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摽有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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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少年的身后跟着一个亦步亦趋的女孩，她小心地错开一步，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少女和少年身后的影子相融在一起，笼罩在阴影下的她看着少年的背影笑容却比日光更盛。
她是影子，只属于他的影子。
她想要他看见她，就能够看见她。
前方的少年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终于忍不住回头，“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了？”
千疏白脚步一顿，“可是我只能跟着你。”
我是你的影子啊，与你形影不离的，只属于你的影子啊。
莫望舒看着抬眸微笑的少女，揉了揉眉心，他不明白这个之前转学过来的新同学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扬言会一直跟着他，在那之后，真的寸步不离。
可是有时候她却又会消失不见，没有跟着他。
但是上下学就一定会紧跟着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莫望舒已经和千疏白提起过多次了，甚至还朝她发火了，可她依旧固执。
影子离不开主人，可以随时显现身形以人类的形式陪伴主人。
一切以主人为先，除非主人主观意愿的场所，其他的，譬如家庭等等一系列主人不希望影子现形的隐私场所，影子都会遵循主人意愿，以影子的固有形式陪伴主人。
主人的一生即是影子的一生，主人死去，影子也会消散。
影子只是影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若作出超出影子应做范围的事，影子在消散之前复制另一个全新的影子，新影子将取代旧影子，并代替旧影子陪伴在主人身边。
莫望舒叹了一口气，转身继续走着。
她想跟就跟吧，反正自己也没损失。
“你想跟就跟着吧，只要你自己不觉得麻烦。”
他终是妥协了，默认了她的随行。
千疏白本是低垂着脑袋，等着莫望舒的责备，却没想到得到的是妥协。
她抬起头，舒展开了紧蹙的眉头，弯眸浅笑。
折碎在她眼眸中的细碎阳光，顺着那翘起的眼角流泻出来，点点金光流淌，晕开在一整片纯粹的笑意里。
他不经意的转头，就撞进那一片明媚中。
少女唇边掀起的浅薄笑靥拨动了少年的心弦，那重重的颤动，令他感到，那样的笑颜也变得厚重起来，压弯了心弦。
微醺的午后，随着清风拂过，扑面而来的夏日味道再一次清晰起来。
少女明媚的笑容，也染上了些许清爽的甜蜜味道。
空气中飘舞着的细小颗粒，想要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住，就像那样美好的笑颜，下一秒就已消逝，再也抓不住。
莫望舒看了一眼千疏白，不明白自己心里忽如其来涌上的失落是怎么回事。
千疏白快步上前了几步，见他看了她一眼，又慌张地后退，依旧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没有增加，也没有缩短。
她默默跟着莫望舒回到家，看到他进了门才穿过拐角，在阴影中消失。
在莫望舒的默许下，千疏白就这样一直跟着他，渐渐地，学校的同学和家里的父母都习惯了两人的形影不离。
就像是本该就是那样一样。
的确本该是那样。
影子本就是永远依附着主人而存在的。
影子的世界，只有主人，若是主人死去，影子的世界也就消散了。
影子，一直都是默默追随者着主人的存在。
自黑暗而存，自光明而散。
无论光明还是黑暗，影子的存在，只为其主。
影子是主人一个人的影子，而主人除影子外，还有其他的，许多。
千疏白是莫望舒一个人的千疏白，而他除开自己之外，还有很多的，其他人。
只是当影子不再隐没于黑暗中，而是在光明中忍受炙烤也要坚定地站在主人身后呢？
或者。
若是当主人习惯了影子的存在以后，而影子先于主人消失呢？
那又如何呢？
影子只会是影子，即使消散也会有新的取而代之。
而千疏白只会是千疏白，即使消失了也会有新的人，取而代之。
她一直都知道的，一直知道这些。
只是她依旧固执地想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固执地想要留在他身边，即使付出的是沉重的代价。
夜幕降临。
天空的最后一抹亮色也被黑暗吞噬。
千疏白的身影也被吞噬了。
莫望舒因为参加学生会活动而推迟了回家的时间，等他做好一切走出校门的时候，天空已被墨色浸染了一角。
他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千疏白，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那么晚了，她就不再等他了呢。
莫望舒依旧走在前面，和身后的千疏白说着话。
他没有注意到天色渐晚，而他身后的身影也在一点点消散。
“阿白，你有在听吗？”
良久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声音，莫望舒转过了身子。
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蓦然睁大了双眸。
千疏白不见了。
莫望舒慌了神，他四处查看都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心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喘不过气来。
他开始向着来时的方向跑着，四处寻找。
焦急的他并没有发现他脚下的影子微微挣扎了一番，却又像被什么不可抗力束缚住，放弃了挣扎。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却听见手机铃声响起。
接起，耳边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望舒，我刚刚被朋友叫着了，回过神想要找你的时候却发现你走远了，我就先回家了。不好意思，现在才跟你说。”
“......原来是这样啊。我......算了，回到家就好。不过，若是有下次，你一定要和我说，一定要叫住我！”
“我会的。”
千疏白现在是影子的形态，到了莫望舒家后就立即用灵力幻象，让莫望舒以为是自己打了个电话给他。
莫望舒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
平复了心情，他就和一边焦急看着自己的父母解释起来。
等千紫苏找到千疏白的时候，已经到了离别的时候了。
影子依附主人而生，但是主人却是源源不断地抽取着影子的生命力。
在外行走地越长，影子的寿命就越短。
影子寿命走到终结的时候就是其消散的时候。
不过，影子的寿命是和主人等长的，主人生，影子生；主人卒，影子卒。
然而，千疏白却并不是纯粹的影子，她还有着灵魂。
相对普通影子，她的寿命也就短得多得多。
而现在，已渐入尾声。
千疏白知道自己不得不离开，却没有想到，莫望舒在那时候恢复了记忆。
在止将她强行剥离莫望舒身边的时候，他恢复了记忆。
在她即将离去的前一天，恢复了记忆。
莫望舒记起了，他的另一个名字，是泽漆。
那个始终爱着千疏白的泽漆，那个就连弥留之际也乞求千疏白不要忘记她的泽漆。
那个，最爱千疏白的泽漆。
莫望舒恢复记忆的那一刻，似有所觉地转身，看到了逐渐被剥离的千疏白，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还未到夜晚，他的心就已经沉入黑暗中。
他伸出手，抓住了那个要从自己身边离去的身影，唇瓣轻启，喊出了那个眷恋的名字。
“阿白，我是阿泽，你的阿泽。我不允许你离开我的身边，留下来。”
千疏白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潸然泪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不得不离开你。虽然不是今日，可是我也没办法再靠近你半米。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影子了，在晨光升起的明日，我就会消散。抱歉，不能再见了，已经到了不得不告别的时候了。”
她倾身上前，拭去他眼角的泪水，“不要哭，我还是存在的，在你的这里，一直都存在。即使记忆封锁，依旧存在。最后一次对不起，真的不能一起走下去了，就在这里吧，你转身，这次，还是让我看着你的背影。”
千疏白看着他眼角不断渗落的泪珠，捧起他的脸，轻轻吻去那些泪水。
“最后，请你忘了我。”
莫望舒听见她的话挣扎着想要离开，却无法动弹。
紫光闪过，他闭上了眼睛。
抚着莫望舒的身子到了床上。千疏白坐在窗台上，看着他的睡颜，勾唇。
一整晚的时间，她都看着他的睡颜，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印刻在脑海深处一样。
她已没有实体，想要抚平他紧皱的眉头的手穿过了他的脸，什么也碰不到。
她和他半米的距离，在这个夜晚，变成了隔着海角的遥远距离。
近在咫尺，却又远隔海角。
咫尺天涯。
无法跨出，亦无法退回。
当第一缕晨光撒在千疏白身上的时候，她的身子就渐渐变得透明了。
而躺在床上的莫望舒睫毛轻颤，似要醒过来。
待他睁开眼睛的一瞬，只是觉得窗台漏出的阳光太过刺眼，刺眼得想要流泪。
空气中飞舞的微小尘埃，被阳光染成金色，飘进了他流着泪水的眼眸里。
莫望舒揉着眼睛，却将更多的泪水揉了出来。
那些泪珠，就像断线了般，止也止不住。
不断落下。
不断落下。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五十章 摽有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