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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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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虽然我千祈祷万祈祷最后剩下的一定不要是笑脸,可是事实上,我抽到我的最后一张——
确实不是笑脸。
打开纸条的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幸福得能飞到天上去。
空白纸条和笑脸纸条的比例是四十九比十,抽到空白纸条的这个庞大军团的欢呼声居然还没有那十个抽到笑脸的怨声载道的声音大,说实话听到那些抱怨声我有些幸灾乐祸,尤其是当我拔着脖子探着脑袋听到冷晨阳哀怨地喊了一声“哦买噶”之后,我更是觉得生活果真处处有惊喜。
上帝给你打开一扇门的时候,往往会把其他所有的窗户关上。
既然你拥有了美貌和气质,那沿途中,多少会来点挑战,上帝是公平的,这就是人生,霸道又蛮横,是它选择你,而你一丁点也不能左右它。
“抽到笑脸的同学请举手。”
讲台上,黄法海拄着拐杖一脸兴奋,那兴奋里多少也带着些得意,毕竟这个无与伦比的主意是他想出来的,个人手气,同时也多少带了些命定的意味。
讲台下,开始有零零散散的人举起手来,十个人,二十只手,两个男生八个女生,八分之一是冷晨阳。
“你们想一下自己要报什么项目吧,或者是还有别的同学想要跟这十个勇士共进退的,也可以来我这里报名……”
话还没有说完,下课铃就响了,教室一下子就热闹起来,黄法海不走,倚在门框上等着那些勇士们报项目,我从厕所回来看到黄法海跟一座拄着拐的雕像似的斜立在门框上,心里怕他也让我充勇士,没敢从前门进,暗戳戳地跑到后门,猫着腰进去了。
冷晨阳一脸的苦逼相,攥着抽到的笑脸小纸条一个劲儿的冲苏越撒娇,苏越不知道刚刚说了个什么,就起身去前门了,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过桌子上的笔戳了戳冷晨阳的背。
“恭喜啊,手气好得让我嫉妒啊。”
“别讽刺我了,”冷晨阳倚着桌子,眼睛一闭一睁,“我都快愁死了。”
“这有什么可愁的,”摊手,耸肩,我一脸轻松地看着冷晨阳,“报个女子八百,你那曼妙的身姿驰骋沙场,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什么啊,我可不想去。”
“可你抽中了啊,不然谁替你去,鬼才替你去呢!”
冷晨阳哼了哼,“苏越会替我去的。”
我抬起头,这才发现苏越正杵在门口和黄法海说着什么,两个人都是义正言辞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事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让别人替算什么本事!”我语调酸酸地嘲讽冷晨阳,“要是我的话,就算别人替我去我也会果断地拒绝,毫不示弱地往前冲。”
“你不用激我,你若真的像你说得这样无畏,那你倒是去啊。”
这才是真正的冷晨阳。
清冷的,波澜不惊的。
我这才发现为什么我总是看冷晨阳不顺眼了。
我见到冷晨阳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表里不一的人,外表热情眼神却冰冷的没有温度,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像女王一样高高在上,不必去迎合任何人,也不必像跟在苏越身边的冷晨阳一样,卑微的失去了自己。
我讨厌的是跟在苏越身边的冷晨阳。
苏越回来了。
大概还不知道我们这里的紧张气氛,淡淡地冲冷晨阳说了一句“我替你去”就又闷闷地不再说话了。
冷晨阳偏过脸瞥了我一眼。
看吧,我就知道他会替我去。
我猜这是她的眼神里放射出来的话。
忽地就有些难过,渐渐地这难过里也泛起了酸味。
最后一节自习课铃响了,黄法海眉开眼笑地拄着拐站在讲台上。
“刚刚十分钟的课间里,有些同学的表现我很满意,积极主动地参加运动会,尤其是有男同学主动要代替女同学去参加运动会,这一点让老师我很感动,我在想,如果被代替的同学能够被激励起来,一起去参加就好了……”
“就是。”
只是觉得黄法海说得对才不轻不重地说出了这两个字,却没想到教室太安静了,以至于我说出这两个字时,连回声都听得到。
和黄法海那双略带精明的眼睛对上之后,我的心才微微地有些下沉,想着这下完了。
黄法海顺手指了指墙角我这里的方向。
“那位同学,你刚刚说什么?是有意向要参加吗?”
极不情愿地站起来,心里还在腹诽,叉叉的黄法海,你叫一声“安晓”能死啊,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的名字,鬼才信呢!
“老师我就是觉得你说得对,附和你一下……”
黄法海锲而不舍,“那你有没有意向参加呢?”
冷晨阳转过脸捂着嘴冲我“嘿嘿”地笑完又转过去,我低下头盯着她的后脑勺没来由地有些火大,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看着黄法海一字一顿。
“冷晨阳去我就去。”
我觉得大家听到我这么说也不会觉得奇怪,因为分班第一天我就因为座位的事和冷晨阳产生了过节,这档口我能说出这句话来大家肯定觉得是因为旧恨。
可是我明明还每天中午跟着冷晨阳一起去餐厅吃饭,说说笑笑得像极了八百年前失散的姐妹。
冷晨阳很气愤,当着黄法海的面转过头怒视我。
“你干嘛针对……”
“我”字还没有说出口,一旁的苏越忽地就伸出左手拍了拍冷晨阳的肩膀,是让冷晨阳不要再说了的意思,也是让冷晨阳不要跟我一般见识的意思。
他们都不明白。
我故意将气氛搞得这么剑拔弩张,故意表现得咄咄逼人,都是因为我的嫉妒,说到底,都只是因为曾经在我身边奋不顾身的那个人,不见了。
或者说是,变成别人的了。
117.
“老师,我去跑八百吧。”
从苏越拍冷晨阳的左手上收回视线,我看着黄法海一字一句说地很冷静。
黄法海很开心,抓着手中的拐杖敲了两声地板示意我坐下,然后又开始赞扬我。
这大概是我成为他的学生后,他第一次指名道姓的表扬我,印象中那天他说了很多话,说得最多的一句,是“看,这才是亲学生”。
冷晨阳跟没事人似的回头找我聊天。
“真去跑啊,你成吗?”
我白她一眼,“不成的话你替我吗?”
“替不了,”冷晨阳摊手,“我还得让苏越替我呢。”
我以为一直扮演“闷葫芦”“冰山王子”形象的苏越不会讲话,却没想到那天的苏越跟打了鸡血似的不正常,在我和冷晨阳和谐聊天的时候,他居然偏过头来插话。
“以后再有这种无聊的东西你不要去也不要吱声。”
冷晨阳一愣,继而有些欣喜地狂点头,我默默地低下头,把从黄法海那里抽到的空白纸条放在桌子上摊平,然后又默默地拿出铅字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想如果当初我运气好一点,能直接抽到有笑脸的纸条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看苏越维护冷晨阳的画面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黄法海已经拄着拐从后门走了进来,然后在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停下,伸出手指头敲了敲我面前的桌子,示意我跟他出去一趟,原本低落的心情因为黄法海这一个简单的动作,我一下子就情绪高涨起来,“嗖”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跟着三条腿的黄法海就往外走。
我心想果然黄法海果然是要对我刮目相看了吗,果然从今以后要特殊对待我了吗?果然还是要说出那句“老师看好你哦”了吗?
除了教室门,黄法海偏过头冲我扬了扬下巴。
我愣了愣,什么意思?好走不送吗?
“江洋老师找你。”
江洋?谁?
估计是看我没反应过来正在发愣,黄法海忽地就扬着嘴角笑了,眼睛一闪一闪地放着光,我想着就算黄法海不表扬我,不特殊照顾我,因为他冲我笑得这一下,也足够了,真的够了,笑得太叉叉地好看了。
“四班的班主任,在一楼的办公室。”
黄法海扔下这句话又拄着拐离开了,我目送着黄法海颠簸的背影发呆,再想起他的话才有些后知后觉。
他说江洋老师找我,说是四班的班主任,正坐在一楼办公室等我的班主任。
是我以前的老班,“江洋”这个名字一本正经得让人想哭。
联想到周末老安吞吞吐吐地说出的“早恋”的这些话,我觉得我需要静一静。
我想了一万种老班要怎么开口来对我说出这种他们班主任难以启齿的话题,比如“安晓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们年纪太小了”,再比如“江湖是我儿子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你们不合适”“你的成绩没下降,可是你看他的成绩”之类的,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看我走进办公室后,老班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最近怎么老听人说江湖周琳之类的,你听说了吗?”
这节奏……
老班没按常理出牌啊。
是听说了还是没听说啊。
在老班殷切目光的注视下,我只得违心地摇了摇头,抿着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高冷一些。
“没听说。”
“这样啊,”老班点头,“我倒是听到了一些风声,你注意一下……”
你注意一下……
“嗯。”
我觉得自己又当奥斯卡影后的天分,明明心里都在大声咆哮了,表面上还要装作镇定无比。
我要注意什么?!
他们俩的事跟我有毛线关系?!
老班你是在逗我吗?!
还好办公室此刻只有我和老班,实在太狂暴的时候,还能将手背到身后,狠狠地攥一下拳头,或者是负气地比个大拇指朝下的手势。
“上周我喊你的父亲来了一趟学校,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了……”
何止是说了,我们原本正正当当、和谐美满的父女关系,就因为你一些空口无凭、空穴来风的话,关系都破裂了。
“但是我觉得他应该没有说清楚,所以我想亲自跟你谈一谈。”
“老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索性心一横,我决定破罐子破摔,大不了不转回四班去了,天大地大哪不是家,“我跟江湖真的没什么,以后也不会又什么,您不要听那些流言蜚语的,就因为我们是同桌,关系可能比旁人好了一点,可是我百分之两百的向您保证,现在我们不在一个班了,也不是同桌了,关系肯定会疏远的……”
“你可能还没听懂的意思,”老班换了个姿势坐,“我不是说让你们的关系变得疏远,我没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你们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很好,你们还可以帮助,以后说不定还可以考上同一所大学……”
“爸!你又在干嘛!”
老班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地推开了,我同桌黑着脸旋风一样奔到老班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都跟你清清楚楚地说明白了你怎么还找她过来!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吵吵什么啊,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啊。”
“我就是知道!我明明都跟你说得好好了,你还答应我了不会找她,你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又这样,你这是离间同学关系,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班主任’这个称号吗?”
不得不说我同桌很有吵架的天赋,就算是胡搅蛮缠他也能说得头头是道,我无聊地低下头玩自己的手指,耳朵却一直竖着听老班和我同桌之间的对话,也不知道我同桌嘴里的“说好了”说的是什么。
人的情绪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尤其是在面对不同人的时候,比如办公室里只有我和老班在场的时候,虽然我是真的很认真的和老班说自己和江湖没有关系,表面义愤填膺,谴责流言,内心却仍然委屈得想哭,可这会儿看着我同桌吧啦吧啦地跟老班扯来扯去,我又纯粹把这个场景当成一个故事,自己只是坐在台下的观众。
我才不会承认,因为我同桌在旁边胡搅蛮缠的关系,我会变得很安心。
“我是在问安晓想好要转回来了吗?”老班白了江湖一眼,一副“你误会我了”的模样,“而且刚刚听黄老师说安晓要参加运动会,我就是叫她来问问情况,安晓是不是?”
我看了看我同桌,又看了看老班,待收到老班反馈的目光后,才含含糊糊地回答。
“……是,还是不是啊?”
“看吧!”我同桌来劲了,咋呼的声音更大了,“我同桌都说不是了!以后我什么都不跟你说了!爸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有点发懵,我是不是破坏了他们之间良好的父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