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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往事如梦 ...

  •   洛水边上有一座城,名洛都,它是大晋朝的都城。
      此时正是春初,一夜春风来,洛水畔种着的数万棵杏花树,翩然开成了一片汪洋。
      洛都受整个大晋朝重文轻武的风气影响,如此盛景,自引得文人墨客、千金美眷们,倾巢而出,来这江边游玩踏青,饮诗作对一番。
      我和楚玉也准备去,不过我们向来不屑同洛都城里那些个软绵绵的,连走路都要喘的千金一起出游。
      说起我和楚玉,那就是洛都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两个小霸王。
      至于我们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的小霸王怎么混一块去了,这还得从我的娘亲和楚玉的娘亲算起。
      当年,我的娘亲和楚玉的娘亲,好的像是一个人,什么月下焚香,义结金兰都做过。
      就算后来他们一个嫁给了定国公家的小公子,一个嫁给了当时的楚大将军,也还是交往频繁。
      连带着我和楚玉在襁褓中,就放在一块挥舞着小手,你一拳,我一拳的你来我往中不打不相识了。
      长大后,我们俩也臭味相投的很。
      所以一大清早我去给娘亲请安的时候,看到楚玉陪着她娘楚夫人坐在娘亲床边,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我的娘亲大人什么都好,出身显贵,又生的楚楚动人,唯一可惜的就是体弱多病的很。前几日春寒料峭,被风一吹,就卧床不起了,此时正靠在床上,被廉夫人小心翼翼地喂药呢。
      “娘亲,孩儿特地起了个早来看您,没成想,您这早被姨母给占了先。”我坐到娘亲床边的矮塌上,拉着娘亲的手撒娇道,“孩儿不依,不依——”
      楚夫人一边把空了的药碗递给床边侍奉的婢女,又替我娘亲掖好了被子,这才转过来对着我教训道:“就你最难缠,真是个小祖宗,非得事事让你得了先才肯罢休。”边说边伸出纤纤玉指来点我。
      “姨母,饶了我吧,阮阮这额头上的伤,还没好全呢。”我忙拨开被齐刘海遮住了的伤,给她看。
      站在楚夫人背后的楚玉见我这样子,在那儿偷着乐,冲我一通挤眉弄眼。
      本来娘亲只是静静地靠在那儿,微微笑着听我们讲话,这时看见我的伤,一下变了脸色,就要坐起身来摸我的伤处,“阮阮,这伤是怎么来的,可是被谁欺负了不成?”
      我嘟哝着,不肯说,早知道娘亲会追问,还不如让廉夫人戳一下呢。
      因为原因、太丢脸,简直不忍直视。
      娘亲见我不肯说,着急起来,但一向拿我没办法。只求助的看向楚夫人。
      “楚玉,你来说!”楚夫人厉声道。
      被点到名的楚玉乖乖站在楚夫人面前回话,从我的角度看过去看过去,只见她肩膀扑簌簌地抖着,“我们前天去掏鸟窝的时候,阮阮爬树爬到一半时,有个毛毛虫掉到她脸上。她……她就掉了下来……”楚玉说完,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好你个楚玉,出卖我不说还敢笑。
      我这下也不了,一个熊扑过去压倒楚玉,直挠她腰眼处。她最怕痒的,这时被我弄的笑个不停,直连声道,“阮阮,饶……饶了我吧,我不行了……”
      楚夫人看着我和楚玉两个在那胡闹,对娘亲笑着摇头道,“这两个小泼皮!”
      侍奉的婢女们也在边上捂着嘴偷笑,我和楚玉闹了一会儿,便累了,终于决定,暂时放过她。
      娘亲见我满头大汗,便向我招招手,我过去依偎到她身边。
      她爱怜地拉住我的手,又拿了手帕替我拭汗。
      楚玉在那儿直咋舌,“我娘要有你娘一半温柔就好了。”
      楚夫人地看了楚玉一眼,冲我娘亲说:“你看看,我这女儿说的叫什么话,连自家娘亲都要嫌弃。”
      楚玉见她娘亲这样说,也不敢羡慕了,忙哄着,“娘,哪儿能呢,娘,你是天底下武功盖世的娘亲,连将军爹爹都打不过你”
      “对了,说起你家夫君,我听说他率军队去了南蛮之地?”娘亲问道。
      楚夫人蹙眉道,“是呀,夫君这次去的地方确是南蛮,还不都是圣上专宠白贵妃,如今贵妃病重,太医说只有南蛮之地生长的百蜜草能救其性命,所以圣上便下旨命夫君前去寻找这救命药。”
      “可是南蛮之地瘴毒弥漫,多有毒蛇猛兽出没,将军此去恐怕凶险万分。”娘亲看着楚夫人担心道。
      “不去是死,去也是死,况且当今圣人……”
      “你们都下去吧”
      娘亲挥退一众婢女。
      又让身边的大婢女连月带我和楚玉出去玩。
      我和楚玉对视了一眼,吐了吐舌头乖乖地跟着连月出去了。
      “大人就爱神秘兮兮地说事”,楚玉不满地噘嘴道。
      我淡淡回道:“那是为了我们好,傻楚玉。”
      楚玉似懂非懂地“哦”一声。
      随即她便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在花园转了会儿,便按倷不住,拉着我跑到府门口。
      门前阶下停着一辆马车,车前两匹骏马。
      “阮阮,你看这我这两匹马如何?”她笑嘻嘻的问我。
      ”有点意思。’我围着那两匹马看。马儿具是通体雪白,只头上一绺火焰似的鬃毛。 “啧,怪不得人家都说,这天下的好马都到了将军府中去了。”我故意咂舌道
      楚玉看我难得地恭维她,一高兴,便得意忘形起来,结果暴露了她最近,突飞猛进的,圆润得过分的双下巴。
      我在下面笑得前俯后仰,她也不小了,可总有些婴儿肥,我总拿这个取笑她。
      她看我笑得比她还开心,先是一愣恼得跳下台阶,追着我打,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被自家爹娘锻炼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不巧是,轻功比不过我。最后累的半死也没够着我一片衣角。
      上了马车她也没消停,朝我哼哼了一路。
      连带着驾马车的车夫也遭了殃,一会儿被她嫌弃太慢,一会儿又觉得太快颠簸,弄得那车夫战战兢兢。
      我们到时,一溜香车停在杏林西边的空地上,看来已经有不少人在了。
      我和楚玉跳下车来,毫无淑女之姿的行为,引来旁边工部尚书家千金白嫣的一声讥笑。
      她同我们一前一后到的。
      这笑是她正娇娇地扶着侍女的手,踩在小厮弓着的背下车时,发出的。
      楚玉还沉浸在和我赌气的气氛里,没注意到白嫣,我也只是瞥了她一眼,并不打算理会。没成想她倒更来劲儿了,非得走到我和楚玉面前教训起来,“早就听说楚将军家小姐和定国公家的小姐行为举止不拘小节,与男子无异。”她停了下,又讽刺道
      “如今一见,果真名副其实,恐怕将来二位要学齐宣后钟无艳毛遂自荐才嫁得出去了”
      她之所以敢无视我和楚玉背后的定国公府和将军府的势力,无非是靠她姑母白贵妃宠冠后宫,白家如日中天之势罢了。
      所以,明面上我不能把她怎么样。
      于是我就装傻当没听见,“哎呀呀,我看到那有好多鱼啊,我们摸鱼去,走——楚玉,走了——”拉着回过味儿来眼里快喷出火的楚玉往洛水边走去
      楚玉被我一路拉到水边,再也忍不住,甩开我抓着她胳膊的手,“干嘛拉着我,阮阮!你看她那嚣张样子,居然把我们比作无盐女!”说完气呼呼的盯着远处往杏林走的白嫣的背影,恨不得烧出两个洞来,“干嘛拉着我,阮阮!你看她那嚣张样子,居然把我们比作无盐女!”
      “楚玉,我拦着你是因为她是白贵妃的侄女,如今朝中白家独大,还是不要正面起冲突为好,不过......”
      楚玉不是愚笨之人,刚才不过是在气头上,“不过暗地里耍她一耍还是可以的!”现在听懂我未尽之意,她便朝我眨了下眼,我知她又要开始干坏事了。
      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把喂马用的松子糖。
      “看好喽,阮阮。”她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笑得忒坏,手一翻几颗松子糖便打到白嫣的头上,直打得脑袋上的珠翠一阵响动,白嫣恼怒地回头四望,也没找到罪魁祸首,又看看站在远处的我们,也没发现可疑之处,只得将信将疑的转过了身。
      在我身边若无其事的楚玉见她又开始往前走,直接一把松子糖打了出去,于是柳玉朝便同她的婢女摔作一团。
      楚玉见她中自己的招儿,正忍笑忍得辛苦,就听到前面不远处一阵骚动。
      这下子楚玉也不笑了,和我对视一眼,同时使轻功跳到树冠上去看向远处杏林中央的地方。
      只见花影重重中,显出一抹明黄色隐隐约约,以及那一声声的“太子千岁千千岁”,楚玉原来漫不经心的表情收了起来。
      我一阵头疼,没想到太子殿下也到江边游玩来了,楚玉这家伙对太子简直像神一样地崇拜着。
      果然,她看清真的是太子以后,眼睛便是一亮转过头来看我,“阮阮,你也看到是太子殿下,对吧?”
      我无奈地回答道,“是,你想去便去吧。”
      看她听我的答应,便急急要飞奔到太子身边去的样子,我凉凉地警告她,“要是敢把我晾一边,光顾着跟太子讨论兵器什么的,一个上午也不见人影的话,哼哼——你的下场会很惨的。”
      她吓得一个激灵,忙逃之夭夭,留在风里一句,“阮阮,我一定尽早回来找你。”
      我眯了眯眼,跳下树,为了绕过那群围着太子殿下的公子小姐们,我挑了另一条入杏林的小路。
      太子殿下,如今朝廷上下,恐怕是最尊贵又最悲哀的存在了吧。
      当今圣上,专宠白贵妃,已到百依百顺的地步,连白贵妃所生的皇子渊刚刚及总角之龄,就已受封国之亲王,享封地三千里供奉。
      要不是皇子渊还太小,恐怕此时东宫早已易主。
      如此盛宠的白贵妃,身为圣上已故的成后所出的太子懿的处境就很尴尬和岌岌可危了。
      且这位太子殿下听说是个沉默寡言之人,又生得肃穆端正,很难亲近,也只有楚玉那个生冷不忌的泼辣货,每每敢往上凑了。
      小小年纪,天真活泼,毫无架子的皇子渊则显得更得人心。
      想到此处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楚玉对太子满心倾慕,要是将来太子万一被废,她不知要如何的伤心了。
      回过神来,发现已到杏花林深处,这里的杏花比别处都高大许多。连头顶耀眼的阳光都被密密匝匝的杏花遮了大半,地上只余些斑驳的光影落下。
      这处倒是看下去甚合我意,正好睡个小觉,等楚玉和太子说完话,反正她总能找得见我。
      想到这儿,我抬起头,望望头顶粗大的杏树枝干,寻了处最多杏花可以掩藏住我的树干,一个轻跃跳上去,转身靠在那里,闭眼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本来就睡得很轻的我,感觉到一个陌生的气息从远处走过来。
      那个步子虚软,似久病之人,他慢慢地走到我藏身的树下。
      我好奇地拨开树叶花枝往下看去,只见那个人拿着书慢慢坐在草地上,靠在树上,打开手上的书看。我看清书皮上的名字时,便是有点惊讶。
      我从来同别人家的女儿不同是,她们偏爱什么言说风流才子佳人的诗经时,我则经常拿着《医传》《千草方》之类的爱不释手。
      所以当我看到那他身上拿着的是失传已久,只在古志上有记载过的《灵问》 ,这本医者都神往心向的书时,我才真正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来。
      我定下神去看他,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头上束着寿玉做的冠其发如瀑散在肩上,一身白袍,尘土丝毫未沾,脚上踏着也只是普通的白皇靴,全身上下干净得像是这杏花化作的一般不食人间烟火,只是眉间轻笼着一丝忧愁,让他还有些人气。
      不对,能拿到《灵问》的人,身份地位肯定不低,而且他的青玉冠看似不起眼,实际却是用昆仑山中的极品,名为“流潋”的玉所制,在这样白日里,也似有活水在其中流转在那青玉冠里,最重要能避百毒。
      想这里,我本来想跳下的动作也停住了,能用得这样东西的人,不是梁相家的,就是我爹死对头白太尉家的公子,敌我不分,我还是少惹事为好。
      我摸摸鼻子,又躺了回去,便没看到树下的那人似有所觉地抬头望了望我所在的地方,难得露出了表情,再醒来时,那人已不在了,只余淡淡药香留在空中。
      我从树上下来,看了看四周,还是空无一人。
      松了口气,走了我就放心了。
      楚玉来找我时,一脸餍足的表情,活像只偷了腥的猫。
      我瞥了她一眼,“舍得来找我了,我还以为您老儿都要长在那位殿下身上了。”
      她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哪有,阮阮,你就是爱嘴上不饶人。”
      “太子殿下都同你讲了什么,你笑成这样子?”
      我问她。
      她顿时满眼崇拜道:“太子殿下,他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朝中那个大臣一天只知道拍白贵妃的马屁,称赞那皇子渊什么文曲星下凡。哪里知道太子殿下才是学富五车,不仅能文,武也出众,对用兵之道,比我将军爹都不差什么,而且……”说这,她突然羞涩地跺了跺脚。
      等等,跺了……跺脚?让一个天天只知道打架的楚玉做出这种小女子的动作,太子殿下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楚玉,我对她简直不忍直视。
      她跺完脚,才说。原来一向冷着个脸的太子竟然对她笑了。
      我虽哭笑不得,却也为楚玉开心,毕竟,她的太子殿下对其也未必无情,甚至是有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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