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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京西海棠的独皎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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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由华先是饮尽流觞中酒,起身轻抚身后海棠,回首只见在瓣瓣飘落间温敛之垂首正坐,持笔屏息,一脸认真。这里的酒虽然度数很低,但也架不住冉由华喝的量大,她按了按微微发晕的脑袋,曼声吟道:
京西水清蕃草木,只有名花苦幽独。
嫣然一笑竹篱间,桃李满山总粗俗。
也知造物有深意,故遣佳人在空谷。
自然富贵出天姿,不待金盘荐华屋。
温敛之下笔飞快,行文对意也没有太多犹豫,转眼间就已成诗,通篇无一错漏字。他这样的速度拿出去也是出类拔萃的,显见是经过一番苦练,冉由华俯首看去,忍不住顿了顿。
纸是上好的沐雪纸,笔是上好的金锦笔,墨是珍贵的含光墨,但熠熠生辉的字却着实称不上好看。冉由华看着觉得,温敛之的书法虽然比她这个现代人好一些,但是跟其他男子比确实逊色不少。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微微蹙眉,以这人下笔的速度,想必是曾苦练书法,怎么也不应该是这个程度啊?
温敛之抬眉看到冉由华的神色,忍不住心下苦笑。须知那场变故正发生在他定品前夕,毁却的除了一身福运,还有双手的无名指。那之后他虽然竭力弥补,但终究再不能书写自如。
两个人的神色各异,映衬着那熠熠生辉的诗篇,满场人到底忍不住窃窃私语开来。
冉由华暂且放下心中疑虑,环视溪畔,与她目光接触的女子却是一一俯首,而男子看向温敛之的神情却是夹杂着羡慕和嫉妒,都觉得这七皇女本身已是天潢贵胄,此番一看才气更是惊人,可惜偏偏被温敛之独占去,当真是何其不公。
冉由华看着沉默的三皇女,哂笑了下,随即便取过金锦笔,在诗句上方题上了诗名:咏京西海棠。
五个歪歪扭扭的字落在纸上,模样虽丑,但众人却都是心下一凛。只见那含光墨尚未凝住,便已放出层层辉光,丝丝缕缕弥漫到冉由华身后的海棠树旁,本是繁茂的一株海棠刹那间瓣叶委地。
在场之人全都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浓厚气运,甚至连外围的人也不禁翘首相望,心生向往。
新娶夫郎第一次正式出席曲水宴的女子,按照惯例都会为诗篇题名,赠与正夫,以示尊重,但从来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像冉由华这般光华四射。
冉由华看着脸上难得露出吃惊神态的温敛之,心头一动,提笔在题目下又添上了一行小字:
三月初三,于京西溪畔见海棠遗世而独立,复观吾夫郎,亦皎皎然,故有感而作。
她从未写过毛笔字,是以字既丑速度也慢,但众人却是不敢小觑,俱是屏息凝神,就连一直淡漠如云的曲留风也不由端坐起来,伸颈远眺。
温敛之不禁瞪大了眼睛,不能想象这首诗居然是冉由华为他而作的。笔定之时,只见方才委顿的片片海棠花瓣无风自舞,轻飘飘地袭上了他的膝头发鬓。
冉由华此时醉意更浓,盯着温敛之的眼睛更是发亮,忍不住笑道:“三皇姊之前怕诸位败兴而归,此刻还剩下不少文签,想必不能尽情,不如便都翻了吧!”
这托盘中本准备了九九八十一支文签,分别是不同的主题,先前亮了五十多支,此刻还余下不少。
那托盘的侍从本一脸迷醉地望着冉由华,却不料冉由华抬手轻翻,已然又取了一个题目:春风。
温敛之此刻已经回过神来,然而望着冉由华的目光却是复杂的很。他虽然心思轮转,但在冉由华说话的时候便已经默契地执起笔,准备誊写冉由华的诗。
仿佛是弹指间,一小锭含光墨便已化作点点辉光。
今日来到曲水宴的人都觉不虚此行,冉由华一炷香内连翻十八签,才气直压京西的传奇也深深烙在了她们的记忆里。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思考,冉由华如此表现,究竟用意何在?太女的嫡妹如此出众,到底是她的助臂还是姐妹阋墙的前奏?就连本是阴沉着脸的三皇女也不禁若有所思,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之前冉由琪一家独大,倒是令她难以抗衡,现在冉由华要是把水搅浑,对自己未尝没有益处。
不得不说,在场的每一个人脑子都比冉由华转得快,想得深,却不知道始作俑者只不过想要展露一下自己的实力,好威慑其他势力,以图清净罢了。毕竟这个世界不太科学,气运的决定性太重要了,有绝对的实力,甚至可以压倒一切外力因素。
冉由华不知道自己精心预设的出场超额完成了任务,她此刻正枕着温敛之的腿睡的异常香甜。
夕阳下的马车行驶的很平稳,没有太多的颠簸。马车四周的随从神色严肃,都是整装以待。
温敛之小心地护着冉由华的身子,只怕她碰到马车壁上。
入了城门,云集从大道回城的权贵们才纷纷岔道而行,各自归府。冉由华的马车哒哒地行进在路上,街道两旁的人纷纷垂首以示规避。七皇女纳夫后第一次正式出门,曲水宴上一鸣惊人的消息已经风一般地传到了京城的街头巷尾,垂首肃立的百姓不禁偷抬着眼皮,却也只能张望到全副装备的王府护卫,侧耳倾听,也只有辚辚的车轮声罢了。
“草民有冤!”
一声凄厉的叫喊刺入马车中,吓得正在梦中的冉由华一个激灵,猛地弹起了身子,却不防被一直护着她的温敛之抱了个满怀。
冉由华轻眨了眨眼,缓了缓仍是不太灵光的思维,动了动唇刚想要问话,外面又是一声高呼。
“草民有冤!”
这下她彻底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