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日情深》求之遍子不见

2、2.沧海往事

　　王源到刘志宏家时，刘志宏神智尚且清醒。地上一箱老山城，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买来的这种差不多已经被国宾替代完了的啤酒。

　　随手拿起一瓶用牙齿拗开瓶盖，把盖子扔到垃圾桶里的时候王源还在可惜，要是是国宾的话还能换五角钱。

　　“怎么了你打电话叫我过来买醉？”

　　“没啊，就突然想喝酒了，我们一起吧。”

　　‘我们一起吧’，说出这一句刘志宏顿住了，仅此五个字，潸然泪下，猝不及防。
　　思念开阀，长长短短的记忆拼凑成一曲词。这熟悉的言语已在心中生根发芽，关于他的一切吹不散，像是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馨香遍布蝴蝶扑不过的天涯。

　　柳永尚有红颜歌伎，在一次次离别中找寻诗意；王菲尚有才子林夕，用一场场刻骨铭心换一行好词；白衣卿相伴佳人浪子，而他的相思无处可托无天涯可寄。

　　“我们一起吧。”那是多少年前了，有人曾对他说过这句话。

　　录制节目的时候，王俊凯和王源旁若无人地亲密，他难免会觉得尴尬。而在他最无措的时候，操着一口京腔的人握了握他的手，凑到他耳朵旁轻声说：“哎，你也很无语吧，我们一起吧。”

　　扭捏着拜托他教自己普通话的时候，鼻音边音平舌翘舌三声二声永远分不清楚，忧心自己太笨会让他觉得烦，每当说错了就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然彼时身高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人老成地摸摸自己的头说：“我想学重庆话你想说普通话，我觉得很难你也觉得很难，我们一起吧。”

　　在他看来，他们还有太多的“一起”，自己已记不清晰。

　　志宏时常想，如果自己早一些看清楚千玺良好的家教塑造的温情外表下，那礼貌疏离的态度，清冷凉薄的性格，是不是自己就不会喜欢上他了？

　　答案他至今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还有什么办法。忘不掉，摸不着。

　　几个小时前，在知道面前的人就是易烊千玺时，一瞬间胸腔作痛，长久的梦想终于握在手中却是幻影，直到千玺礼貌地解释之后跟他道别。他才像从梦中惊醒，心脏疼得没了知觉。

　　从不曾奢望过的距离来的快去的也快，刚才的一切结束以后，千玺已不见，就像从未出现。他甚至连千玺的背影都没追上，视线只抓住了他的匡威的藏青色一角。

　　千玺是个自由随性的人，他与嘉禾的一个教练斗舞输了，就答应了他们提出的大冒险。去一个陌生人家里，告诉房主自己要租他的房子。

　　这就是刘志宏伤心的原因了，辗转十年自己仍然爱他，默默承担着所有心酸，而过了十年自己只是他心中的陌生人，关系渐淡，聊胜于无，吗？

　　他强忍着自己没有红眼眶地听着千玺解释这整件事的起因，只是一个斗舞失败的惩罚，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大冒险，他甚至没有看到他的脸，他只看到他的眼睛，就连梨涡都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说话的声音也朦朦胧胧。

　　十年的心疼在这一刻密密麻麻涌上来，像有人往他的心上放了一窝蚂蚁，它们不仅覆盖完他的心让它无法跳动让自己窒息，它们还用牙齿啃食他的心。

　　心痛难抑，他靠着门蹲下身去，右手揪着左胸的衣服，头上出着细密的汗。这痛并不是□□上的浅显的疼痛，而是他的灵魂他的精神与他的心，被油炸生煎。

　　靠着门泣不成声之后，他突然想喝酒。

　　最大的悲哀不是爱一个人却永远见不得得不到，而是上帝一挥手你们便有了交集，上帝眉一皱你们的缘分止步于此。

　　他搬出自己冰箱里的老山城，这是他上次在一家比较偏的小商店里看到的，最后的存货只有这一箱了。

　　心痛难抑只能买醉，复杂的情感像海啸裹挟着房屋砖头树枝铁钉而来，这是一场蓄意十年的谋杀，他死在了自己十年前就开始酝酿的海啸中。

　　喝到一半惊觉自己果真是寂寞了很久，打电话把王源叫来。两人十多年的朋友，即使自己一句话不说，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陪自己买醉。

　　今天，遽然升起一股浓浓的哀愁，在心中在眼底。他想要倾诉，想要诉说这十年的沉重的想念。

　　“王源，你跟王俊凯正式在一起多久了？”

　　“七八年了，我满十八岁那天他表的白。”

　　“这么久了。那他有没有说喜欢你多久了？”

　　“我没问，不过时间也不短吧。”

　　刘志宏喝了一口酒，很久没有说话，然后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声音沙哑地说：“我爱了一个人十二年，想了他十年，我……”

　　话也就梗在了这里，他不知道接下去该说这什么。说自己想念他时所做的事？这些事情只想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品。说自己与他十多年前的温情？可那些事，他想就让它们留在梦里好让自己在眼泪中醒。

　　“千玺这人特别让人嫉妒，什么都会什么都好，感觉他在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天下无敌那种。我和王俊凯每次压腿压得要死不活的时候，都能看到他一边劈一字儿一边给他弟弟打电话。”

　　王源见刘志宏的话停了也不追问，只是自顾自地聊起了千玺，像是在自言自语酒后抱怨，但到底是说给谁听，答案不言而喻。

　　刘志宏觉得王俊凯能和王源在一起，简直是王俊凯前世吃了一辈子斋烧了一辈子香供了一辈子佛修来的福分。

　　王源这人，平时看着比谁都不在意，但心思比谁都敏感纤细。他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天生的温柔体现在细节的包容和体谅上。

　　最重要的是，王源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懂王俊凯的人。他们并肩经历过流岚雾霭，这样平等的爱情一直是刘志宏所向往的，只是他这一生，都不能跟所爱的人并肩而立了。

　　“千玺比同龄人都要成熟不少，他很多时候就像个大人，懂得责任的担当也懂得生活的价值。有时候很羡慕他，他是个完全没有偶像包袱的人。因为他自己本身不在意这些东西，而且他的为人处事行为风格都挑不出刺儿。”

　　“就是这样一个好像完全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完全超然在生活之外的人，我第一次看他哭，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志宏摇了摇头，眼眶微微泛红地盯着王源摇摇头。

　　“十年前就是你说你要走那几天，我的家庭作业放在公司没拿回去，但是第二天就要读书了，千玺也在那天上午回北京了，我就让王俊凯陪我一起回公司拿。走到练习室的时候，听到里面有音乐的声音。”

　　“我和王俊凯悄悄地走过去贴着门偷看。千玺在里面跳舞，跳得很慢。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舞蹈能表达什么情绪，但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他的心情肯定很不好，从他的步伐动作姿态什么的都能看出来。”

　　“背景歌曲要完了的时候，我看到他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像是全身突然没了力气一样瘫软在地上。然后我看到他慢慢地爬起来，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

　　“那首歌好像是单曲循环的，放了一遍又一遍，千玺在里面坐着哭了好久我也不清楚。反正他终于站起来的时候，我觉得我腿都麻了，根本走不动。”

　　“他一直在放的那首歌是《北京北京》，我听声音，很像你唱的。”

　　人总是在错过和遗憾中成长，当年以为暗恋无果绝望离开，却没想到在被埋藏的岁月里，他曾对自己如此深情。

　　只是过去的都已飘渺无迹，时光荏苒，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膝，忽然而已。
　　但倘若自己不知道他深情至此也还好，这样自己尚可守着一段注定孤独的恋情再与他人欢好或终老。然而现在，知晓自己被一个人如此温情地怀念过。

　　曾经沧海难为水，还有什么能让自己从他当中解脱？他原本可以搭上千玺的帆船横穿他的沧海直达他的心，但奇妙又悲伤地，他错过了。

　　他唯有守着这样甜蜜的记忆度过余生了，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但他完全可以在闲暇时把这些记忆拿出来洗一道，挂在风中，晾成一面百无一用的款款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