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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梅花飞 ...

  •   闽清自古多梅花,所以又有梅城之称。(书上说的……)
      料峭春寒,千树梅花。刀光横闪处,片片的梅花花瓣在空中飞舞,满天都是那粉粉的红,淡淡的白。
      一望无垠的梅林中有一个少年正在舞刀。刀在他的手中翩然翻飞,无数的梅花从刀光中飘落,随着少年的身影纷飞。
      在离少年不远的一棵梅树下坐着一个拿着一本线书的女孩,漂亮的鹅蛋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目光一直随着少年的身影移动。
      猛然少年一个收势,刀身平出,一朵梅花悠悠落在刀面上,只是原来的五瓣却不多不少被切成了十瓣,少年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另一只手拿了那梅花向那个树下的女孩走去。
      “又偷看我练刀。”没有半点责怪的语气,只是带着淡淡的欢喜。
      “谁偷看呢,我在看书。”女孩连忙拿起握在手里好久的《素问》,装模作样地翻起来。
      “给你。”男孩把那朵十瓣的梅花递给女孩,女孩一笑,开心地接过,小心翼翼地夹到书里面。
      “梅儿。”少年收好刀,枕在头下,躺到女孩身边。
      “干嘛?”
      “这次我要和爹去关外走一批货。”男孩的语气有点犹豫。
      “什么时候回来?”女孩倒没听出什么。
      “不知道,大概也要一年吧。”男孩看着头顶上的满树梅花,语气有点寂廖。
      “正好,最近忽然不想看到你了。”女孩似乎想存心气气男孩,只是那调皮的笑容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梅儿。”
      “干嘛?”
      “梅儿。”
      “干嘛啦。”
      男孩一直盯着女孩看了好久,才讷讷地说:“你头上的那个梅花簪子……很漂亮。”
      一阵清风吹来,还带着初春的寒意,满树的梅花飘飘洒洒。

      上元节,灯如旧。
      欧亚平牵着马独自走在池园繁闹的大街上。夜已黑,各色的花灯都点亮了起来。十年生死两茫茫,谁也没曾料到当年那一别却要到十年后才能相见。原定的一年之期拖了那么久,不知道思念的人儿是否依旧?
      沿街装饰着各色的花灯,还有种种灯谜,少男少女们在其中穿梭打闹,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街上飘着甜甜的糖炒栗子香味,还不时传来沿街小贩叫卖的声音,让原本热闹的街头更添一丝温馨。
      在闽清地方上元节的花灯是有名的,每到这时候十里八乡的人常常聚到这里赏花灯,放花船。大户人家的女眷也常常坐在道边的绣楼上闲话家常,男人们则聚在另一边的茶馆上一起闲聊。
      也就是在那一霎那,欧亚平无意间抬起了头,却看见坐在二楼晓窗边的不是他日夜思念的梅儿又是谁?
      只是梅儿早已做了妇人打扮,一旁的小丫鬟还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那可爱的鹅蛋脸和梅儿小时候如出一辙。在那一瞬间欧亚平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十年了,他的梅儿依然如往昔一般,水汪汪的眼睛,满目流光。而且比当年更添一股岁月的优雅和淡泊的模样。
      祁梅并没有注意到楼下街边的人,依然和身边的几位夫人聊天,却是鬼使神差地,一转眼,正对上了欧亚平的目光,一霎那,电光火石,四目相对无言。
      “娘,娘,你怎么了?”在一旁玩闹的小女儿最先看到了娘亲出神的模样。
      “没,茗鄢自己玩哦。”听到女儿脆生生的呼喊,祁梅猛然间收回心神,再抬眼,原来的地方依旧人群熙熙攘攘,哪里还有那个期待的身影。
      大概是我想多了吧。祁梅看着身边玩着开心的女儿,嘴角漾起一丝甜甜的微笑。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就在不远的客栈里,欧亚平喝了一个晚上的闷酒。
      她很幸福。这是欧亚平一直不停跟自己说的话。

      或许是天可怜见,一年又是一年,已是安西都护府总捕头的欧亚平正巧押送一名福州府通缉的逃犯回福建,在督察道办了交接手续,算了还有剩时间,没有勇气再回到池园,近乡情怯的味道他是知道了,便信马由缰来到白云山。白云山上有一座闽清地界上香火鼎盛的庙宇,许多善男信女常常在此求神拜佛,盼得好运。
      过惯了刀头舐血的日子,欧亚平早已不信鬼神,但不知为什么,那日他却偏生想去看看。
      那天也是梅花繁盛的日子,也就是在那满树梅花下,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影。比起那年上元节的偶遇,她比原来消瘦了许多,但唇角边掩不去的是她满眼的幸福。
      她来白云庙为家人祈福,礼毕后便带着贴身的丫鬟在后山的梅林中赏梅。那一次却是怎么也躲不掉的相遇。
      “亚平哥哥?”
      满天的梅花飘洒,似乎是在怀念那逝去的时光。
      “梅儿……”
      只是她已成了他人妇。
      原本有千言万语,却发现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道不尽相思。
      那天在那片梅林中,他们反而比起梦想着的相见更加尴尬。
      “亚平哥哥,我还想再看一次你舞刀。”祁梅扬起脸,依然是一脸小女孩期待的模样。
      长刀出鞘,满天飞花。
      欧亚平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候,在那片梅林中,和那个坐在树下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舞刀的小女孩。可爱的鹅蛋脸,水汪汪的大眼睛。
      仍旧像往常那样,最后一朵梅花飘飘然然落在刀面上,原本五瓣的梅花被恰好切成了十瓣,只是依然不改那原本的嫣红。
      祁梅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放在帕子里收好。那珍视的表情,仿佛捧在手上的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那十瓣的梅花,是他给她唯一的纪念。
      那个最终凭借着一把落梅刀威震西北,那个曾经特别喜欢在自己面前舞刀的人留给自己唯一纪念。
      相见时难别亦难。
      在梅林走走停停说了些话,时光飞逝,转眼便是夕照。
      “夫人,我们该回了。”丫鬟悄悄跟上提醒道。
      依然的相对无言。
      “梅儿,你还记得那年我走的时候,你说我回来要为你带一件礼物。”
      “是啊。”她还记得。
      “送给你的,我那时起,一直带在身边。”一把金色的匕首,带着西域特有的风情,刀鞘上有用五块紫色水晶镶嵌着的梅花图案,精致的雕花手柄,一点也不像是一把利器。
      “嗯,我收下了。” 祁梅扬起头,尽力漾起一个很美的微笑。
      “走吧。”
      那天欧亚平一直悄悄跟着她们回家,躲在树上,看着她抱起跑出来迎接自己的女儿,看着她的夫君怕她吹风而为她披上套衣,看着她们一家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吃饭。
      她很幸福。欧亚平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块石头。只要她幸福,他就幸福。仅此而已。

      只是世事难料。
      世事难料。

      同样是古道西风。
      从池园到白樟再经梅溪,过了闽江,就出了清州地界。此后一路往西北方向,若是单骑,大约半个月的时间便可以到安西地界。
      雄江是清州边界处的一个小镇,夕阳在长亭投下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欧兄,一路走好!”唐楷先干了一杯。
      “多谢唐兄和陈大人多日照顾。”欧亚平也是把酒一饮而尽,举杯见低。陈意儒也一样。
      “喂,你呢?”唐楷看了看站在欧亚平身边的林茗鄢。
      “哼,喝就喝,谁怕谁?”林茗鄢一撇嘴,端起面前的酒杯就是一口,然后呛得自己说不出话来。
      “唐兄不要再欺负小孩子了。”欧亚平轻轻一笑,连忙拿开了剩下的酒。
      “臭狐狸,哼,等我学完了‘落梅刀法’,哼,看你再嚣张!”林茗鄢恶狠狠地看着唐楷。
      “好啊,等你学成了我去找你。”唐楷仍然不怀好意地笑着。
      “好,一言为定!”林茗鄢的倔强劲也上来了,“等我学成了一定要把你那个‘东南第一快剑’的名号抢过来!”
      “耶,就算你打败了我也是‘东南第一快刀’而不是‘东南第一快剑’嘛~”
      “你……臭狐狸,你耍赖!”
      “我说的是事实啊……”
      “臭狐狸,看招——”
      “陈大人。”看着林茗鄢和唐楷打到一边去了,欧亚平脸上终于泛出久违的微笑。
      “希望她能够在安西好好生活,忘记一切不需要记住的事。”陈意儒也是微微一笑。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毕竟真相对于她太过于残忍。”陈意儒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悲凉,“她的母亲是为了维护她,终究不肯让她背上弑父的罪名。”
      “甚至用上那么决绝的手段。”欧亚平耳边又回想起那天在火场中祁梅推开他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
      “求你照顾好茗鄢……”
      照顾好茗鄢,让她好好长大。
      让她远离世人的流言蜚语,开开心心地长大。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欧亚平扶着茗鄢上了马,最后回头对着陈意儒和唐楷一个抱拳,一边拉住茗鄢坐骑的马缰,一夹马腹,两人两骑慢慢走进了夕阳的光芒之中。

      “小丫头,口气还不小。”唐楷揉揉刚才被打的胳膊郁闷了半天,“招式还没学全呢,居然就敢放话说跟我抢什么‘东南第一快剑’的名头。”
      陈意儒斜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我倒记得曾经有人说不敢自夸‘东南第一快剑’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梅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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