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十诫》念念已忘

3、困兽斗

　　琉刻的做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场被强加上政治阴谋的战斗是在位者的试探一旦公告天下就等于站到敌对的位置后患无穷
　　高长恭也百思不得其解，他本就在棋局中身不由己此刻却是觉得自己入了一盘更大的局连敌我都分不清
　　自从琉璃向外宣布今夜的挑战者是高长恭之后，本就门庭若市的囚龙阁被堵的水泄不通，全城的百姓都自带竹席将囚龙阁层层围绕，因为困兽之斗的舞台移到了囚龙阁花园中的十米高台之上高台四周悬挂数十颗夜明珠就是说全城的百姓在黑夜中依然能看到笼中的打斗，胜负的彩头也升至万两黄金，即便如此进场的门牌依旧销售一空
　　月上中天沉寂的夜变得喧嚣好戏正要开台
　　囚龙阁方圆十里车水马龙，琉璃忙于应付进场的各路人马，跟预料的一样五成都是生面孔剩下的常客身边也跟着身份不明的剑客全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琉刻在阁楼饮酒淡然的神情显然是游离在嘈杂的氛围之外，十六夜跟莺歌爬到了屋顶还带着各种零嘴完全是打算看热闹主角尚未露面
　　重华在暗处低垂着头思索着什么，白天高氏兄弟离开后他去找了琉刻
　　‘琉刻，我们还能回草原吗？’
　　‘等你遇到喜欢的姑娘有了属于你们的家自然就会想和她一起回草原的
　　我从来都不过问你们喜欢什么想学什么想做什么，你左眼看不见我教你医术武功，十六夜左手经脉断尽我教她舞蹈，莺歌听不见我教她乐曲，琉璃没有感觉我教她运筹帷幄指点天下你们大概是没有找到真心喜欢的，所以我教什么你们便学什么只是真正重要的我没有教过你们因为我觉得最重要的东西只有自己看得到，看着我你们的人生就只有一种可能看着前方你们的人生会有无数种可能，相信你脚下的路这个世界没有注定的结局只有自己开启的明天’
　　一瞬间重华觉得自己掉进了无底洞快速接近着看不见的死亡和黑暗，原来他只是卑劣的影子依靠太阳生存却又恐惧光芒过盛自己会缩成圆点他跟那些陌生人一样百般猜测琉刻的心思坚信自己只是一颗棋子随时会被抛弃事实是他抛弃了现实的安好时光死死抓住根本不存在的颠沛流离
　　‘重华流逝的岁月中我能够握住的只有寂寞所以我放开了手’
　　分离已是既定之局，有些伤痕就来不及等时间刻印即便这些话由琉刻说穿会留下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
　　重华终有一日会明白琉刻的期翼，当他用自由的心勇往直前时会发现自己从未被外界束缚只是那时琉刻已经远离他的世界，遗留的伤痛会强过此时百倍，今晚是一切转变的关键他会用行动向琉刻道歉
　　另一位主角也早已到场高氏兄弟混在人群中观察进出囚龙阁的人，事情的发展已远超过高长恭的预想他只能尽全力去避免最坏的结局
　　人声鼎沸中蓦地响起高远的琴音镇住了躁动的灵魂所有人都望向阁楼之上抚琴的琉刻，血色长裙吞噬了周身的一切色彩赤色面具覆盖了整张脸前额上勾画的曼珠沙华兀自妖娆墨绿色长发融入夜色之中，她鲜少穿红衣太过艳丽的色彩会勾出她骨子里的邪魅，此刻十指纤纤弹奏乐章如同慑人魂魄的妖精
　　‘开场’伴随着小厮的叫声夜再次沸腾眨眼之间两道身影飞上高台同样身穿白衣高长恭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重华是冷漠肃杀从容不迫
　　‘好俊朗的公子啊’
　　‘想不到重公子也生的如此清秀还以为是粗鲁的大汉呢’
　　......
　　二八少女看不到杀机暗藏能上心的只有风花雪月
　　‘高将军和重公子都已签下生死状困兽之斗生死各凭本事与囚龙阁无关’
　　‘高将军一定会赢的将军必胜’
　　‘将军必胜将军必胜将军必胜将军必胜......’
　　小厮的话刚落音百姓就齐声为高长恭助威,在他们心中高长恭就代表着胜利这种信念和呼吸一样自然
　　‘莺莺要是高长恭死在重华手下 百姓们会不会放火烧了囚龙阁啊’
　　‘会话说你到底在干嘛,提前把自己绑起来负荆请罪吗’莺歌十分嫌弃的看着貌似在换衣服的十六夜 ‘还有你确定你固定好绸带了吗以你现在的体重蝴蝶结怎么可能托的起你’
　　‘伽蓝花服了吗呆会要是你直线坠落重华还得分心救你’莺歌只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已经重新绑好了绸带也帮十六夜换好了舞服
　　‘早就吃了到我闪亮登场了’十六夜豪迈的拍着大腿,只要她不说话绝对是沉鱼落雁 闭月羞花一开口就是天雷滚滚
　　悠扬的琴音骤然转急如密集的鼓点悲壮浑厚,一条白绸突然出现在夜空中径自飞向笼中的重华,重华反手接下缠绕在手臂上看着对面盛装的十六夜嘴角含笑，下一秒地面响起阵阵惊叹，准确抛出白绸的十六夜已然站立其上身姿柔软如履平地琴音再变激昂振奋有如千军万马
　　‘是兰陵王入阵曲真是绝妙的改编’宾客中一位蓝衣公子辨识出琉刻所弹之曲,这首齐国将士为歌颂兰陵王而创作的乐曲流传甚广连三岁孩童都会哼唱,琉刻只是稍作改编百姓却置若罔闻 ‘看来齐国百姓记住的不是曲是人’蓝衣公子似笑非笑视线固定在琉刻身上探究之意分明
　　十六夜随着变幻的琴音起舞，挽袖旋转跳跃舞姿柔美、自如极尽轻盈宛若在云间翱翔的青鸟转眼之间便到达高台,全程白绸未有丝毫晃动也不见重华面露难色从未见过十六夜舞蹈的百姓们只觉得刚才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仿若见到了仙女下凡既美丽又虚幻,看过她舞蹈的富商也沉醉于她的天人之资
　　‘囚龙阁当真是锋芒毕露小小舞姬也敢卖弄技艺喧宾夺主’
　　‘李尚书抬举了高将军是贵客琉璃自要用阁内最好的来招待’
　　‘哼阁主费心了’
　　园中是唇枪舌剑高台之上则又是另外一番情景,重华在仔细地替十六夜绑白绸十六夜在为铁笼上锁两人看似亲密的站在一起实际上是
　　‘你跳错了两个舞步’
　　‘臭汤圆破坏气氛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等重华反驳十六夜转身一跃飞舞在夜空中,白绸牢牢的绑在她左臂上在空中荡了几个来回后踩着屋檐顺利回到出发的地方
　　铁笼上锁表示战斗开始，琴声已停双方出招之前空气安静的诡异，重华注意已定此战必胜出手先攻招招致命不留余地，高长恭只是闪躲他还在介怀十六夜的话或者说是囚龙阁所有的安排她们有意无意的透露着一个信息 –重华一定会赢
　　‘战而为困兽由不得你多想’高长恭的分神刺激了重华,他运足全力甩出十根银针高长恭化内力为盾牌防御银针碰到内力非但没有碎掉反而融入其中回到高长恭体内逼得他连连后退体内血气翻涌
　　‘卑鄙用暗器’
　　‘卑鄙小人下三滥’
　　......
　　百姓眼见高长恭处于劣势群情激愤
　　‘各位稍安毋躁，是长恭太过轻敌’高长恭平复真气后出声安抚银针虽然打入他体内确也只是扰乱气息并无大碍而且他的确小看了对手
　　重华继续发起攻势，高长恭也转守为攻，方寸之间两人的身形动作都极快，不懂武功的人根本就看不清战况只听见掌风与空气磨擦的呼呼声响 ，伪装进场的剑客都牢牢紧盯笼中的一招一式企图找出破绽
　　对战已过数百招尚无明显的高下之分，持久战对双方都不利，重华却突套起高长恭的话
　　‘你输过吗’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不会执着于此’
　　‘那今晚的胜负你要如何应对’
　　‘高墙之外的人都相信我会赢高墙之内的包括你都觉得我会输只是真正的输赢我还没有想明白况且你和我在这笼中打斗也并非为了自己何谈输赢’
　　‘我是为了自己你也是杀了我你就能得到囚龙阁，以囚龙阁的财力加上你手中的兵符莫说齐国整个天下都是你囊中之物或者我杀了你对你而言也是解脱’
　　‘我想要的是路边的野菊花你却执意送我牡丹就算花开满园入不了我的眼也是枉费’
　　高长恭的直白换来重华的一声苦笑，不过五年他的心模糊了太多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功高盖主祸必降之我高长恭的世界没有满天星辰只有黑暗无边此刻同你厮杀与我所求所想没有分毫关系况且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以鲜血浇筑’话落两人都感到些许惊讶他们都是防备心重的人真心往往藏的死死的如今处在生死边缘高长恭却是出乎意料的坦白一环接一环的阴谋设计已经耗费了他太多心力重华的猜疑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的理智和防备变得急于表现真实的自己
　　‘高长恭他日再见你我必定是敌人希望到时候可以分出真正的胜负今夜我很荣幸赠你一枝野菊花’
　　对话结束，接下来该跳到另一个话本了.战局突变没人看清重华是如何出招反映过来的时候高长恭已经被重击倒地吐血不止染红了一袭白衣
　　‘四哥’高延宗急得怒吼，他从未见过高长恭受如此重的伤也顾不上自己的任务，飞奔向高台
　　‘不许过来这是命令’遭受重创的高长恭声音沙哑无力但是其中的果决已足够让高延宗止步
　　百姓中已有人开始哭泣，园中的官员亦是坐不安席阴谋阳谋一触即发
　　死神的镰刀高举致命一击落下，年轻的生命陷入沉睡参杂着铁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胜者俯瞰着一张张悲伤绝望的脸
　　‘囚龙阁胜’琉璃亲自宣布结果‘远道而来的客人请现身吧’
　　警钟敲响上百个黑衣武士如影子般出现蓄势待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百里陛下还想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既然撕破了脸皮就要破的彻底琉璃拿着酒杯走到方才出声的蓝衣公子身旁 ‘三国风云人物汇聚一堂今夜足以载入史册了剩下的各位不如自报家门也算是锦上添花’
　　被拆穿身份的周国皇帝没有丝毫惊讶恼怒平静地接过琉璃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穆鹰将军好久不见了’ 矛头再一次调转先前登场的刺客只是烟雾弹真正麻烦的是正在与重华对战的突厥第一勇士穆鹰,百里禹也是绝对不甘心空手而归的立即飞上高台加入战局
　　‘妖女你引狼入室杀我齐国重臣我杀了你’见局势越发不可收拾李尚书气得眼睛都充血了一把拔出随从的剑刺向琉璃一人拔剑百剑出鞘花园陷入混战
　　‘李尚书在座的宾客除了你其他的都是百里禹的人,你还是先自保吧’在刀光剑影里左闪右躲的琉刻不忘幸灾乐祸.她已经公然与齐国为敌周国和突厥只会拉拢绝不会伤害她,李尚书也是明白人只能恨恨转身寻找生路去了
　　另一边高台之上重华百里禹穆鹰三人对战,穆鹰攻重华守百里禹在中间捣乱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交出高长恭的尸体公子就是突厥的座上宾’
　　‘野蛮人的话不足为信 ’
　　‘你也非善类’
　　铁笼还上着锁，两人进不去只能在重华身上下功夫
　　‘问两位一个问题城中的百姓是谁放倒的’关键时刻重华再次发问
　　‘突厥人敢作敢当是我下的迷药 ’穆鹰显然没有听懂重华的话 诚然他和百里禹是最有可能这么做的只是‘琉璃酿的酒能解百毒酒中无毒有问题的是十六夜的舞一舞忘忧今夜将永远成为秘密’ 一样的事情不同的人来做目的也就千差万别
　　‘囚龙阁如此大费周章目的到底是什么’虽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是高长恭已死囚龙阁再强大也不可能同两个国家对抗百里禹还是很淡定的
　　‘高长恭为国为民不惜拿自己当诱饵请君入瓮,这个话本怎么样‘三方对峙局势瞬息万变重华的借力打力也是玩得十分巧妙
　　反映过来的百里禹立马停手四下搜寻高延宗的踪迹，果然人已经不在他的监控范围内了，只是高延宗能去哪高湛一心想除掉高长恭是绝对不会让高家军出邺城的,洛阳的军队也一早被调走了根本不可能会有援军高长恭以命相搏能搏来什么
　　‘高长恭未免太小看突厥了,就算我们不如你们会算计也绝对不打没把握的仗’穆鹰是武将心思不会百转千回却也懂得兵家道理面对高长恭这样的强敌自是会布下天罗地网，现下是龙虎之争不管高长恭的计划是什么，他本人已死齐国就只是纸老虎不足为患，而百里禹心高气傲他有十足的把握击败他
　　打破所有的肯定确信高延宗带领一支百人的军队出现
　　‘四哥’随着高延宗的一声悲鸣漫天箭雨侵袭囚龙阁，高长恭的死让他失去了理智，竟然不顾百姓的死活下令军队放箭，园中正在打斗的人都毫无防备纷纷死在箭下，昏迷的百姓也被殃及有所死伤
　　高台成了箭靶，高延宗的箭带着仇恨接连不断射过来，重华不仅要护着自己还得顾着高长恭，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了‘琉刻，帮我’第一次他直白的向她求救，不再逞强和硬撑，没有想象中的艰难开不了口，解开了心结才感觉到对她的依赖是如此自然
　　琉刻一直在阁楼抚琴，由有声至无声，入阵曲变成了极乐吟，莺歌和十六夜靠在她身上神游天外，她既代替琉璃开了头自然收尾也该她来‘拿着琴去找琉璃’天快亮了，夜的阴影早点消失才好
　　高延宗已经入了花园，军队的马蹄毁坏了囚龙阁的部分院子正如他心中想毁掉一切的愤怒，紧接着穆鹰的二手准备也浮出水面 ，吹着埙的少女凭空出现，看身形只有十三四岁，一身苗疆打扮面纱遮脸露出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眸，吹奏的曲子让人打从心底的不舒服伴随她而来的是数以万计的蛊虫，密密麻麻占领地面，所经之地植物人的尸体瞬间腐烂化为黑气
　　‘巫蛊之术突厥藏的够深的’连番打击过后百里禹的游刃有余已彻底消失，年少成王遇到的阻碍阴谋多过今夜万倍但他总能洞察先机一招致敌，今夜的变故却是他一个都没有想到的，迂腐忠君的高长恭私下养兵，崇尚武力的突厥与苗疆结盟，一向中立的囚龙阁站到高长恭身后，此时真正孤立无援的是自己
　　蛊虫快速接近着军队，马匹受到惊吓脱离控制，士兵们只好下马挥刀斩杀蛊虫但是数量太多，死了一批另一批立马拥上来，士兵们别无他法被逼得连连后退，突然半空落下火球，一碰到蛊虫便大范围燎原散发出恶臭，烧了一会就化为灰烬，琉刻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苗疆少女面前单手卡住少女的脖子，赤色火焰在她掌中燃烧
　　‘挑战重华的那些人身上的蛊虫都是你种的 ，小小年纪满身恶臭还是一把火烧了干净’说着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
　　‘铃铛’见到少女受制穆鹰急忙运气攻击琉刻
　　一旁的百里禹还处在惊讶中，身后的铁笼已是空空如也，他完全没有察觉到琉刻是何时救出重华的，这么近的距离他竟然没听到半点动静，显然琉刻的武功在他们所有人之上或者根本就不是武功，囚龙阁迄今为止它所显露出来的怕只是冰山一角
　　穆鹰的攻击没有任何效果，慌张的神情却触动了琉刻手一松放过了铃铛
　　‘既然你如此紧张她，就好好对待她 ，母蛊霸道她活不了多久的’
　　‘我们的事轮不到你来管’穆鹰将铃铛搂在怀中，眉宇之间的无奈痛苦太过明显，铃铛依旧没有表情没有生气
　　‘是吗’琉刻无所谓的走开，顺手丢出手中的火焰，铃铛的身体立刻燃烧起来
　　‘你’穆鹰怒目而视，作势又要拔刀
　　‘就当送你一个人情，烧死她身体里的母蛊，虽然你不会记得’抱着琴的琉璃从楼中缓缓走出来身后跟着莺歌和十六夜，琉刻的善意只有她能读懂
　　另一边重华施针逼出了先前打进高长恭身体里的银针，恢复了他的呼吸
　　‘在他醒过来之前想想怎么交待你放箭误伤无辜的事情吧’重华将高长恭的‘尸体’交还给高延宗，对方惊讶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们兄弟俩的智商真是不可同日而语’直到此刻才算揭开所有的底牌
　　‘此战三方对立，每一方都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操作利用其余两方，机关算尽自诩胜券在握，殊不知对比广阔天地，任何人都微如尘埃，掌握自身命运都已不易还妄想操纵一切，欲望如手中沙握得越紧流失的越快，今夜种种就跟这座金鸟笼一起彻底消失吧’琉璃平静的环视已成修罗场的花园，五分冷漠五分怜悯，年轻的生命埋葬在此处，有人牵挂无人祭奠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设计这盘棋的不正是囚龙阁’百里禹大声反驳，心中的愤怒不甘快要将他吞噬
　　‘一切不过是选择而已’琉刻席地而坐起弦风雅，生者沉睡入梦，楼阁开始坍塌地面慢慢裂开 在第一缕阳光照射大地之前 ，所有的阴影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