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文集]童话书》吴子聿

2、旅行家和女孩

　　[谎言]旅行家和女孩

　　森格小镇今天很热闹。杂货铺门前远道而来的青年。青年在人群中侃侃而谈时不时俏皮的眨着眼睛或挥舞着手臂。围着青年的人们发出笑声，由小到大渐渐连成一片。那可不是什么善意的笑声。青年瞪圆了眼睛面对人们好像人们不相信他是多大的损失。

　　“嘿！别再骗人了，你以为我们还会信么？”老板将食物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吃完了就离开，就算你说出花来也不会再有其它的东西了。”青年看着被施舍一般扔在桌子上的东西，“嗨，老伙计你还是这样粗暴。”他摇着头将黑面包和水拿在手里。杂货铺老板吊着眼梢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青年行走在镇子里。熟人看到他都露出微妙的嘲讽微笑。他依旧露出微笑一一回应他们。他顶着一路恶意的目光走到镇尾步履从容的进了家门。说实话那房子不怎么样。从外边看一根手指就能推倒而且满是灰尘。他关上门，就像舞台上的话剧演员终于结束了表演，匆匆将黑面包塞进嘴里，灌了好几口水。也不知道是面包坏了还是水太难喝，总之那股味道简直让人作呕。

　　他小心翼翼的扯下脖子里的领巾，打量着铺着一层灰的破房子，斟酌着怎样将他身上唯一昂贵的东西放在合适的地方。最后他只能勉强将它放在自己的帽子里。然后卷起袖子翻箱倒柜企图找到替代身上衣服的东西。幸运的是：虽然他很久没回家了但好歹还有那么一两件没有让老鼠当干粮啃的衣服。

　　青年抖抖衣服被呛了满嘴灰，皱着眉将衣服换下来。天已经黑了，镇尾偏僻又寂静几乎没有什么人。青年不用再装作体面的样子。他抱着衣服爬上山坡。那后面是一片小森林，溪水拍打在石头上的声音哗啦啦的。他将衣服扔在水中捞出来拧干，又扔进去捞出来拧干，如此反复。

　　“你那么洗不干净的。”女孩清脆的声音让他吓得差点松手让衣服顺着水飘走。青年是万万没想到他这副邋遢的样子竟然让别人看了去，多年的经验让他马上挂起一个笑容，他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女孩歪着头看着他，末了指了指林子里亮着的灯的小木屋说道：“我家就在那。”青年很久没回来自然对镇子最近的状况一无所知。“我见过你，你是杂货铺门前的那个旅行家。”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又说道：“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是不是？能告诉我你都去了哪么？我从来都没出过镇子。”那炮语连珠的问题被女孩一串吐出来。

　　青年似乎是找到了熟悉的领域没了刚才的窘迫反而点点头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我去过很多地方。”女孩双手在胸前一拍，拉长声音说道：“旅行家先生，能给我讲讲您的旅行故事么？”那声音清脆动人，配上女孩可爱的脸庞让青年说不出半个不字。

　　可是他确实说不出什么故事来。青年眨了眨眼睛，说道：“今天太晚了，可爱的小姐是不能在外边呆这么晚的，明天再说怎么样？”女孩撇了撇嘴，不太愿意的看着他。他们对视了很久，女孩才点点头伸出一只手。

　　女孩说：“我们打勾勾，你明天来找我，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哦。”青年笑着点头，伸出手和对女孩打个勾，他说道：“我保证。”女孩开心的晃晃他的手就像个得到了喜欢的玩具。“说好了，明天见，旅行家先生。”

　　青年长出一口气，打定了主意最近都不会再来。天知道给一个孩子讲什么旅行的故事多无聊，哈，他可没有那么悠闲。更重要的是，他确实没什么可讲的。不论是传说中世界西面的仙女湖还是北面的不落港他都没去过。拎着衣服，他踏着月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人们都知道，这个世界西边有仙女湖，北面有不落港，东边也许是大峡谷或者别的什么。但是很少有人有胆子踏出自己的镇子旅行。被授予旅行家的这个人是人们敬佩的对象。它意味着这个人有勇气有毅力穿过深林河流并独自面对危险。

　　然而对于青年来说，旅行家也好，珠宝商也好，还是什么绘画师或者音乐家。这些都不过是个身份，随口就可以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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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坐在小溪边，手里拿着刚刚采摘下来的花朵。她的父亲今天又去了森林深处寻找食物，这一去不知道要多少天才会回来。她坐在光滑的大石头上，从清晨等到正午。太阳火辣的目光晒干了花朵上的露水。她从正午等到夜晚。手里的花都蔫了，青年没有来。这一整天女孩甚至都敢离开这里半步唯恐旅行家先生找不到她。然后女孩睡着了。

　　此时被女孩等着的青年正狼吞虎咽着从别人那里骗来的面包。他的家已经被打扫的差不多了。他没想起来要去赴约。也许是吃的太急，青年被面包噎住四处找水。昨天剩下的水就这么被他喝光了。这让他不得不捶胸顿足的拿着家里的水罐去溪边打水。青年刻意等到午夜。

　　他发现了躺在石头上睡着的女孩。林子里午夜很冷，石头又潮，女孩的身体不足以承担这样的凉气。青年打好水蹲在女孩身边，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他推了推女孩，指尖一片滚烫。女孩因为他的动作迷蒙的醒过来。她的声音因为发热更加含糊，但这不妨碍青年听到她在说什么。女孩说：“旅行家先生你来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那双眼睛在黑暗里看不清颜色，青年却将要说的话都吞了回去。他沉默了一会，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你生病了，我送你回家。”他将水罐拎在手里背弃女孩向着林间的木屋走去。女孩有些兴奋因为生病软绵绵的说道：“给我讲讲故事好么。”

　　青年没出声，他绞尽脑汁的想着应给怎样编一个伟大的故事。女孩也不催促他。“仙女湖你知道么？”青年轻轻的说，身后女孩模糊的哼了一声。他舔着嘴唇继续说道：“那是一片美丽的湖泊。阳光照在上面泛着蓝色的银光，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样。风吹过的时候湖面泛起一片片涟漪好似仙女的舞裙。额……对了还有树，风刮过树叶的声音也很美妙。听着，你会爱上它们的，树叶沙沙的声音和飞鸟的鸣叫声，有时候还有微风吹过去的温柔感觉。”他一本正经的胡乱说着似乎真的见过一样。

　　女孩模模糊糊带着困意的问道：“旅行家先生，仙女湖有仙女么？”青年停止了说话声，他有些不确定说什么好。万幸的是女孩睡着了，并没有在意这个让青年尴尬的问题。

　　最终青年敲门无果之后踹开了女孩的家门。他将女孩放在干净的床上给将湿布放在女孩的额头然后四处找着可以缓解女孩发热的东西，他的目光垂涎的看着桌子上的食物，眼睛没办法移开。一个干面包完全不能缓解一个正常成年人的胃口，他吞着口水手忙脚乱的给女孩喂下床头上草药制成的药物。他不知道那是啥，也不知道那能不能缓解一下女孩的病。然后强迫自己将目光放在小姑娘身上。在小姑娘退烧后一点一点退出女孩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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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弄丢了他唯一的水罐。

　　感谢上帝他今天必须去那个溪边，然后被逼着向一个小姑娘讲故事。青年无奈的抹了一把脸，把小姑娘一个人丢在木屋里的愧疚感迟到的席卷了他的大脑。他头一次觉得他可能有点混蛋。这个认知让他托着下巴思考应该编一个怎样的故事去忽悠小姑娘，尽可能的真实。这让他有些跃跃欲试甚至有种得意感，最后他挫败的呻|吟一声。

　　青年活动僵硬的身体在不停的给自己打气之后终于又一次走向了那条小溪。小姑娘这一次穿的厚厚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篮子。看到青年的到来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旅行家先生！我们去野餐吧！”青年尴尬的摸摸鼻子没法子拒绝。都是因为食物的诱惑。青年这么咒骂道。

　　“有一次我们去了不落港，那里群山连绵据说有龙住在那里。”青年克制的小口咬着兔子肉，将他的故事叙述的有声有色，眉眼里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女孩托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他时不时打断他的话，问一些青年从未准备的问题。

　　“不落港真的是日不落么？”
　　“大峡谷是什么样的？”
　　“您见到龙了么？”
　　“仙女有没有给您一个吻？”

　　女孩的眼睛纯真剔透，青年仿佛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沉重的负罪感打散了他因为自己胡扯的故事成功欺骗女孩的洋洋得意。哦，我真是个混蛋。青年眨着眼：“天太晚了。你回家去吧。”

　　“我爸爸出去打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女孩有些失落的看着他，“我可以要个睡前故事么？”青年没说话，女孩失望的磨磨蹭蹭站起来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最终青年叹息一声：“明天，明天会有睡前故事的。”女孩欢喜的跑过来跳到青年身上给他一个响亮的面颊吻。“再见，旅行家先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