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遥夜》彼岸落忘川

1、云遥夜

　　黑暗前的黎明最是带着阴霾，星光尚未散去，山上的小路带着丝丝凉气。有人踉踉跄跄的朝山上跑着，血不时从身上的一道道伤口流淌下来，一身长衫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被血染成了暗红色。空气中似乎都氤氲起血腥的气味，在风中传出很远。

　　“林齐风，你还跑吗？”红色的身影提着剑紧紧地追在后面，衣袂纷飞间竟然有几分闲庭信步的悠闲之感，脚下的步子看起来并不快，然而速度却明显更胜一筹，一点一点的拉近着距离。

　　到了山顶上，那被唤作林齐风的人终于是支撑不住，停下了脚步，用剑撑着地，强挺着不让自己倒下去。抬头时声音嘶哑的道：“展南侠果真是武艺高超，林某佩服。”

　　展昭握着剑静静的站在那里，四下看了几眼，开口道：“你还要哪里跑？”

　　山顶有着阵阵凉风吹过，长发飞扬间，露出了林齐风那本自清俊的脸。脸上染上了些许血污，显出几分狼狈来，然而眉目间却蕴含着几丝正气，显然并非大奸大佞之人。抬头看向四周，林齐风痛苦的笑道：“展昭，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我还记得以前带着娴儿来这里看日出，死前能再来一次……哈哈……”

　　展昭眉头微皱，“林齐风，不论那恶霸怎样对待令正，你却不该……”

　　“却不该什么？”听得展昭话语，林齐风抬起头，目光中狠戾的神色一闪而过，打断了展昭的话：“展昭，我知道你一心维护你的律法，你倒是告诉我，娴儿被那恶霸掠走的时候，你所谓的律法，究竟为她做了什么？娴儿死不瞑目的时候，你的道义公理，又在哪里？！”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此仇不共戴天！林某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

　　“林齐风！”展昭握紧手中剑，脸上闪过几丝怒意，沉声喝道：“那展某倒要问问你，那刘霸全家二十余口人，皆命丧你剑下，甚至包括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孩，稚子何辜！你如何下得了手！”

　　“稚子无辜，孽子有罪！”林齐风低声吼道，倒退了两步，双手费力的举起手中的剑，看着展昭：“展昭，林某还是那句话，我绝不后悔，能亲手报仇雪恨，林某此生无憾。”

　　“可你却为了一己之私毁了许多无辜的生命。”展昭摇摇头，有些悲悯的说道，拔剑出鞘，剑身闪着几抹凌厉寒光，指向林齐风，“跟我回开封。”

　　林齐风摇摇头，笑的有些癫狂，手中长剑忽然间架上自己的脖颈，“展昭，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你的律法，管不了我！林齐风的性命，还轮不到你们的律法来处置！”

　　展昭抬起头，风吹过他耳边的鬓角，露出了那一张云淡风轻的脸庞，长剑伸平指着林齐风，林齐风瞥了一眼展昭红色的官衣，忽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来，“展昭，我到想问你一句话，若是有一天，你心里的人犯下了律法难容之罪，你该当如何？”

　　展昭抿了抿唇，轻轻的将巨阙收回到剑鞘中，却并不答话，只是抬目淡淡的远望了一下。其时，山洼里云摇着破碎的夜晚，山顶处刚流淌出血红的黎明。

　　见展昭的沉默不言，林齐风有些嘲讽的大笑了几声：“展昭，若真有那时，我倒想看看你能否舍得斩他于你巨阙剑下！”

　　“他……”展昭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嘴角现出一抹一闪即逝的柔和的笑意来，复归平静，“不会有那一天。”

　　听得展昭坦然自若的回答，那言语虽不过十字，却是掷地有声，林齐风看了展昭半晌，摇头苦笑了一声“罢了，南侠不愧是南侠。”脖颈上的长剑狠狠的划过，林齐风身体向后一仰，犹如断线的风筝般掉落山涯——这样的高度，足以粉身碎骨。

　　展昭凝视着那隐约缭绕着云雾的山涯，眸子中清澈见底，不含半点杂质。而那一袭红衣随风飘起，仿佛比初生的红日更红。展昭抬起手细细的抚摸着手中巨阙剑身上的纹路，良久低低的叹一声。

　　“绝不会有那一天，因为他是白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