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童话》禤美人

5、萌芽

　　12月31日，2011年的最后一天，周六，适逢元旦，工作日。
　　诗雅一整天处于战备状态，报送财务报表，准备高管访谈安排表，安排会议、记录会议纪要，公司里因为杨副总的到来，略显严肃，除了偶尔经过前台听到两位妹妹窃窃私语讨论今晚和男朋友去群光广场跨年倒计时。诗雅没有心情理会这些，只是在心里默默算着王经理和沈总回归的日期。
　　17点整，下班一瞬间，几乎整个公司都清空了，会议室会议照常进行。
　　18点整，会议结束，诗雅在笔记本上落笔完成会议纪要的最后一个字，杨副总和余总助两个人耳语了一番，就悄然离去了。余总助招呼诗雅过去，说：“晚上杨副总想让我陪她去给女儿买点东西，晚餐我来解决，你负责把徐经理招待好，送回酒店后，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杨副总对你赞叹有加，不错，继续努力，等沈总回来，我会向他报告的。”
　　起身送走两位高管后，诗雅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一整天高度紧张的姿态，终于可以稍微轻松一下了。起码，今天晚上可以只面对一个总公司的项目经理而不是副总经理。于是一下子，灿烂的表情也再也支撑不住了。
　　“小韩，今天累坏了吧。”
　　“啊？没有没有！都是应该做的呢！”诗雅赶紧尽量摆出灿烂的表情。
　　“哈哈哈……其实你不用怕我的，即使我职级比你高，但从公司的组织构架的权力制衡来看，我的职位其实与你是平级，不是吗？这次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咱们又都是同龄人，今天领导都不在场，我们就当是朋友一样相处，岂不是轻松。”徐池面带舒展的笑容，爽朗地说。
　　对于徐经理套近乎的话，诗雅有些呆呆地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怎么能不怕呢，真是怕的要死啊，王经理怕，沈总怕，大boss也怕，我能不怕吗？还每三个月来一趟，每次来还都挑领导不在的时候，真是要折腾死老娘了。老娘一届弱女子，大冷天的要伺候个大老爷们吃晚饭，还要送他回酒店！伪装强势了好长一段时间，大家还真的就把我当女汉子对待了。
　　也许是内心的愤愤不平被不善于掩饰自己的诗雅明显地表现在脸上了，徐池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他稍稍定了定神，说：“好了，时间不早了，饿了吧？来了两次武汉，都没有好好吃过这里的小吃呢！回去都没有办法跟朋友吹牛~好不容易领导没有一起了，终于能去吃吃接地气地道的小吃了，你给我推荐推荐吧！”
　　“好，我们去户部巷吧。”

　　寒冷并没有斩断吃货们对于吃的热烈追求，在这个冬夜里这条举国闻名的小吃街仍然塞满了熙熙攘攘的人，各个店家摆出的热气腾腾的小吃，外观不算精致，但都绝对好吃。热干面、豆皮、汤包、鸭脖子等等等等，鲜香的热辣美味，也许是因为冷，也许是因为辣，每个人的脸蛋都红扑扑的，但每个人都开心的吃着。
　　用了将近两小时，这位徐经理几乎探访过每家店，吃过了不下20种小吃，终于摸摸肚皮，满足地说吃饱了。
　　其实诗雅也很满足，只是她不太好意思说，只能矜持地笑笑。
　　“今天是2011年的最后一天噢，听说有跨年烟火，一起去看吗？”徐池低下头问诗雅。
　　“啊，徐经理忙了一天，不累吗？明天还得加班呢。”
　　“这样的强度，哪能说累呢？已经非常轻松了，其实今天你比我累，所以我想说，如果可以，你应该放松放松。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陪你放松呢？”
　　诗雅微微地吃了一惊，徐池的话语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暧昧，可是他是什么意思呢？想去跨年，可是对武汉不熟悉，想要有个人带他？也不必不是吗？交通这么方便，随便打个车，条条大路通罗马。难道说，他就是不想一个人跨年，所以要找个人一起，当下只有我最合适，但是不好说出口，就以陪我放松这样的借口说出来吗？
　　“以往出差的时候，我总是特别工作狂，恨不得一天24小时能变成48个小时用，我每次都会把行程安排地特别饱满，总想着这里的工作抓紧做完，好进行下一个任务。于是我整个人几乎是处在紧张的状态下的，这种节奏好像会让我特别充实，特别有成就感。可是每当静下来的时候，我总是在想，自己这样的敬业，得到了什么呢？一个上市公司核心部门高级经理的职位，不错的收入，可是从心底，我羡慕那些脚踏实地接地气生活的人们，他们的笑容是真实的，他们的成就是幸福的，而我呢？无非是拿着赚来的钱，一部分捐赠给医院，一部分用来武装自己，穿上精致的盔甲，坐在高级餐厅里，吃着那些我一点都不喜欢的食物，我真的不开心。”
　　他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瞬的忧伤，诗雅看的不是很真切，随后就看到徐池眼睛里闪着亮光，听他说：“今天晚上是毕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让我感到真正的开心的时刻了。我为了工作放弃了好多假期，5年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旅行了，今天算是第一次，所以我不想错过今天这么有意义的日子，你能陪我跨年吗？”
　　“好。。。”看到徐池满眼的期待，诗雅有点感动了，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是因为寂寞，也不是因为需要一个导游而邀请她，这样的真诚，她没有办法拒绝。
　　楚河汉街是万达集团近年来对武汉的一个大投资，刚刚建成不久，于是今年选择在这里跨年的人也特别多。随着跨年的时间越来越临近，人也变地越来越多了，远远比刚才在户部巷的人多了去了。为了避免走散，两个人只能紧紧抓住对方的手，在人群中费力穿梭，尽量寻找一个看跨年烟火的最佳角度。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不太多的地方，才稍稍喘口气。看着对方通红的脸，两个人不约而同噗嗤的笑出来。
　　“你知道吗？这些年为了工作，放弃了好多，今天让我找回我自己了！那个年轻的自己，那个会表达开心表达激动的自己！我特别开心！终于发现自己还是很年轻的！”徐池定定地看着诗雅。
　　“你本来就很年轻嘛！你不是说我们是同龄人，要是你不年轻了，那我也年轻不到哪里去啊！我这么年轻可爱，那我才不要和你玩呢！是吧大叔！哈哈哈……”诗雅掩嘴笑地好开心。
　　徐池正要说什么，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大喊着“１０,９,８……”原来开始倒计时了，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倒计时结束，天空绽放出绚烂的礼花，随后一声接着一声的砰砰作响，礼花一朵接一朵绽放开来。紫色的、黄色的、红色的、绿色的、各种颜色的，大的小的、旋转着、奔腾着，如天女散花、落英缤纷，火树银花。真的太美了，美到让大家忘却了寒冷，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压力和烦恼，仿佛时间在这一瞬间是停滞的。诗雅看呆了，她也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放松过。她突然有种想要哭的冲动，可是又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烟火很快就结束了，短暂但绚烂。人群渐渐散去，诗雅和徐池两个人静静地走着。诗雅低着头，不想让徐池看见自己情绪的小变化。
　　“其实，你有压力，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诗雅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徐池。
　　“第一次见你我就发现了，你很紧张，不论是面对我，还是面对杨总都是。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你很少经历这样的场面所以会紧张，但后来我发现你处理事情果断有效率，有魄力但不张扬，我就知道你是个谨慎而且有逻辑的人，不会因为们我的职位给你带来什么压力，是你对待工作本身的态度。你感受到来自你的上级对待这份工作的重视程度，隐约中这份压力传递给了你，你担忧领导担忧的事情。实际上你只要对你地本职工作负责，其他的，是领导的事，不是吗？如果你松弛一些，你会做地更好的，相信我。所以今天让你陪我一起跨年，我看到你放开了很多，我这个做法一举两得了呢，我感觉很欣慰。”
　　诗雅微微张开口，仍然是无言以对。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人说的很多话，都会让她有这种感觉，他总是很轻易地看穿了她的内心。诗雅抬起头，迎上了徐池的眼睛。这双眼睛很亮，眼神中带有一种和特别的期待，让诗雅觉得，她不能就此沉默，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的对，我想说，谢谢你！”诗雅微笑着，心里暖暖的。
　　“客气了。我也要谢谢你。”徐池也笑了。
　　话语间，有种不一样的氤氲生成了，两个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咦！下雪了！”诗雅大声喊。
　　“哇。”徐池一声惊叹，顿了顿说：“我要是说，我从小到大没有见过雪，你会笑话我吗？”
　　“不奇怪呀，南方人嘛！那今天你很走运噢！是不是特别兴奋啊！”
　　夜深了，雪也越来越大了，但是两个年轻人一点也没有因此而感到疲惫和抱怨。不到半小时，地面上、树枝上都已经被雪遮盖了，街道上人迹罕至，到处银装素裹，甚是好看。
　　诗雅找到一块雪比较厚的地面，背对着徐池蹲了下来，慢慢地在地上写着：2012你好！徐池看得出了神，他拿出手机，默默拍下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