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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选择 ...

  •   不知什么时候,屋外的阳光已经接近了尾声,夕阳下的那片竹,越看越像家里的那些。

      “小柔,到了那边记得给父亲和我写信,尤其是父亲,他很想你。”

      分别前哥哥顾长风的话犹在耳边,但顾昔望着眼前第数张被她写废了的信纸,却只能无声地叹气。

      要她怎么写呢?她是个不孝女,离家这么久,她连一句交代都没能给自己的家人,她很想和父亲好好说说话,可是她怕这封信一旦开头,便会记载着她这两年多的沉重,还有,她的羞愧。

      她握着笔,想着想着,忽然就毫无预兆地落了泪。她不是不想家,她只是回不去,但她其实真的很想家。她伏在桌上,呜咽着哭了起来。

      被韦昭领着来的大夫站在门口,转过头,和他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去叩门,韦昭顿了顿,又领着他转身走了出去。

      韦昭回到书庐,冲着仍在作画的人行了个礼,说道:“侯爷。”

      叶之洵头也没抬:“大夫怎么说?”

      “大夫没有进门。”韦昭略显为难地道,“长柔小姐她,额……”

      “说。”

      韦昭顿了一下,说道:“她在哭,所以我们没有进去。”

      “哭?”叶之洵停下手中的笔,抬眸朝他看来,似觉得好笑,扬了扬唇角,“倒像是我强迫她来的一样。”

      韦昭默了默,还是说了一句:“我看可能是想家了吧。”

      叶之洵没有说话,放下笔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径自出了门。

      ***

      “咚咚。”

      “咚咚。”

      两声又两声,里面始终没有人来应门,而之前说的哭声此刻也完全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存在,就连韦昭自己都觉得有些拿不准,只好转过头去看叶之洵的意思。

      叶之洵没表示出什么意思,他只是直接上来一步推开了并未闩着的门。

      伏在桌上的身影霎时映入眼帘。

      “原来是睡着了。”韦昭低声道。

      叶之洵走过去,看了一眼毫无知觉的顾昔,然后伸手拿起了桌上凌乱堆着的其中一个纸团,打开。

      ——“父亲大人见信如晤,不孝女长柔今一切安好……”

      他沉默地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她。

      半晌后,叶之洵把揉成团的信纸一张张展平拿在手中,转身走出了门外,停下脚步,吩咐道:“去叫肖文生来。”

      韦昭愣了愣,然后点头应了一声:“那长柔小姐?”

      叶之洵淡淡道:“还有力气哭证明没有生病,让大夫走吧。”

      韦昭冲着他的背影应了一声,回身从外面关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顾昔睁开眼睛,觉得涩涩的,她就又闭着养了会神,等听到鸟叫都第三轮了才慢吞吞下床来,还有几分迷糊地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刚喝了口进嘴里,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好像忘了件什么事。

      ——“对了长柔小姐,侯爷说让您晚饭的时候过去找他。”

      噗……她一口水蓦地喷了出来。

      她居然放了叶之洵鸽子?她居然放了堂堂南侯的鸽子?!顾昔凌乱地理了理头发,恰恰这时又有人推门而入。

      端着洗脸水的侍女笑得甜美:“长柔小姐您起来了?侯爷他……”

      “我知道!”顾昔连忙从她手里接过水,“我马上立刻就去见他!”

      她用最快的速度在洗漱完毕,还在侍女的帮助下梳了个新发型换了套新衣服,其实她原本没有这个讲究的心情,但侍女说这是叶之洵的意思,她只好接受。

      她出门刚准备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却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叶之洵住的地方具体在哪儿,于是回头问叫作荷妆的侍女:“侯爷的院子怎么走?”

      “侯爷昨夜宿在书庐,”荷妆笑着,一指斜对面那片竹林,“就在那里。”

      “……”顾昔听见自己心上咚地压了块石头的声音。

      ***

      叶之洵正在吃早饭。

      顾昔拖着步子走过去,同候在一旁的韦昭点点头算打了招呼,但她还没想好怎么向叶之洵请罪。

      “吃饭了吗?”叶之洵忽然问。

      经过昨天的见识之后,顾昔觉得以他这样有城府的个性来说,问吃饭绝对不是真的只问吃饭,这应该只是他追究自己的前奏,于是她默了默,说道:“长柔特来向侯爷请罪。”

      叶之洵抬眸,疑惑状:“你有什么罪可请?”

      “昨天……”

      “哦,对了,”叶之洵自自然然地接过了话头,说道,“你昨天写的信,我已经帮你寄回去了。”

      顾昔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把我的信寄了?!”

      叶之洵嗯了一声,说的随意:“我看你写的辛苦,就让人帮你重新写了一封。”

      顾昔一听,更气:“谁要你帮我写了?你怎么能随便动我的家信?你知道我要跟他们说什么吗你就乱写!”

      话音落下,她忽然意识到了对方是谁,气氛随即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停顿。

      叶之洵放下了手里的竹筷,拿起手边的素帕擦了擦嘴,整个动作优雅流程,仿佛完全没有被她的冒犯所影响,然后他才好整以暇地看向她,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开个……玩笑?顾昔看着他的脸,虽然唇角确实是携了一丝笑意,但是怎么看也不是开玩笑的那种笑啊。她实在不知道真假。

      “不过我确实让人模仿你的字迹帮你完整地写了一封家书,”叶之洵说着,示意韦昭把手中的信封递给了她,“这是最保险也最不用废话的报平安问候信。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待会就寄走吧。”不等顾昔说话,又续道,“虽然我对你以客礼相待,但你应该还记得你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做客的。”说着看了她一眼,“原本我打算今天让你陪我去个地方,但你可以自己照镜子看一看,你的眼睛现在是什么样子。”

      顾昔一顿,抬起手背捂了捂眼睛。

      “抱歉……”声音不自觉地小了很多。

      “来第一天便哭成这样,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我多么苛待你。”叶之洵淡淡一笑,“还冲着我发脾气。我都要以为,你是不是宣侯有意送过来让我难堪的了。”

      “不是!”一听到宣少景的名号,顾昔立刻扬声否认,她略一沉默,又单膝跪了下来,“请侯爷恕罪,长柔以后……以后再不哭了。”她觉得这个请罪的保证听起来有点如小孩子在认错,怪怪的……但叶之洵话里的意思确实也是在介意她哭的事,那么她也只好用不哭来作保证。

      叶之洵果然也觉得好笑:“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有人向我保证她不会再哭。”又笑了笑,“若不是宣侯的喜事就快临近,我倒也有兴趣瞧瞧你能保证多久。”

      顾昔心口一闷,咬了咬唇:“宣侯的喜事,与属下的保证没有什么关系。”

      叶之洵似饶有兴致地瞧着她,起身走过来,在她耳旁笑道:“真的不哭?”

      她没有说话,眼神里透着倔强。

      “好。”他一脸暂且相信的模样,微微颔首,“那就走吧。”

      ***

      半个时辰后,顾昔才终于晓得叶之洵带她去的是什么地方。

      一座建在山脚下的,十分隐蔽,也十分美丽的宅院,但它其实又并不是普通的宅院,而是一间没有招牌的会馆。从老板到侍者,每一个都透着顾昔熟悉的那种气息,尤其他们对叶之洵的恭敬,并没有市井味的谄媚。

      在老板的引路下,顾昔随着叶之洵一路沿着竹廊在风铃声中前行,她记得一共转了三次弯,路过了两个院门,才终于走进了第三个,然后,她看见有好些男男女女正围坐在一起,玩着曲水流觞的风雅游戏。

      “叶侯,您可算来了。”

      才一进门,顾昔便听见一个男人声音高高兴兴地传了过来,原本悠悠的古筝声也戛然而止。

      “兀糜王子。”叶之洵笑着回应。

      兀糜?顾昔默念着这个名字,再一看对方的穿着打扮,立刻便明白了。她自小生长在将军府,父亲顾昭华所教她的不仅仅是武艺,还有就是四方地情。南侯领地与万岳、金河两国相接,身为南方侯爵,其中一项很重要的责任,就是与这两国打交道,稳定交界关系,同时平衡这两个小国的势力。

      眼前这个被称为兀糜王子的人,很明显,就是金河国的王子。

      “母后。”兀糜回过头冲着身旁一个年轻女子说道,“您还说叶侯可能不会来,我就说叶侯从来定好的时间就没有爽过约!”

      母后?顾昔愣了愣,怎么看这个王子也有三十好几了,而这女子相貌看来不过才二十几岁,怎么居然是母子么?

      年轻女子盈盈笑着望向叶之洵:“叶侯别来无恙?”

      叶之洵点点头:“劳王后挂怀。”

      另一边又走来几个打扮明显不同的人,顾昔记得,这是万岳国的装扮。

      “这位美人是谁?”其中一个打量着顾昔,冲着叶之洵笑道,“叶侯是想通了?”

      顾昔一怔,下意识想解释,但这种场合她又晓得自己是不能随便开口的,只好看向叶之洵,默默等着他说话。

      但叶之洵还没有说话,兀糜便一脸惊讶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他,说道:“叶侯娶夫人了?母后,你知道么?”

      被他一口一声叫着母后的女子看着顾昔,摇了摇头,笑容已不似先前柔美。

      “叶侯您这就不对了,”兀糜笑道,“怎么说您和我母后也是表兄妹,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告诉我们。”

      顾昔看见叶之洵笑了笑,依然没有说话的意思。

      她有些沉不住气了,若她是个普通的护卫这样的哑巴亏吃着也就罢了,反正是为主子办事,可是她怎么说也是西边顾氏之女,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背?即便她早已不是那个冰清玉洁的少女,但无可否认,只要她还是顾长柔,那么她的声名,就永远是与顾家相连的。

      “其实我是侯爷的护卫。”她言简意赅地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她看见众人眼神皆有变化,有诧异,也有释然。

      然而就在这时,叶之洵说话了。

      他微微一笑,说的是:“只是暂时而已。”

      “……”顾昔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这句话还是和他昨天说的一样,意思没错,但听起来非常别扭。

      哪知叶之洵偏偏就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样,也侧过脸来看向她,笑得温柔:“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太虚伪了!这是顾昔此时此刻极为深刻的感知。

      ***

      回去的路上,顾昔心里闷着气,闭着眼睛忍啊忍。最后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盯着同样在闭目养神,但看起来就比她自然许多的叶之洵,吸了口气,说道:“侯爷,长柔有话想说。”

      他仍闭着眼睛:“说吧。”

      “侯爷今天在兀糜等人面前那样说,长柔觉得不妥当。”何止是不妥当,简直是过分。

      “不妥当……”叶之洵慢慢睁开眼,看向她,“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不是错与对的问题,是……”顾昔闷闷地说,“太过于暧昧,会让旁人多想。”

      叶之洵扬起一抹笑意:“我看是你想的比较多吧。”

      “我……”她气闷不已,又不能骂他,于是“我”了半晌也没“我”出个所以然。

      “说起来,我有个建议倒是想要给你。”叶之洵又老神在在地开了口。

      顾昔蹙着眉看他。

      叶之洵看了她须臾,又笑着摇摇头:“还是再等等。”

      顾昔眉间蹙的更深,沉默了一下,说道:“侯爷,其实你是不是并不是真心让我来做老夫人的护卫?你知道她不需要我对不对?”

      叶之洵笑道:“是啊。”

      又是这么坦然……顾昔深吸了口气,又道:“那您让我跟您回南境,是为了什么?”

      “两个原因。”叶之洵说,“第一,因为少君殿下和你们顾家需要我做这个人情,让你不必被宣少景强行带走;第二,就是如昨天那样的状况,还有像今天这样的场合,你看见了,我需要一个像你这样有家世背景,但却对南侯夫人这个位置没有企图的女人来占住我身旁的位置,你可以当你是我的护卫,但你的职责并不仅仅是韦昭那样。”

      这一次,顾昔沉默了更久。

      “但我不会一直在这里,我毕竟只是您的护卫。”

      叶之洵笑了笑:“这就是我要给你的建议。相对的,你也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在宣少景送来他的喜帖时,被我作为礼物送还给他;第二,”他抬起眸,凝着她,一笑,“你嫁给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花快来学学什么是正确的求婚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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