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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恩怨两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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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戛然而已,莫离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玉玲珑,叹了口气,毕竟是他先伤害了她,也怪不得现在她恨毒了他。
有时候他会想若那时他未救她,是不是一切便会不同。
她定是觉得他戏弄于她,可知不是他不愿,而是‘他’不能亦不愿。
“玉玲珑,是我疏忽职守,我愿接受惩罚。”
玉玲珑俏媚一竖,厉声道:“有你这句话就行。”
“莫离......”桑吉心中一急,他自小看着莫离长大,仿佛慈父一般,此时眼见他要受罚,哪里还忍得住。
莫离跪了下来低着头:“师叔你不要说了,是莫离自己犯了错,甘愿受责罚。”说着看向白渊:“求师傅责罚。”
白渊看着莫离眼里的恳求之色神色莫名,缓缓说道:“莫离身为本尊弟子,却犯下如此大错,累得门中弟子伤亡,罚其入冰雪寒潭受冰锥之刑。”在场闻者都大惊失色,冰锥之刑是白羽峰最没人道的刑罚,此番责罚未免过重。
“师傅开恩,莫离无心之过,此刑罚未免过重。”岚染连忙跪下求情。
桑吉也不忍说道:“是啊,莫离刚升上仙,恐怕一时还不能适应。”
白渊看着莫离,只说了一句:“莫离,为师罚你,你可服?”
莫离点头:“弟子心甘情愿。”
玉玲珑看着莫离,眼里闪烁着异样的色彩,想说些什么,最终咬咬嘴唇还是没有开口。
白茫茫的雾瘴,朦胧中透着清澈寂凉的冰城,冰雕玉琢的层峦,举目环顾,白茫茫的天幕雪帘百丈冰,四周连绵的冰层好似银铸玉塑一般,无数冰粒玲珑剔透,闪闪发光,刺得人眼直发痛。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恍若仙境的地方却有着一个残酷无比的刑罚。
寒潭早已冻得坚冰如石,寒潭之上有数不清的冰锥悬挂于顶,随着时间的推移,冰锥会慢慢变长变尖,到了一定的程度便会垂直落下,尖利程度可以轻松贯穿人体。因为冰锥寒冷,可以迅速的冻结血液,因而不会见血,表面上并看不出什么,早前时常拿来处罚犯错的弟子。
可是这刑罚痛入骨髓,白渊看其残忍便很久没有使用了,这次没想到会下如此重的责罚。
莫离直直躺在地上,被结界锁住,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冰锥慢慢变尖变长,垂直落下,直直贯入莫离手肘,那一刻就算他做足了准备还是忍不住要惊呼一声痛。
冰锥下落的时间会慢慢的缩短,刚开始不过一日一次,慢慢的增加,最快的不过一个时辰便会落下。
刚开始的两天莫离还觉得可以承受,可慢慢的随着次数的增加便觉得有些困难。
这刑罚的痛并不在于下落的刹那,而在于就算结束后痛觉也会随着冰封一直存在,久久不散。
夜色已渐深,白渊站在窗前看向南面的方向,莫离已经受罚三天了。虽知道那些不过是皮肉之痛,凭莫离的上仙之躯不过几日便能好转,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白渊隐去自身气息,来到冰雪寒潭。
莫离躺在地上闭着眼,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在透露着她还活着。
莫离静静的躺在那里,脸色苍白,身上没有一丝痕迹,但他知道这刑罚有多痛。
白渊心中不禁有丝气愤,怨她自以为是、自作主张,怨她不肯好好爱惜自己,那日主动传音给他,硬要受刑,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不过一个玉玲珑,如何有本事逼迫于他?见她无恙,白渊心中也稍稍安了心,便转身离开了。
莫离静静的躺在冰上,闭目养神,全身都仿佛不是自己的感觉,痛得已经有些麻木。
远处传来阵阵的脚步声,莫离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道:“你来做什么。”
玉玲珑微微勾起嘴角:“看你死了没?”
莫离笑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你看着很是享受嘛?”玉玲珑坐在莫离旁边的冰面上,抱着膝盖缓缓说道。
莫离没有回答。
“怦。”每落下一根,都可以听到贯穿血肉的声音,莫离疼的吸气,却死咬着嘴唇没有喊一声痛,身体狠狠的颤动了一下,可见疼的有多厉害。
玉玲珑环抱住膝盖,将头埋在双臂之中:“你可知道我有多恨。”
莫离闭着眼,脸上浮起一抹苦笑,如何会不懂,这种爱而不得的无望感没有人比他更懂。
那一刻玉玲珑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感,只觉得有些惆怅,她不禁有些疑惑逼他到这个地步,到底有什么意义。
“莫离,是不是你故意领罚。”她不是笨蛋,就算他出了错也不可能会有如此重的惩罚。
莫离闭着眼,缓缓说出一句:“玉玲珑我欠你,我还你。”
那一刻,玉玲珑只觉得力气尽失。
冰锥慢慢的融化,只留下一点点淡淡的痕迹,犹如她在他心中一般。
七日后,莫离结束惩罚,回到无情殿,一走回寝殿便见一只巨大的白色影子一下子扑了过来。
莫离一下受力不住,往后一倒,毛茸茸的雪白亮毛蹭的他痒痒的,热热的气息呼在他的脸上,是绒团。
“不要闹了。”莫离轻轻拍拍它白白的脑袋。
绒团也不闹,随即收回了力道。
莫离摸着绒团的脑袋,轻声低叹:“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胡乱的吃东西。”
绒团使劲摆动尾巴耳朵向后伸,轻轻地张开嘴巴,鼻内发出哼哼声,身体柔和地扭曲靠着莫离扭动,仿佛在说我很乖。
莫离脸上浮现出丝丝笑意。
雪饕兽,骄傲的灵兽,有着尊贵的血统,很通人性,白色的皮毛,仿佛雪绒一般。
这只灵兽是莫离小时候碰巧相救,那时的绒团还只是小小一只,全身脏兮兮的,还以为只是山中的平凡野兽。
后来被莫离救回来,悉心照顾,这才发现原来是珍贵的雪饕兽。
等到半月之后,雪饕兽的伤已经好了差不多,莫离就准备带它回山上放生,谁知它竟黏住他不肯离开了。
莫离没有办法,只有禀明了白渊。
白渊笑笑,只是道:“雪饕兽是难得的神兽,此番也算是你们的缘分。”
于是,莫离便将它留在了白羽峰,为它取名绒团。
经过了百年的修炼,绒团也长大了许多,受了白羽峰的仙府之气,倒是长得比寻常的雪饕兽大了许多,力量也强大,它发起怒来,一般人还招架不了呢。
莫离摸着绒团滑顺的皮毛,绒毛舒服的哼了哼,惬意的打了个哈欠。
“莫离,怎么你眼里只看到了绒团,这般师兄可真是有些伤心,亏我还怕你出事眼巴巴的在这等。”
莫离抬头便看见岚染一脸眼巴巴的可怜模样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师兄,我一时没注意。”
岚染只是想逗逗他,哪里会真的责怪他:“没事,师兄逗你玩呢。”
“莫离你怎么样?”岚染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莫离摇头:“师兄我没事?”
那刑罚虽痛,但都是皮肉伤,并没有伤到什么筋骨,想来一两天便可恢复如初。
岚染其实早就想去看莫离了,只可惜白渊下了命令,不允许有人前去探望,他便只能作罢。
“师兄那里有上好的伤药,你若需要便来拿,这几日好好休息。”
“师兄,谢谢。”
岚染看着莫离垂着头乖乖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一暖:“跟师兄说这些干嘛。”
岚染想着莫离之前的样子,再看看现在的他,只觉得有些感慨。
在岚染之前的印象里莫离与他交情并不深。
老实说不只是他吧,除了师傅和师叔整个白羽峰怕是没人与他为伍。
岚染只知道莫离在一百年前遇见师傅,师傅念他年幼孤苦无依,便将他带回白羽峰好生照顾。
许是因为怜悯莫离的身世,所以对他很是宠爱。
当时的莫离不过是一介凡人,居然跳过了选拔,修行,笔试,实战直接成为了白渊的小弟子。
殊不知白渊在白羽峰创立白毓派已有千万年,门徒弟子遍布天下,不计其数。
渐渐的修仙的凡人增多,便由宗派衍化形成了其他的八大派。
每个门派镇守一方妖魔,虽各司其职,却也尊白渊为上。
白渊在仙界地位崇高,从不轻易收徒,他则是因为白渊承了他祖父的情,祖父在临死前将他托付于他,白渊才勉为其难将他收入门下。莫离刚来到白羽峰的时候并不受人看好。萧玄师伯为此还与师傅大闹一场。
虽然名义上他是师父的徒弟,但师父俗事甚多,又岂能面面俱到,于是早先莫离的教导便都是由桑吉师叔一手完成。
虽说明里师叔护着他,但暗地里还是有不少人使出阴招。
整个白羽峰,门徒弟子少说也有几千人,皆是各门各派选送上来的极有慧根的弟子,为此没少合计陷害过他。
什么往他饭菜里倒沙,东西转眼不见,时常被人捉弄也是常有的事。
想不巧这莫离也算是个硬骨头,倒是一声不吭。不过岚染却也曾看到他一人哭泣的模样。
那日他恰巧经过无情殿,便听见有人低低的哭泣声,他走进了才发现是莫离。平时的他都是一副冷冷的生人勿近的样子,那般高傲,何时见过他如此。
那样瘦弱的身体,双手环抱住双膝,将头埋入低低压抑的哭泣,这让岚染心中大大不忍。
他上前递过一条手帕却被莫离一把打落。
莫离匆忙离开的瞬间,岚染看见他眼圈红红的,可却隐忍着不让眼泪落下,那倔强如小兽般的晶亮眼神使得他再不能忘怀。
此后他便有意无意的护着他。
随着年岁的增长,莫离也终于十六岁那年修炼得道,至此容貌身形便再没有改变。
犹记得当年的仙剑大会,门徒弟子众多。
那时玉玲珑气焰正盛,众望所归,皆以为她会夺得第一,却没料想到莫离只凭着一把碧水剑一举拿下当年的魁首。
至此人人心中感叹大大出乎意料,这之后便无人再敢羞辱其一分。
此后师傅见其修为日渐进展,便将他带在身边细心调教,之后大伙也便在心中承认了莫离的身份。
可莫离生性喜静,甚少说话。时日久了,大家便传言他孤傲自大,渐渐的想与他熟识的人也便冷淡减少。他也不恼,依旧日日练习。
其实他知道莫离只是不善表达而已,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也摸出了一点他的习性。
“来,快进去吧,师兄为你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呢。”
莫离点点头便随岚染走了进去,当真是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师兄,我们早已是仙身哪里还需要吃这些凡尘俗物。”
岚染闻言大笑:“这可不是普通的凡俗之物,你看到的只是它的形,其实是桑吉师叔特意求得上好药材做出,每一样都是好货啊。”
莫离讪讪的笑:“我哪有这么柔弱,况且这么一大桌怎么吃的完。”
“你努力点也不是不可完成的任务,不要辜负师叔的一番心意。”
莫离只有点头。
“真是好酒,尝着像是师叔的珍藏啊。”岚染斟满一杯酒饮尽,端着酒壶和酒杯问他: “要不要来一杯。”
莫离摇头:“师兄,我不会喝酒。”
岚染:“喝点吧,酒可解千愁。你此番诸多不顺,当去去霉运也是好的。
“好吧。”莫离也自己倒了一杯喝了起来。
辣辣的感觉,还真是舒爽,一杯下肚,浑身都热了起来。
岚染看着莫离微眯着眼的样子:“感觉不错吧。”
“嗯。”莫离点头。
两人就这样边喝边聊起来。
莫离平时很少饮酒,几杯下肚后竟然有些醉意,朦胧间,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
“莫离,此番玉玲珑如此针对于你,可是你回绝了她的情意?”
莫离点点头,有些惊讶岚染竟猜得这么准。
岚染叹了口气:“玉玲珑对你的情意那么明显,这回你想必是真的伤了她。想来她是天玉宫宫主的独女,虽说刁蛮任性了些,可其他还好。你当真如此不喜欢她吗?”
莫离摇头苦笑,他心中的忧愁又岂是岚染能够明白的。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想亦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