“终结”一说对他毫无意义。
　　但是，总有人，对“终结”充满希冀和痴恋，追求着虚妄之物，对他们来说，人最珍贵的生命仅仅是一个游戏，这个游戏的唯一意义就是——取悦他们。
　　他们被世人以“高智商犯罪”所定义，但是，是否芸芸众生之中亦有人钦羡他们，如同被恶魔蛊惑一般，与恶魔同赴虚妄的游戏，以人之死，构建他们的独一无二的游乐场。
　　——即为人间地狱。

　　初入夏季，天气却已十分闷热。炽白的阳光直射而下，焦躁如热度一般附着在有些发粘的皮肤之上，在这种天气，可以在办公室里吹冷气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吴杞本准备这么安慰自己。
　　但是，有些可惜的就是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是自己也恰恰知道自己这么清闲的原因，于是吴杞只是望着窗外，妄图躲避一秒钟的现实，然后就又把目光转回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了。
　　“啊啊啊！好烦躁，这个到底要怎么删除啊，我讨厌做文书工作！”对面传来了十分钟里的第二十一次抱怨，虽然也不能怎么说他，毕竟从备受器重的刑警队队员，一瞬间就被打落到与见习生一般待遇的文书小警察，心里不平衡也是理所应当的。
　　“熊二，安分点。”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话后，吴杞又继续工作了起来。“是熊乙不是熊二，”对面的死党直接站了起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我甩手不干了，你看着办。”“我帮你做行了吧，受不了你。”吴杞撇了撇嘴。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大厅好安静啊，平时都是人，你办这个手续，我办那个的，今天怎么这么静。”熊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看向大厅外，若有所思。“当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案子’还没破啊，一开始还以为可以瞒住呢，结果后来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还是被觉察了呢，人心惶惶的时候，谁会来办手续呢，”看了一眼身材魁梧的友人，吴杞又说道：“我们本地的警员都派出去了，好像说还会来一个谁，就是那个很有名的那个，叫什么来着？”“王习琰。” “对啊，出自名门的天才。”吴杞说到这，却不料熊乙突然发怒：“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靠父亲的寄生虫！” “好了，如果你没有退队一定比他厉害……”话才出口，吴杞就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他立刻打住，但熊乙却没有往常那么激动地证明自己并没有错，而是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只是贯彻着自己的正义而已。”吴杞，听了这句话仿佛也被触动了，一个疑问油然而生，何为正义？

　　“救该救的人，杀该杀的人。”

　　“什么！？”同时，熊乙和吴杞都从思考中被惊吓到，如同沉睡中被人惊醒般有一丝恍惚。在安静的大厅中，出现了一个人，从空气中诞生，虽然没有存在于此的原因，但是却一点都不突兀。
　　那个人边走近他们，边开口：“所谓正义不就该是如此么，留下该活着的人，去除不该活着的人，如同末日审判一般。”浅笑的嘴角，明媚的眸子，略带狡黠的眼神。那一个莫名令人愉快的少年，约莫17岁的年纪，穿着简单休闲的浅蓝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就这么简单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熊乙先楞了一下，然后立刻用身为刑警的威严说道：“你有事吗？没事就离开警察局，不然就让你父母来教育你！”那个面容清秀略带三分媚的少年用清晰而又清澈的声音回应道：“有啊。”

　　“我是来自首的。我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案子’的策划人。”

　　熊乙先是震住了，然后就开始不断地笑，边笑边回头对吴杞说：“现在的年轻人想出名到这种地步了，真是不可理喻。” 吴杞却依稀觉得哪里不对：“等等熊二，你不觉得他太冷静了么，胸有成竹。我觉得他……”熊乙打断了他：“那你觉得这么一个孩子有能力么？”
　　“我不是孩子哦，大概比你们小一岁而已哟，今年也26了。”听到了熊乙的话，少年回应道。“你有26岁？！”吴杞有些吃惊。“虽然个子也挺高的，但是我好像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总是很年轻呢，大概是娃娃脸吧。”少年微笑着说道。
　　“也不是娃娃脸，只是你看起来很……”吴杞被少年感染了，开始和可疑的少年进行着友善的对话。“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岁数的？”熊乙打断了吴杞，打量着面前这个开始令他感到威胁的人。“我知道的不止这些哦。”少年一瞬间变了一个人一般，无形的气场使吴杞屏住呼吸。
　　少年依旧浅笑着。
　　熊乙一时之间焦躁起来，从制服的密袋里找出一包香烟，吴杞慌忙制止他：“你还想受处分么？！”“管不了那么多了！”熊乙推开吴杞的手，点起一支烟，吐息一口之后才镇定下来。
　　“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能做到人类做不到也不敢相信的事。”少年突然开口，“吴杞啊，虽说你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从刑警队退出了，但是你才是更悲惨的那一个，仅仅是为了追逐着了不起的朋友的足迹，就把自己逼到了这样一无所有的地步，现在唯一一个照顾你的人都离开了人世，你还剩下什么呢？”
　　“你的存在还有意义么？”
　　吴杞迷惑了，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他的私事也就罢了，这些东西调查也还是调查得出来的，但是自己的心情呢？自己那种本以为无法描述的心情，却被那个人如此简单地用文字表述出来了，被赋予语言实体的心情变得更加明显和沉重。是的，自从母亲在一月之前过世后，他就一直在想，自己存在的价值。
　　是为了什么而活？
　　当最后一个相信你需要你的人死去之后，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他曾无数遍问过自己，始终无解，而在那个人的面前他却依稀看到了答案的身影。
　　“吴杞，别受他蛊惑！”熊乙焦急的声音在耳旁，吴杞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说自己没有受到蛊惑，但又觉得自己的的确确受到的恶魔的诱惑。
　　这时少年用左手比了一个□□动作，指向了熊乙，嘴里念念有词：“3“熊乙的呼吸在一瞬间屏住。“2”少年魅惑的笑容一瞬间令人感到恐惧。“1嘣~”愉快的尾音。
　　话音刚落，熊乙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少年看着被自己的惨叫吓到的熊乙，微笑着说：“烟，还是戒了吧。”

　　“虽然都是小把戏，不过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我也有哦。”少年勾起嘴角，一个娇媚的笑容，他把双手轻轻握住并拢，十分平静地放到熊乙和吴杞面前：“现在，可以接受我的自首了吧。”

　　“为了这游戏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