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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年节(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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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夜饭年年都是如此,为着守岁,大家都吃的很慢,虽然女子并不一定守一夜,但心意却还是要尽到。这一桌子菜,无论是夫人们还是小姐们都只是用筷子轻轻扦几口,唯有晗哥儿一个人吃的开心,沈老太太也是开心,安氏似乎已经适应,对待晗哥儿如同亲儿,不住的给晗哥儿夹菜。
“晗哥儿,好吃么?”沈老太太笑着问。“好吃,晗哥儿高兴,往年除夕都是冷冷清清几个人,虽然也不缺了晗哥儿的吃穿,但晗哥儿却觉得一个人不开心。”晗哥儿小小的人,说出来的话却不禁让人心酸,果然沈老太太和安氏都红了眼眶,老太太抱着晗哥儿一个劲儿的心肝叫着,安氏也有些哽咽道:“老太太都是我不好,若是早一些接晗哥儿回来,也不会如此。”看着这番架势,沈庭玉言笑晏晏道:“年节喜庆,高兴的日子,大伯又喜得一子,老祖宗和大伯母也不必难过。”沈庭玉这话说的巧,几个姐妹都跟着附和。
年夜饭一直从酉时吃到戌时,晗哥儿有些困了,就让他给老太太磕了头拿了红包,由安氏抱回去了。但沈庭玉她们必须得陪着沈老太太,就聊着一些话打发着时间。“二娘。”沈老太太忽然叫了沈庭曦,沈庭曦忙站起来,沈老太太淡淡道:“领着妹妹们磕完头就回去吧,今日乏了。”众姐妹自然不敢忤逆,都起身随着一起给老祖宗磕头,说了吉祥话,拿了红包就一起走了出去。
沈庭玉大略看了一眼,给每个人都是一包五两多的银裸子,捏成不同形状。二娘站在松鹤堂门口和几个人告别后就回大房去了,沈庭欢也趾高气昂的向二房去。沈庭芳倒是亲亲热热的拢住沈庭玉的胳膊道:“四姐,我们一起回去吧。”沈庭玉点点头,也并不反对,只是奇怪沈庭芳的热情。
一路上沈庭芳都并不说话,到了和芳苑门口,沈庭芳才问道:“四姐,皇宫里有什么好玩的么?”沈庭玉这才知道,说了也无伤大雅,道:“皇宫宏伟壮丽,规矩森严,倒是很漂亮。”沈庭芳嘟起嘴有些愤懑道:“我还没有去过呢!”沈庭玉并不露出任何不妥的表情,道:“没有去过宫里的人有很多,我去也是托三姐的福气。”其实本是太后的意思,沈庭玉这样说是让沈庭芳去找沈庭欢,毕竟这皇宫不是谁想去就去得的。
沈庭欢若有所思,便与沈庭玉告别,向白氏房中去了。
回到了房间,莲翘有些不满:“五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名其妙的。”沈庭玉微微一笑,接过半夏递来的汤婆子,道:“她如何想与我们何干,即便是她有进宫做皇妃的念头,也与我们没关系。”沈庭玉难得损人,逗得半夏莲翘具是一笑。
第二日早上,沈庭玉起的很早,穿了一件姜黄的半新不旧的比甲,墨绿色的百褶裙,显得人正式不失韵味,初一跪拜祠堂,自然不能过于跳脱。
沈庭玉早早到了沈家祠堂,发现大太太大伯和晗哥儿最早,沈庭玉向他们问了安。安氏忽然问:“你母亲呢”沈庭玉答道:“母亲先去祖母房间里收拾准备,一会儿就来。”安氏才点点头。不一会儿就见着大伯二伯和父亲沈佑平带着沈庭鸿,沈庭轩,沈庭毅来了,毕竟祭祖的礼器都只能由家中男子来摆,牌位也得男子清洁。
等到人都来齐了,就见苏氏薛氏扶着老太太,玉娇领着晗哥儿跟着身后,缓慢的走来。众人依次行礼,沈老太太都让免了礼,才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朝着大伯沈佑宁点点头示意开始。
沈庭玉几人都站在右边一侧,毕竟是个严肃的事情。
沈佑宁点燃了头香插在祠堂的兽纹三足鼎香炉里,深深三鞠躬,众男子都跟随在他身后。之后就放了蒲团,沈庭玉她们拿着香柱插好,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祈祷靖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佑沈家兴旺不衰。
祭祖完了之后必然就是让晗哥儿认祖归宗的仪式。玉娇领着晗哥儿到前面,晗哥儿依着玉娇的话乖巧的跪在蒲团上。玉娇退在一旁,沈佑宁便走上前去,手里拿着各色贡品一一放在案上,开始郑重道:“沈氏十代孙沈庭晗,长房沈佑宁之嫡长子,幼时流落于外,今三岁,归于沈家宗藉,望其日后辛勤坚韧,刻苦读书,为沈氏一族光耀门楣,更添荣华。”说完看了一眼晗哥儿,晗哥儿便接连三叩首。其实晗哥儿并不算是嫡长子,但沈佑宁这么说却又无人辩驳,毕竟得了沈老太太认可,也算是合适。之后便见小厮拿出族谱,沈佑宁郑重的研磨墨色,端正的在族谱之上添了晗哥儿的名字,再敲一声鸣喜钟算礼成。虽然晗哥儿并不是才落地的婴儿,但初得承认,也算是新生了。
大年初一,沈府还是热热闹闹的,除夕晚上下了一场大雪,沈老太太便来了性质,要去沈府是丽梅园赏雪喝梅子酒,大太太安氏得了老太太首肯带着晗哥儿去京州城的南纤楼量体裁衣做几身衣服,顺便好好逛一逛,就由薛氏和安氏还有几个小姐陪着。
一行人慢慢走到丽梅园,果然是千树万树的梅花开的娇艳,红梅中种着一棵沈佑宁求人找来的绿萼梅,万红从中一点绿倒也别致。玉娇和玉华拿了茶盘来,给各位主子煮梅子酒。小巧的哥窑冰裂纹茶具,暖暖的梅子酒,沈庭玉觉得很舒服。
赏雪中梅花,品梅子酒,这样的闲适到让沈庭玉觉得有一些快意人生的江湖感受。“宜清。”老太太忽然喊了一声薛氏。“老祖宗有何吩咐”薛氏走上前。“你看佑宁都有了儿子,自然是一桩喜事,可看着这美景才觉得我老了呀!”沈老太太这番话却不是无根据的乱说,果不其然她又道:“我这半条腿都进了棺材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抱上我们佑仁的孙子。”薛氏的脸色一变,但并没有犹豫太久,又换回一副宁静脸色,淡淡道:“是我们不孝,让老祖宗担心了。”薛氏面色有些苦,听出了老祖宗的话外之意。薛氏为郡主也算金贵,但自从产下三娘,太医就曾告诉她,她本就有宫寒之症,日后很难再生育,迫不得已把身边人开了脸抬了姨娘,但又忍不住妒忌之火,便没给刘姨娘断过药,今日老太太一说,就是在敲打她,她自然无可奈何了。
薛氏估计是听了老太太的话并不敢忤逆,就亲自请求老太太给沈佑仁纳一房家世清白的妾室,沈老太太乐得如此,上元节未到就让把姨娘抬进了门。这位姜姨娘是宁州人,与沈老太太沾亲带故,细细算起来算是沈老太太的侄女儿,虽然比沈二爷沈佑仁大了一岁,却是个守礼的好人选。长相是典型的南方小家碧玉,说起话来与北方女人不同,吴侬软语,听的人心里发酥。窈窈窕窕的细腰,身材不失饱满,沈佑仁一看就欢喜的很,薛氏却是一连几天脸色都不好,沈老太太这次确实把薛氏坑的很惨。
还在年里面,沈庭玉她们也穿的的喜庆可人,难得并不拌嘴,几个人在沈庭欢的暖阁里绣花,几人里沈庭玉绣功最好,沈庭欢虽不服气但也并不因此刺沈庭玉几句。沈庭玉见难得如此,朝着沈庭欢淡淡道:“这一边的针脚厚一些,就生动了许多。”沈庭欢抿了抿唇,照着沈庭玉的话做了。虽然沈庭欢平日总是针对沈庭玉,但人倒是不坏,只是做事并不深思熟虑,毕竟一衣带水,沈庭玉也不好过于计较。况且姜姨娘进府,并不像刘姨娘只是个奴婢,身份特殊,况且看起来颇受宠爱,她的日子估计也受到了几分气受。
正说着就听见门口有几分响动,沈庭芳倒是一脸的看好戏,竹韵打开了门,正是姜姨娘,穿着一身的宫缎云纹对襟小袄,松江缎弹墨裙,袅袅娜娜,曳生姿,果真是个好颜色的。
“来干什么?”沈庭欢眉头一横,语气很不客气。“奴婢做了银耳羹,想着几位小姐在此,就端过来。”自称奴婢,倒是放低了身段。“不用了,你端回去吧。”沈庭欢极力隐忍,但是姜姨娘如同没听见一样,道:“奴婢花花了心思的,小姐尝尝。”沈庭欢似是到了极限,走过去把碗盘都掀翻在地,道:“竹韵,把这贱婢给我撵出去。”竹韵面露难色,沈庭欢却是不管不顾冲上去要拉姜姨娘,沈庭玉一下住沈庭庭欢,抬眉看向姜姨娘淡淡道:“既然姨娘做这些是拿来给我们姐妹吃的,那就是姨娘的心意,我们自当收下,只是小姐毕竟是主子,主子吃不吃可不由姨娘说了算,姨娘,还是先回去吧。”姜氏面上难堪,又抵不过沈庭玉说的话,只好悻悻离去。
沈庭玉并不是刻意帮着沈庭欢说话,只是姜氏看起来柔弱,确实是心有城府,她这样来并不是聊表心意而就是摸透了沈庭欢的性子,想要激她。如今沈佑仁这么宠爱她,借的就是一个时机,姜氏与白氏并不同,白氏暗地里操作,姜氏却明面上玩手段。
沈庭玉知道沈庭欢今日失态,怕让她落了面子,自然不会多留,叫上沈庭芳就告别了。沈庭芳看起来却是有些幸灾乐祸,呐呐道:“三姐当日嘲讽庶子庶女,如今却被一个姨娘拿捏。”沈庭玉看她一眼,道:“多说多错,五妹妹也要注意一点。”沈庭芳闭了嘴,看着沈庭玉的背影眼神有些愤恨。
沈庭芳嘟着嘴进了白氏的房子,白氏连忙叫人给沈庭芳脱了斗篷,有些无奈道:“又怎么了”沈庭芳不吭声,倒是让白氏继续追着问:“怎么,又与姐姐们置气了?”沈庭芳忽然就道:“姨娘为何你要是姨娘呢为何三姐就是嫡出。”这话一出李嬷嬷绿袖皆是一惊,白氏脸色也变了,呐呐道:“是我无能。不能让芳儿你自由自在。”听了这话沈庭芳忽然觉得说的太重,连忙拉了白氏的手,道:“姨娘是我不好,只是今日姜姨娘去给我们送羹汤,三姐不仅不领情还打翻了,给姜姨娘没脸,四姐也是帮腔,欺人太甚。”白氏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但不说穿,同为妾室,白氏似乎做的比姜氏好。“你要学会隐忍,你想想你大姑姑就是沈家的庶女,却依旧有了一门好亲事,若是你学会忍,自然也差不了。”白氏好言安慰,沈庭芳才安静下来。
等到沈庭芳去休息了,白氏才暗暗思量,姜姨娘是个有手段的,思虑是否与她联手,这样,她与姜姨娘便都不是孤立无援的了。想到此,白氏暗暗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