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粉蝶双双穿栏舞】第二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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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闻到的是从旁边煮着药的锅子溢出来的草药味，滚烫的药水顶着锅盖咕嘟咕嘟的响。
看来是顾青门的小轩了。他倒是把这里布置得有模有样的，看起来就有一种归隐的神医样子。
一屋子的药具，煮锅，药碾，瓶瓶罐罐里大概装着七七八八我不认识的草药。桌上还卷着一张柔软的布，从我的角度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有银针的利光。
他在墙上挂着艾草，我半眯着眼睛嘟囔着：“大冬天的，哪来的虫子，都被你直接或间接的害死了。”
他笑着转头，走近我，说：“你醒了。”
此时，他并没有梳头，将乌黑如墨的发随意的散在两侧，好似真的清高一样。我见着他的样子，又暗暗的说：“假清高，真小人。”
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个碗来，放在旁边，两鬓的发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隐隐约约的看不见他的侧颜。他接着拿湿的布子将锅盖一包，揭了下来，看了一眼锅里煮得黑漆漆的药，笑着回我：“什么小人？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恩人？”我瞪他，恨不得杀了他，“你还好意思说！是你自己没有管好童子，还来冤枉我！”
“谁叫你又送还回来的？还被他看见了。”他将火灭了，盖好盖子，走近我身边，说，“他见你不领我的情不爽，就把你给害了。”
我继续瞪着他，又气又好笑：“我一个小婢女，为难我做什么！”
“哎，他比我还傲气。”顾青门笑得有些促狭，隔着一层丝巾替我号脉。
不过，我冷静的分析了一下，想来我也是遍体鳞伤的人，怎么身上不太疼呢？恩，他是个神医……那谁替我擦的药？我抬头看一眼他，还是别自作聪明的好。
“诶……咳。”我打破两人的沉默，道，“我身上……怎么不那么疼啊？”
他笑着看我一眼，但好像是在说“我是个白痴”，又道：“你说呢，当然是我的功劳了。”
我脸一热，忙推开他，说：“你可别唬我！我是皇后娘娘的人！你怎么也不会……”
“锦瑟已经把你指给我了，”他躲开我，走到银针面前，展开那层柔软的布，“所以，你现在应该叫我‘主人’。”
“你……！锦瑟不会这样的！我去找皇后娘娘！”我正欲起身，却觉得脚一阵刺痛。
“别动啊。”他拿了一根银针快步走向我，“你的脚伤还没好呢！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给你下了药。”
什么？我啊了一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边说还便摸着我的脚，看它是不是真实存在。
他用银针为我刺了好几个脚上的穴位，说：“幸亏量不多，不过这几天你都不能乱动，否则，我爹都救不了你。”我咂舌，可嘴上却依旧不饶他：“哼，谁知道你是在帮我还是在杀我。”
“嘿，小妮子，你就不能想点我的好啊！”顾青门有些气的样子，回瞪我。
“哼，毕竟我来这宫中，没碰上什么好事，怎么敢奢求。”我想着在宫里的种种，声音就逐渐低了下来。
先是去庙里没见着恭王，再到选秀时被皇后直接要过来当婢子，还有其他小蹄子们的冷嘲热讽，排挤毒手，最近的心情真是糟透了。我沉吟一会，咬咬下嘴唇。
“你以为，这只是你运气不好吗？”他沉默了一会儿，背对着我，坐在地上铺了两层棉垫做床的边上，转过来偏个头对我说，还替我掖好背角。
我一怔，也叹了一声，向里墙看去：“我好像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
“为什么要忍着？”他好似不由自主的抚上我的额头，拨弄我的额发。
我已经红了眼眶，摇摇头。
顾青门叹息一声，从桌上拿了药来，吹一吹，说：“喝吧。”
我撑着腰坐起来，靠着墙，接过那白瓷碗，闻了一下那黑漆漆的药脸就皱了，道：“好苦啊。”
“良药苦口。”
我嘟起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又看了一眼黑白分明的药和碗，说：“能不能放一点糖……就一点。”
顾青门无奈的看着我，很笃定的摇头。
“有没有蜜饯？”我想了想，最后想出最后一个招数。
“你以为这是在你们沈家啊，吃个药还那么多名堂！”他不耐烦，从我嘴里抓过碗来，作势要强迫喂我。
我心一凉，连忙摇摇头，说：“你以为我在沈家的生活真的那么好么！”
于是，我从他手里抢过碗，一口气喝了下去，果然苦的我舌头都要麻了，一手将空碗放到他手里，可嘴里一句炫耀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又瞪着他。
他顿时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起身将碗放到桌子上，宠溺似得摸摸我的头，说：“这才乖！”
又过了一会，我感到自己的热气在往上涌，有种被熏的迷迷糊糊的错觉，接着，我又半昏半醒的倒下了。
好一会儿，我只听得他尽量压低的脚步声。
他在边上站定，接着，就在我身边轻手轻脚的坐了下来，轻轻叫我：紫陌，紫陌？
我不想理会他，装作睡着了。
他为我掖了掖背角，随即，让我意想不到地轻轻将唇印在了我的额头上，又轻轻地抚了抚我的额发，说：“和我在一起吧，别想他了。我会待你好的。”
我立即反应过来，保持着身体和脸部肌肉同时不动，心里继续腹诽：顾青门，你说什么傻话！这不是乘人之危嘛！我气鼓鼓的睡去了。
过了几天，当我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我是闻着菜香起身的，活动活动手臂，下意识的抬脚，咦！竟然可以动了！我笑得喜滋滋，看顾青门不在，就站起身来就向那盘菜扑去。
顾青门没有表情的撩开门帘，见着我一副开心样子嘴角也微微上扬，走过来一打我的手，道：“你还真是太单纯了！真的是从沈家出来的人？”
我撅了嘴，手在向菜盘探着，说：“她们会给我下毒，总不会给你下毒吧？”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我的饭菜？你又怎么知道没有人想害我？”他笑的有些无奈，随手将银针插入饭里，冲我说。
我睨他一眼，不回答，直直盯着饭菜。
过了一会儿，真的没有变色。我开心地看了他一眼，表示对饭菜有点小激动，伸手拿过筷子准备开动，顾青门却微笑着在我的注视下将饭菜端走。
“顾青门！你要将我的美味端到哪里去！”我拿着筷子在他身后张牙舞爪，可惜，他比我高一个头。
“你睡了将近十天，前几天吃的都是米糊，作为一个医者，我哪里敢让你突然吃那么油腻的东西！”他将饭菜端了出去，我也追了出去。
“顾青门，你别不识好歹，你冤枉了我，照顾我是应该的！现在我饿了，你总不能亏待我吧！”我怒瞪他，在沈家最差的吃食也比米糊好！
“我这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紫陌乖。”他端着盘子躲开我的手，拿起筷子就往嘴里送，还冲我炫耀，道，“这被我用过了，你要用吗？”
我耐不住烦，一打他的手臂，对他说：“顾青门，你别闹！我可不想再吃米糊！”
四
“叩叩叩”
镂花的木门外，有人正轻轻地敲门。
顾青门刚想反驳我，也被这敲门声惊住。狐疑地看了看门外，与我对视一眼，就低头开始吃他的晚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欺负人……”我小声的不平，却也缓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一开门，呼呼的寒风就直直的往外吹，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可一见到来人，我就笑得开了花：“殿下，你怎么来了？”
恭王见我在这好似并不奇怪，倒也仙人般的笑了笑，回我：“当然是拜访神医了，顺便来看看你。”
要在平时对他说的这话，我定深信不疑，而且心花怒放，可是，今日他说这话时，眼中却透过一丝算计的意味。这是怎么一回事？
“婢子见过殿下。”我没多想，只是退了一步，给他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
他向顾青门走去，对我很随意地抬了抬手。
我很乖巧地去关门，却又心不在焉地往他俩处望去。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只见顾青门放下筷子，走上前来规矩地行了一个礼。抬起头来时，眼里完全没有了当初那般友好之意，反而有些戒备。我不明白，他一个神医和王爷会有什么过节，按理而言，呆在宫里的江湖人士还是少树敌，多靠山才是。
“殿下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是这样，”恭王瞥了我一眼，又看了顾青门一眼，意思是希望我退下，可顾青门完全没有让我退下的意思，殿下只好接着说，“此事事关重大，还请……”
“不必。”顾青门周身慢慢泛起冷意，似乎在坚持着什么，“有什么一个小婢女不能听的。”
就是有些事情听了会死啊！我在心中呐喊，在宫中做一个小角色，就是要不闻又不看的！
可当我抬眼看着顾青门时，他好像在抗拒着什么；又看向恭王，他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我……”我有些犹豫，支支吾吾的又说不出来些什么。
毕竟锦瑟已经把我指给顾青门了，他才是我的主人。我带着些许可怜的目光看向顾青门，又被他冷冷地逼了回去。
恭王看我一眼，又冷笑着看了一眼顾青门，说：“本王今日，是来询问皇后的——真实病情的。”
我有些惊愕，他竟直称皇后，这是什么意思？真实病情又是什么？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脑子有些乱。我只是想做一个小角色啊！没办法，我只好低着头，站在门边，害怕自己听到的东西对自己有什么伤害，做出一副想逃脱的样子。
可是顾青门的话却好似一只手无形的把我拽了回来：“站住。”
我微微一愣，脸又朝里，他是什么意思？
恭王见我们这幅模样，笑了笑：“你们也别慌，本王也没有恶意。只是，本王的母妃对医术十分感兴趣，希望与神医，讨教一二。”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恭王，他周身明明有计算的气息，可是脸上却还带着笑容，他分明不是那种人啊！他应该是弹琴吟诗的逍遥王爷啊！
顾青门又换上了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说：“此事这样简单，淑妃娘娘直接派人来不就好了，还麻烦殿下亲自来一趟。”
恭王抿嘴一笑：“这不是更加有诚意吗。”
“方才恭王殿下询问皇后娘娘的病情……”顾青门瞟了一眼我，又说。
“母妃与娘娘情同姐妹，自然十分关心。母妃原就有研习医术，也诊过娘娘的病。”此时恭王的脸上却呈现出不自然的姿态，让人觉得漏洞百出。
“原来是这样……”顾青门脸上瞬间轻蔑一笑，道，“还请淑妃娘娘放心。”
恭王微微点了点头，突然看向我，问：“你的伤好点儿了吗？”
我一愣，背上靠着门，已经泛出了些冷汗，干笑着回答道：“好多了，多谢王爷关心。”
“看来，神医把你照顾的不错啊。”他又看会顾青门，眼里却泛着些许挑衅。
两个人的场面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本王记得，秋瑶说过，你女红很好，是吗？”他眼中闪现出矛盾的神色，但是又恢复了平静。我冲他笑着点点头，秋瑶姐姐提起过我？不对，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怎么没听秋瑶姐姐提起过？
“母妃也很喜欢做女红，”他转头对顾青门说，“到时，神医一并把她带去吧。”
我不禁有些小兴奋，恭王的母妃？我要见他的母妃啦！眼里流露出期待的样子，正好被顾青门看到。可是他眉头皱起，好像不希望我去。
他这人怎么这样，间接害我也就算了，还破坏我的好事！我的笑容渐渐收起，在心里腹诽，脸上呈现出一派委屈的样子。
最后，顾青门见着我的模样，只好叹息一声，道：“是。”
恭王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我站在镂花的木门外看了他的背影好久，还一直傻笑。好高兴啊，马上就可以见到他的母妃了！会是怎样一个妃子呢？能做到四妃的人一定不简单啊！
当我欣赏完他的背影后，转过身去就对上了顾青门一脸沉郁的表情，又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不以为然，走过去问他，道：“怎么了，不就是见淑妃娘娘吗，至于吗？”
他好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我一眼，说：“难道你不觉得恭王此次是有备而来吗？”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点点头，说：“我也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不过可能是人家气场强大啊。”
这回轮到他又气又好笑地看我一眼，坐下来接着吃他的饭，说：“看来，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之前你总是被欺负了。”
“为什么啊？”我看着他，期待他的答案。
“糊涂！”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粉蝶双双穿栏舞】第二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