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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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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男生一列女生一列排好队!”老班站在台阶上提了提裤腰又喊,“都排好队我们先走!”
我对我们老班的这种做法表示很无语,班上一共六十一个人,男生三十人,女生三十一人,很明显排在最后的女生会落单,可偏偏我们老班还一副洋洋自得地看着我们排队,典型的不看热闹会死星人。
周倩不知道从哪蹿出来,扯住我的手无条件地要我跟她站在中间。
我点头表示同意,和周倩互相对视了一眼,就迅速投入到站队的过程中,两分钟后我和周倩抢到了中间靠后的位置,我旁边的男生长得五大三粗的,皮肤很黑,看了我一眼又冲我嘿嘿地笑了笑,抱着拳说了句“幸会幸会”就搬起凳子目不斜视地跟着大部队往操场走。
我跟周倩心照不宣地暗戳戳地瞅最后一排,看是哪个女生排到了最后,可扬着脖子瞅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到底谁落了单,直到我们规规矩矩地在操场放好凳子坐好,周倩才一拍大腿。
“我同桌没来啊,也就是说女生现在也是三十个人啊。”
原来是这样。
我又转过头,却意外地对上了男生最后一排我同桌的眼睛,那人先是愣了愣,继而才又一脸灿烂地冲我say嗨,我有些尴尬地冲他笑了笑,刚想转过头的时候,就看到站在我同桌身后的老班,遥遥地冲我招手。
我一愣,又极其傻缺地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老班一脸凝重地点点头,又冲我招了招手。
我有些无语地站起来,硬着头皮往后走。不是我对我们老班有什么看法,而是从这长长得队伍中走出去是件特尴尬的事,更何况是在男女队列的中间走过去。
尽量扬着脖子,步履轻盈,假装高冷,目不斜视地走到最后,偏偏我同桌还乐此不疲地冲我打招呼,都快走到我们老班跟前了,他居然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埋怨我。
“同桌你怎么能跟别人坐在一起呢?”
我同桌的眼睛太大太亮,这会儿扁着嘴,坐在位置上装可怜,我倒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索性是走到了老班面前,离近了我才发现,原来我们老班居然比我高不了多少,双眼皮倒是跟我同桌格外相似,也大概,我同桌就随了我们老班的双眼皮了。
我站在我们老班跟前,乖乖地喊了声“老师。”
我们老班指了指最后排坐着的女生,“你跟她换一下,一会儿你要上台。”
我说:“上什么台?”
老班说:“主席台啊,你要上去领奖。”
我又说:“班里只有我上去吗?”
我们老班就笑,“全校前三十名都要上去,就是奖学金的多少不同,前三名是要到主席台发言的。”
我的脸当时就绿了,我说:“老师,我不会说话。”
“你上去就感谢校领导感谢老师感谢班主任就行,”我同桌接上话,“方便的话再感谢一下你同桌。”
没有甩我同桌,我又一脸忧伤地看着我们老班。
我说:“老师我真紧张,能不能只拿钱不讲话啊。”
“有什么好紧张的,”我们老班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再说你不是认识苏越吗,他是第二名,你们到时候肯定是要站在一起的。”
我没说话,我同桌忽然站起来挨着他老爸小声说,“谁是苏越。”
老班看了他一眼,“滚回去。”
11.
新生入学典礼由学校副校长做主持人,我根本就没有心思听他站在话筒前抑扬顿挫的讲话,满脑子都在想一会儿上台后到底要讲什么话,总不能直接说“谢谢大家,谢谢我同桌江湖”吧。
偏偏我同桌坐在我旁边表现得比我还要紧张激动。
“同桌颁奖是大会的第三项呢,你刚刚听到了吗?”
“听到了。”
“你好好表现,我会发动全场给你鼓掌的。”
“别,”我慌忙冲他摆手,“跪求不要鼓掌……”
声音是被周遭一阵热烈的掌声打断的,主席台上站在话筒前的换成了一位干练的中年女性。
我撇过头问我同桌,我说“这谁啊?”
“校长。”
“女的?”
我同桌说,“嗯。”
刘华阳,清扬高中自建校以来惟一的一位女校长,也是将清扬高中发展壮大,打出名气的一位校长,身份地位甚至和本市的市长没有差别。自上台之后,就站在话筒前面对着全校师生侃侃而谈,声音抑扬顿挫、激情澎湃,直说得我们不由自主地鼓掌叫好,我同桌偏过头来冲我感叹。
“巾帼英雄啊。”
校长的讲话是伴随着自己写的一首诗歌结束的,题目是《娘》,是年轻时的刘校长写给自己年迈的母亲的,我觉得校长大学一定学得播音主持,否则她不会将这首诗读得那么戳人心窝子。
我同桌戳了戳我的胳膊,“同桌你傻了啊,快到你们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嘀咕了一声“好诗”,就跟着我们老班往主席台的侧面走,要上台领奖的都已经在主席台侧面排好队了,是按照名次顺序排列的,我们老班指了指主席台的台阶,示意我往前走,我低着头走到最前面,苏越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请念到名字的同学上台,安晓、苏越、赵川……”
我紧张地一动不动,苏越大概是看不下去了,拍了拍我的肩膀,沉声说了两个字。
“上台。”
被他一拍我才回过神来,硬着头皮往台上走,扫了一眼台下。
嚯,远处人头攒动,人头密集地让我想哭。
我终于体会到我们泱泱大国的庞大人口了。
这么多班级这么多学生,都距主席台太远,我只能依稀辨别出我们班所在的位置,最后排站着的都是各班的班主任。依稀能辨别出在我们班的位置最后面,身材短小的那位,肯定是老班无疑,那站在老班身边,比老班高出一个头的男生,应该就是我同桌了吧。
再看过去的时候,居然发现高个子的人正使劲地挥舞着胳膊,我收回视线,竟然就有些想笑,连紧张感好像也少了三分。
苏越站在我旁边,牛仔裤白T恤,耳机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了起来,这会儿安静地站在旁边,一张脸棱角分明,符合所有小女生眼中“帅气”的标准,墨色的头发不长不短,倒是细碎的刘海有些长了,偶尔还会稍稍遮住眼睛。
兴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苏越撇过脸看了我一眼,我往后退了一步。
我还是觉得我同桌的小平头顺眼。
校长亲自颁发的奖学金,不是当场付款,一张纸板上写着各自的金额,前三名还多了一束鲜花和独属于校长的一个握手。再然后是台下的掌声,前三名留在主席台,剩下的同学下台。
“请安晓同学先为我们讲两句话。”
台下又是一阵掌声和骚动,我又往我们班的方向看过去,这次我没看到我同桌,也兴许是老班强制我同桌坐下了,可是我就是无端地相信,台下最响最亮的掌声,一定是属于我同桌的。
“谢谢大家。”
我握着话筒,好半天只吐出了这四个字。
副校长大概也是觉得我尴尬,站在一旁笑了笑替我圆场,我把话筒递给苏越的时候,分明看到了他嘴角一抹促狭的笑。
“谢谢大家。”
12.
同样的四个字,苏越声音冷冷地,淡淡地,却意味地落落大方。
再然后他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就退回来和我并排站在一起,我看了他一眼,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至少在当时,我是真心感谢苏越的,那同样的四个字足以挽回我的尴尬。
第三名赵川是个男生,接过话筒站在主席台中间说得洋洋洒洒,什么“为校争光成为国家栋梁,不负国家期望”之类,直说得连校领导都在一旁拍手叫好,台下掌声雷动,越是这样我就越尴尬,站在我旁边的苏越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越发透明了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下台,我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看到四班的标识时险些热泪盈眶。
我同桌打老远站起来冲我挥手,还像模像样地往前走了两步,接过我手中的花和我并排回到原地,样子像极了接明星凯旋的经纪人。
我们老班还站在原地,看到我回来冲我点点头,又忽地冲我一笑。
“也太紧张过头了吧。”
我们老班笑起来也是见牙不见眼,笑得很好看。
“就是,”我的江湖同桌这会儿也表现出了他的极大不满,“同桌你说你好不容易上次台瞧你那点出息,什么‘谢谢大家’啊,你就不能多说几句?也亏得那个什么苏越跟你一样紧张,要不你得多丢人啊……”
我说,“同桌,十五班在哪边?”
“啊?”我同桌又站起来看了看,指着最右边说,“倒数第二个班就是。”
整个操场密密麻麻的学生,高一至高三总共三个年级交叉坐在一起,不知道四班和十五班到底隔了多少了班,也不知道,苏越到底会不会觉得在台上的我,很蠢。
“为什么要找十五班?”
“哦,”我摇摇头,“就是问问。”
彼时刚刚步入高中的我们不过十六七岁,看在大人眼里,不过是刚刚懂事的年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学习学习再学习,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藏得深也从来不肯轻易暴露出来,可我典礼结束后,我搬着凳子走在最后,我同桌忽然在我身后边走边感叹。
“同桌,我觉得你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我听过很多描述人的形容词,有活泼的可爱的漂亮的,还有善良的伟大的自私的,可用“有故事”来形容一个人,却是在我们这个年纪里很少见的。
看上去有故事的人大多是生活过得不好,或者是过得不快乐,可惜那个时候说出这句话的我同桌,根本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