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大义灭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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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衡在库房里满头冷汗地扒拉药材。他修炼玄道，玄道以炼丹见长，故而他能心安理得地混吃混喝毫无建树——横竖路上没有炼丹房，心有余而力不足。而眼下找药材应是他的本行，若再一无所获，宋衡饶是对自己十分大度，十分看好，也会觉得有些微妙的丢脸。而此时他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这在宋衡对自己的评价历史上，乃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颜容钰充分发挥一名清虚观弟子应有的高贵不凡，十分不食人间烟火地提出的诸多名贵药材，没一样是知府这类官员家里备得起的。宋衡混了几天人间，十分沧桑现实，难得长了脑子，预备用药效相似的寻常药材替代。于是他发挥了崇明山庄弟子应有的二逼不凡——他竟不认得药材本身的模样。天地良心，收拾粗药材的活计是小弟子做的，而宋衡不当小弟子很多年。
屋漏又逢连夜雨，他满头冷汗时，库房的门开了。
宋衡为自己的黑历史添了光辉灿烂的一笔，他以决绝的姿态撒腿而逃，一头撞在了来人身上——可见他能把自己卖掉，也是有原因的。
来人扑通一声摔倒，却哼都不哼一声，只茫然无措地瞪着一片虚无的空气。
宋衡来不及庆幸附近并无熟人，他惊异地发觉，这竟是王小姐的大丫鬟，调戏他的女流氓，曾经的顶头上司，弄画。
他虽艺不高人也不胆大更没什么不记仇的高尚情操，本应遵循本性赶紧跑路不管旁人死活，却本着残留的厌恶看了这丫头一眼，这一眼收获巨大，小丫鬟竟失了一魂一魄！
宋衡的鸡皮疙瘩一粒一粒站起身，失了魂魄，便是为旁人所控，能抽人魂魄的，必然是顶尖的鬼道高手。眼下......眼下......
小丫鬟恍恍惚惚地站起身，默默地瞅了他一眼，如同刚出壳儿的鸡崽子认了娘，缀在他身后，健步如飞地追了过来。
眼下除了边跑边喊救命，还能做什么呢？
宋衡认真思考一回，发现就只剩下临死前的回忆。
修心道者尚且乐于保命，遑论这等玄道都一塌糊涂的货色，当下宋衡连御剑都不及，撒腿而逃，十分专业。
他们的动静不小，府里立即热闹起来，各处管事领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精神十足地加入这一场围殴。
“有小贼跑进来了！”
“怎么进得来的？莫不是从角门进的罢？”
“呸，角门可是锁得好好的。”
“小贼往表少爷的院子里跑了，快去叫几个小厮儿，莫惊了表少爷。”
“表少爷吩咐了，今日要苦读，不叫人打搅。”
“那你们这些管事儿的还敢把他放进去不成？”
“抓到了！”
“好，可莫让他跑了！周福家的，绳子可拿来没有？”
柳恒醒来时，发觉自己搂着飞霜剑，上面有隐隐泛光的魂魄，想来应是林雨颜——他敢如此肯定，乃是因为飞霜剑正凶悍地抢救他，已扇了七八个耳光，有这等魄力手法的，非林师姐不可。
他艰难地扭头打量四周，不敢细想林师姐的魂魄为何天赋异禀，突然晓得如何操纵外物。终于发现不久前才见过的难兄难弟颜容钰。
难兄难弟躺倒在他脚边，惨得连林师姐都不忍心再抢救他一回了。
“阿檀？”他试着喊了喊，“李兄？桃花兄？宋二傻？”
四下一片寂静，无人回答。只有一轮明月，明晃晃，阴惨惨地照亮他面前的隐身阵法。
他忍着疼站起身，觉得自己简直又死过去一回：“李兄？桃花兄？阿檀？宋二傻？”
他的声音在黑夜里幽幽地回荡，登时把树林子里的猫头鹰也吓噤了声。
“宋二傻？李兄？桃花兄？阿檀？”
“别喊了......”他看见颜容钰缓慢凄惨地爬起身，“他们不在了。”
柳恒迟疑地想了想这句话，不晓得该按哪一种意思来理解。
颜容钰习惯性地吐一口血：“至少得过一阵子才能来寻你。”
“你怎么知道？”
“这阵法，”颜容钰指一指阵法，再指一指飞霜剑，“这剑上的魂魄与外物感应，都是在下拙手所制，凑合着用用。”
柳恒闻听颜容钰的解释，略微放心，故而能挑剔地望一眼阵法，十分造作地客套道：“还行，继续修习修习，会更好的。”
尔后询问：“他们去哪儿了？”
颜容钰想了想，委婉道：“那要看他们什么时候打算把令师弟从大牢里头带出来了。”
柳恒当即觉得，在听这个漫长的故事前，他可能需要先冷静冷静。
其实这个故事不算很长也不算出人意料。在宋衡漂亮的助攻之下，一行人成功暴露。当下毫无悬念，王大人和他婆婆妈妈儿女情长的小姐公子不同，当下杀伐果断，毫不包庇地把这等祸害送了进去。
“有鬼道修者押送？”柳恒忧心不已，“我们怎么逃出来的？”
颜容钰打量他一刻，艰难地委婉：“没有鬼道修者。令师弟出事时，令师妹和两位妖兄，弃卒保帅大义灭亲，是追捕小贼的......少侠。如今，他们仍是王府座上客。”
柳恒舒了一口气，大概脑补出叶檀与李磬和花木兆恼羞成怒恶向胆边生，终于痛定思痛把蠢货当小贼交出去的全部过程。
“也好，”他落落大方，毫不痛心道，“他跟着我们也是累赘，呆在大牢里也安全。”
颜容钰默默地看他一眼，默默地闭嘴。
“那我们为何在此处呢？”柳恒道。
颜容钰麻木道：“他们不打算久留王家，过不久将从这条小路偷偷溜出城外。一会儿他们要闹个大动静，我们伤重，不方便留着......”
柳恒当即愤愤不平道：“胡闹，我们虽是伤患却非残废，如何会拖后腿了？有人就是爱逞英雄。”
颜容钰已经无话可说，觉得自己先前费尽心力画的法阵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他只想了一刻，下一刻便感觉到鬼修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头一回全面而深刻地理解，为何“虫鸣山庄”如斯恶名远扬。
那一位柳兄，十分不怕死地提剑而出毫不畏惧地一声怒喝：“鬼修拿命来！”
鬼修直冲他们而来，带着阴冷的肃杀和柳恒荡漾而哀怨的惊叹：“韩柔师妹......”
原来这位就是韩柔，他顿时觉得叶檀实在没有资格谴责这个鬼修，任谁被那么一喊，也只有想砍人的份儿了，无关立场。
他提起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柳兄，小心。”
秀丽的姑娘有着小鹿一样的眼睛，望着他们的时候如同望着一盘青菜叶子，实在叫人心生恐惧。
韩师妹不和他们多话，劈手一剑砍下。而飞霜剑起，凶悍地撞了上去，招式凌厉，师出同门。
“这是......”柳恒喃喃道。
颜容钰矜持地微笑：“心道的小术法而已。”
宋衡见到了捉拿自己的两位少侠，还有一名无辜路人。他们坐在牢头提供的三张马扎上，手里提着只装了肉食的篮子。
他一声不吭，心高气傲地面向墙壁，冷淡道：“你们来做什么？”
叶檀与李磬互相对视一眼，明确地从对方眼中看出“我一向是好人，这出戏交给你了。”只好十分心有灵犀，一齐瞥了一眼花木兆，作为一棵树妖，他的恢复能力十分强悍，眼下背一背黑锅，应是可以的了。
花木兆当即不负众望，张口讨打道：“我们来看看你啊，这里面真好，住着真舒服啊。”
宋衡隐忍高傲地瞪了他们一眼，大约是觉得这货太过脑残，不屑搭理。
叶檀觉得不能放任花木兆自由发挥，赶忙道：“我们这么做......是有后手的，当时没来得及......”
她话来不及说完，当下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传来。叶檀掐一个隐诀，把两位妖兄麻利地请到封妖符里暂住，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
竟是那个叫弄画的丫头。此时她神志清醒，坚定地朝宋衡走来。
叶檀苦中作乐地想一想，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宋衡有了朵烂桃花？
弄画神色坚毅，俨然在慨然赴死。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大义灭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