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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如陌 ...

  •   顾昔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她已经两年未见的亲哥哥,顾长风。

      她愣了半晌,眼眶也酸涩了半晌,才蓦然想起这并不是梦,而是自己昏倒前确然发生的事实。

      她受惊一般蓦地坐了起来,心中暗暗苦恼这肚子怎么不该疼的时候疼,现在希望它疼一疼反倒安静地很。

      顾长风沉默地看了她许久,就在顾昔以为他会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训斥她时,他说话了。

      他说的是:“受委屈了吧?”

      一句话,短短五个字,就轻易地勾起了她这两年来深埋在心里的脆弱,眼泪扑簌簌地开始往下掉,而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顾长风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叹了口气:“你刚才睡着的时候哥哥在想,只要我妹子好好的,觉得快乐,在哪里又有什么重要呢?但你不该让我们担心,你知道爹和我这一年几乎都不敢提起你,心里害怕你是不是已经在外面遇到了不测……”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喉头翻滚了几下,才续道,“小柔,你……想回灵都吗?”

      她抱着他的脖子不停流眼泪,却在他问出这句话后终是摇了摇头。

      “你还没有放下……那要不要,去到他的身边?”顾长风知道,以宣少景和长柔过去的情分,再加上他们父亲的影响,她想要成为西侯的女人根本不是难事。只是,已不可能是唯一的那一个,更不可能成为他迎进门的第一个。

      这本是顾家不能接受的辱没,但若是只有这样才能填补长柔心中的缺口,他相信他们的父亲会和他一样,愿意忘记什么是顾家声名。

      然而她却在他怀中更加坚定地摇头。

      顾长风没再说什么,只是心疼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就如小时候他哄她安然入睡时经常做的那样。

      ***

      这一顿饭的气氛并没有比昨晚好多少,宣少景沉默,筷子几乎没动,只是握着杯子慢慢喝着酒。而其他三人早就看出来先前那一出是颇有内容的,但碍于这是西边的家事,此刻他们谁也不方便主动提起,宣少景的情绪不高,他们大多时候也只能心照不宣地喝着酒。

      直到顾长风走了进来。

      “见过四位侯爷。”他行礼,脸上神情看不出异样,仍是那个镇定稳重的少将军。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投来,酒杯还触在唇上未离开的南侯叶之洵目光中也透着一抹深邃的淡淡笑意。

      “她醒了?”宣少景问。这虽然是一个问句,可是其实疑问的语气并不明显,因为从顾长风的脸上,他就已经可以猜到。

      “是。”顾长风就像在汇报一件寻常的事一样,语气十分公事化,“罪女顾长柔此刻正在门外,等候侯爷召见。”

      宣少景微微一滞,说道:“先带她回驿馆安置吧,有什么话等身子好了再说。”然后便不再看他,回过身若无其事提起竹筷夹起菜来。

      顾长风犹豫了一下,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门。

      “顾长柔?”靳岳伦忽然琢磨道,“长风,长柔……难道是顾将军的女儿?顾将军的女儿,怎会成了罪女?”语气似半开玩笑,“她如何得罪宣侯了?”

      宣少景神色不动,仿佛随口说道:“她本来应该是我的护卫,擅自出走灵都,若要细究,自然有罪。”

      靳岳伦还想打听什么,这时叶之洵却悠悠然开了口:“如此看来宣侯是想要细究了,不然那个被抓了的女子岂不是浪费了用处?”

      宣少景随着其他两人戏谑的目光沉默地望向叶之洵。

      然而他只是那么一笑,仿佛也只是随口调侃,再没接着说什么。

      ***

      顾昔在驿馆一直等到了晚上,她在花厅里端端坐了起码有一个多时辰,才终于等到了姗姗而回的宣少景几人。

      她几乎没有一丝迟疑地立刻走到他跟前单膝跪下:“顾长柔见过侯爷。”

      宣少景沉吟着看了她半晌:“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属下已经休息好了,特来领罪。”她说着谦卑的话,声音却有些硬邦邦的,带着明显的疏离。

      她不肯起来,宣少景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一个低着头,一个就也垂着眸看着她。

      良久,他从她身边走过,一言不发走到椅子边坐下。

      这阵势摆明了是要处理家事了。靳岳伦和宁盛言看了看宣少景和顾氏兄妹,十分有默契地约着去后院赏月了,喊到叶之洵的时候,他说稍后过去。然而宣少景没想到的是,这位说稍后过去的南边侯爷,居然就大模大样地也走进了花厅然后坐了下来。

      “叶侯。”宣少景等了半晌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皱着眉提醒了一声。

      “嗯?”叶之洵刚刚端起下人送来的茶,一脸疑惑地望了过来。

      “我要处理一下家事。”宣少景继续提醒。

      “哦,”叶之洵浮了浮茶叶,“请便。”

      “……”宣少景对叶之洵其实并算不得熟悉,虽然他们年纪相近,但这位南侯继承爵位已有十年,而他才刚刚做了两年多的西侯,他和其他三位侯爵正式打交道的次数加上这次一共也就两次而已,所以此时此刻他也很难凭所谓的了解去推测对方到底是什么用意。

      宣少景只好不去管他。在这种时候,说实在的,他也没有心情去理会叶之洵在哪儿坐着。

      顾昔早已经转身跟过来重新跪在了他面前,宣少景的手暗暗攥了攥拳,脸上仍沉静着,眼眸深邃地盯着她,良久,终于开口说道:“你这样跪着,是想让我怎么罚你?罚你永远离开灵都吗?”不等她说话,他已经续道,“起来,我没说过要罚你。”

      但顾昔仍执拗地跪着,也并没有抬起头看他:“若侯爷不罚属下,那么就请侯爷也放了晏姑娘吧。”

      宣少景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会提出这个请求,他微微朝椅背靠去,说道:“她冒犯了我,我为什么要放了她?而且,她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也不肯回答这两年与你一起都做了些什么,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她其心不善。”

      她忽然抬眸望向他,虽然脸上并没有明显的表情,但一旁喝着茶悠闲围观的叶之洵却看出了她隐含在眸中的冷笑。

      他发现了这一点,不由也扬了扬唇角。

      这时,顾长风说话了:“侯爷。”他语气虽然恭敬,但也显得有些清淡,“长柔她对卑职说过,这两年的事她并不想提起。”

      出乎意料地,宣少景居然没有对顾长风这样的说辞发怒,相反,他居然有一瞬的沉默。之所以说是一瞬,是因为顾昔只给了他这么一瞬的时间。

      “两年前是晏姑娘帮了属下一个大忙,她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是属下隐姓埋名以报恩和无处可去的借口留在了她家中。之所以不想提起,是因为当年的事实在太让属下感到羞耻,仅仅如此。”

      宣少景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也没有追问顾昔两年前羞耻的事到底是什么,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知道她指的哪件事,而那件事,让他的目光更加深沉和寂静。

      顾昔抬起头迎着他这样的目光,心里泛起一抹冰凉又苦涩的笑。

      “人我会等带回灵都再做处置,”宣少景静静道,“你要为她求情,也回去再说。”言罢,不给她回话的机会,起身便径直走了出去。

      顾长风和顾昔对视了一眼,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然后也跟了出去。

      她站在原地,完全忘记了还有旁人在场,皱着眉咬着唇一遍又一遍用力地呼吸着。

      “我看你们侯爷倒是挺宠着你的。”叶之洵起身放下茶盏,笑了笑,“你这样把他当作仇人的态度,若是换了我,可不会这样容忍你。”

      顾昔一愣,对方突然表现出的存在感让她霎时有些慌乱,但听了他的话,心里却陡生不快,默默咬着牙关垂下眸不说话。

      再开口时,叶之洵的声音仍含着笑,语气却明显带着一丝薄薄的凉意:“你还真敢冲着我闹性子。”

      顾昔抿了抿唇,心里虽烦躁不耐,但对着这人,嘴上也只好恭恭敬敬回道:“长柔不敢。”

      叶之洵没有说话,盯了她半晌,却又忽然笑了:“你倒还挺倔,是仗着会有人来给你撑腰吗?”

      顾昔眼中流露出疑惑,她还不至于敢以为堂堂南侯会把他们顾家放在能撑腰的地位上,难道,他是说宣少景?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禁又笑了:“叶侯言重了,长柔在西侯眼中,只是戴罪之身。”

      叶之洵笑容半敛,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片刻,最后什么也没说,走了。

      顾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揣测不出这位南边侯爷先前那喜怒无常的态度到底是个什么意味。她只是忽然之间,感觉心里莫名抖了一抖。

      ***

      翌日,大燕国君湛灏的五十八岁寿诞终于如期而至。

      这一晚,百正殿前大开席宴,玉荷池上莲叶青青,初花绽放。上百桌人成延绵之势在湖中心被碧澄的水波和花叶簇拥包围着,一眼望去,盛况无尽。

      在大殿的王座上高高坐着的男人,正是大燕朝的国君,湛灏。他的体型微胖,眉眼和善,脸上的微笑也因此显得自带一丝亲切。相比之下,坐在他身旁穿着红底绣金丝飞凤裙袍的君后薛氏反而更显得气势逼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连自己妻子的威仪都比不上的男人,却在这样一个隆重而特殊的日子里,在几乎所有人都认定的走势上,给了满朝文武一个始料未及。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冲破三万大关~小昔妹子不哭,某些人出来混总是会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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