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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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前龙马不止一次地考虑过，当越前家的军队进入了这座属于迹部景吾的城池而自己手刃了迹部的时候，那个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一个字的男人究竟会对自己说些什么。是感激得到了解脱？还是以他曾拥有的城主般的豪迈立下与越前家逐鹿天下的誓言？越前总是这样想着，一遍又一遍，直至他完成了这场景的前提。
他正在迹部的面前，拔出刀。
正是这个瞬间，他才发现一直以来的错误。什么解脱什么东山再起，这些都不可能是真田所能面对的命运——无论是迹部还是自己，都不可能允许真田逃离。
也就是说，无论迹部如何，真田都无法改变那种充满屈辱的生命；这是在他切腹未完成的关头被救的那一刻便已经决定的，抹杀不掉的屈辱，屈辱叠加着屈辱。
这也是他遇见越前的瞬间所决定的。
迹部是在占有，而越前同样也会。在这个时代里，一次失败，就不可能有挽回的机会；一旦沦落，就再也爬不起来。真田的尊严虽然紧握在他手心之中，但那握着的手，大概永远不可能有机会打开。
真田本身究竟在想些什么？对于迹部的侵犯，他的忍耐超过了正常人所能接受的范围；对于越前伸出的援手，他又冷淡地展露出高高在上的尊贵，傲然无视。他的国，他的家，他自己都被他放在了什么地方？他既然选择过一次切腹，那他同样可以选择第二次，或者因为自视低贱而选择其他自行了断的方式，总归能从更深的自尊地狱中走出来；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像追求死那般追求生，似乎以消耗自己的意志来等待着什么。
但那又绝对不是越前所要给他的。越前知道因为这些想法，他在迹部的面前顿住了；不是犹豫，而是对真田与迹部之间更疯狂的猜想。如果他就此下手，那真田似有似无的祈愿就会在还没有被神听见之前被扭断击碎，殒落在自己的眼睛里——或许，只有那样，他才能看见真田的眼泪，越前不知道迹部想不想，至少他自己对那东西充满了渴望。
于是他没有收回刀锋。于是他被溅上了一身的血液。热腾腾的，属于真田的。
越前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真田会为已无还手之力的迹部挡下这致命的一刀。他不希望看见的是那个男人的心早已沦陷，也不愿看到在捏紧这颗心之后，某个人会将它一点点地揉碎。
如果真田确实交出了自己的尊严和心而他看见的一切都是错觉，那么，他没有必要站在这里期待着任何不现实的结局。
看着真田倒在自己的刀下，越前突然想，通过这把刀，他才第一次接触到了真田的身体，他观赏了幻想了无数次的身体，他第一次碰触，就是贯通它了。人体的热度很快就从刀身跳跃到手指上，迅速流淌过全身，连眼睛都被感染得燥热起来，就像是全身的每一部分都与那身躯密合在了一起。快乐的感觉，就如同迹部贯穿它的瞬间所得到的快乐，不可抑制地让两人在刀柄上完成了一次完美的交合——因为在这一行为的过程中，真田并没有推拒，他是迎上来的，是自愿的，是充满魅惑的。
就在这个瞬间，越前发现自己原先具有的独占欲望立刻被满足了。
而迹部的神情告诉他，一切不是他所不愿见的那样。迹部的惊愕没能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真田挡下的刀就像是他还给真田的自由与自尊一般，不可能存在。他似乎要表露出悲恸，但他没能顺利表现出来——真田扯住了他的衣角，抬起手向他暗示着什么。
他想要迹部说什么……迹部没能懂得真田的意思，但越前看明白了。非常明白，那句话，曾经对自己来说也是极富价值的。
“你想让他给你什么？”越前的声音出乎自己的预计，冰冷得可怕。真田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着自己的手势，而迹部仍旧不能明白。
越前再次出声，紧盯着迹部，逼着他想起那句他每次都会向为自己立功的属下们提出的问题。迹部好像明白了，但他不能接受在这样的时刻，不能接受对真田提出这样的问题。
真田坚韧地看着他，祈求的就是那样一句话。越前猜测着真田到底想要什么，真田等待了这么多年以死换取的究竟会是何等重要的东西……他阻止不了自己妄想到那些可笑的情感，他在害怕，害怕真田所求的不过是那么卑贱的东西。
“……你想向我，要什么？”迹部说了，已经不能维持城主的身份，就这样毫不稳重地说出来了。越前看见真田脸上的神情，终于得到许可的松弛，但没有彻底松懈得将自己抛给死亡。
“……怀刃……”几乎细不可闻，越前第一次听见了真田的话语，说出的要求竟然是这样的东西。
迹部这次没有停顿，他立刻将自己随身的怀刃递给了他；下个瞬间他的行动便让迹部倒抽一口气——真田将那把怀刃插入了自己的上腹部，想横拉一刀，但终究没有力气完成。
“……给我的……就不能拿回去……”真田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断断续续地说着——越前没有看错，他露出了笑容——对着迹部一个人的。
明白了，他是在用自己迟来的死夺走迹部维护尊严的权力。他那场被迹部阻止了的壮举，在现在，终于走到了尽头；一路上有多少的苦难和耻辱，就是为了完成死亡，完成一个死亡的升华，一个死亡的净化。
而且，他剥夺了那个阻止自己的人的净化，用一把怀刃，或者用一个死亡，将自己失去的从迹部的身上剥离。
越前没有继续看下去。他扭头离去的时候察觉到自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才想过如果在一切都过去之后真田仍然一心求死的话，他就算带走尸体也要将真田与迹部分开，但现在他没有了这种冲动。
如果再多看一眼，他就可能否定了自己刚刚建立起的推断，否定了真田的报复，否定了迹部的窘境。
越前知道，再多看一眼，他会看到爱情，而不仅仅是声誉。
终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