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腰轻》暗香凝雪

7、舞媚(下)

　　莫烟问道:"姐姐要给妹妹跳哪个舞呢?"盈盈眼波里满是期待.

　　我轻轻的走到大理石凳旁,衣袖轻拂而过,缓缓张开手掌,几朵星星点点的桂花早在掌中,满手清香,我淡淡的道:"{绿腰}.不过我是在这石凳上舞."

　　莫烟刚听时还不以为然,因为这<<绿腰>>一般女子皆会一二,并不希奇.但听到我要在石凳上舞时才吓了一跳:"姐姐能在凳上做舞?"一脸愕然.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召翠,宛如游龙举.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堕铒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1)这是世人对<<绿腰>>舞的赞叹,我的舞又和别人不同.妹妹看了便知."我双目含星,自信满满.

　　说话间见倚香和小蝶已经回来,因为东西太多又跟过来了两个小厮.我淡淡一笑,正好,我正愁挪不动这大理石凳呢.遂命他们把东西一一归位.又把石凳挪到了桂树的正下方.便打发他们下去了.莫烟调了琴,问:"不知哪个曲调好?"

　　我盈盈道:"柳词{玉女摇仙佩}(2)."只听琴声悠扬而起......我将长绫覆于身上,慢舒广袖,和乐边歌边舞.只闻清音飘飘,似珠落玉盘,又见彩练飘飘,飞袂纷然,轻盈若风卷白雪,绚烂如烟霞初生:"

　　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阴轻弃。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美。且恁相偎倚。未消得、怜我多才多艺。愿妳妳、兰心蕙性，枕前言下，表余深意。为盟誓。今生断不孤鸳被。"

　　石凳宛若银盘,面积极小,站立尚且困难,更别说在上面起舞了.幸亏我体型极其纤瘦,换了旁人是万万舞不成的.轻回慢转,腾跳翩翩,彩练挽出朵朵绚丽繁花.秋风吹落漫天花雨,只觉得好似高处不胜寒的广寒宫,我便是那寂寞起舞的广寒仙子,举手云由袖生,回身媚惑众生,眼波流转,天地皆静.

　　渐入高潮,琴声愈来愈急,舞步弈愈转愈快,只觉得天地随我共舞,回旋,回旋,回旋.....衣也飘飘,袖也飘飘,思也飘飘,人也飘飘......

　　蓦然,恍惚于回旋间好象有两个男子身影,锦衣华服,卓然而立,衣袂飘飘.又听倚香和小蝶道:"给莫少爷请安."

　　心下一惊,舞步顿乱,石凳又滑,一个回旋不稳竟然整个人飞将出去!

　　不禁紧闭双目,一声叹息:我命休矣!

　　只觉得淡淡的薄荷香味袭来,落地并不怎么疼痛.茫然睁开双眼,原来我被人拦腰抱了起来.抬眼竟看到了一张俊美的不可思议的脸,刚毅的眉,晶亮的双瞳里有细碎的星芒,含着满满深情.如丝似网,把我紧紧包围.一时我不由得痴了,也只楞楞的回视他.

　　四周鸦雀无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二人,直到一个久违的声音响起:"雪儿妹妹...."

　　我这才发现园子里原来还有旁人,娇躯一挣,想要下地,竟是不能.不禁大窘.面上飞霞.声音几不可闻:"公子能不能先放我下来,这样恐怕不大好."

　　那人听了象是如梦方醒,忙放我下来道:"刚刚有幸看小姐起舞,惊为天人.没想到害小姐受惊,如有唐突敬请海涵."声音清澈如人.虽是句句谦和,但让人觉得有说不出的清高.

　　那边早有人快步走了过来,是子升哥哥.刚刚就是他叫我的.子生哥哥这两年很忙,一直不怎么在家,这次回来听说我被火伤了,来了几次我皆让倚香挡了回去,没想到现在是避无可避了.子生哥哥自小就待我不同,越大我越觉得不妥,便尽量回避.

　　遂屈身行礼:"见过子升哥哥,见过公子.慕容凝雪谢公子救命之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眼波低垂,不敢看那白衣临风,俊郎不羁的男子.

　　子升哥哥忙拉了我的手,上下看了看,我忙抽了手避过.子升眼神痛苦迷离:"雪儿没事就好,只是妹妹一定要与子升这么疏远吗?"

　　"男女有别,子升哥哥应该知道的."我淡淡的道.

　　那边莫烟早跑了过来:"三哥,你干嘛不声不响的领了人跑来,看把雪儿姐姐吓的!"莫烟虽说是在和自家哥哥说话,但眼睛却是看着白衣公子,我不禁了然一笑:莫烟也大了.

　　子升哥哥并不理她,继续问我道:"上次大火妹妹可受伤了?"

　　我摇摇头:"我不是好好的吗?哥哥不要挂念我了,多把心思放在国事上才是正经,"远远的感觉两道目光如电,偷眼看去,只见那似笑非笑的目光里满是欣赏.

　　只听莫烟又道:"三哥,你也不为我们介绍一下,岂不是怠慢了客人嘛!"子升哥哥如梦初醒,忙道:"这是凌公子,慕容世伯的学生,我们是朋友."又指莫烟道:"这是舍妹,小孩子家,不懂规矩,凌兄不要见怪."话还没说完,莫烟就不高兴了:"谁说我是小孩子啊,我快十四岁了!"转身向那位凌公子施了一礼道:"莫烟给凌公子请安."

　　那凌公子看她可爱,笑道:"小姐的琴弹的真好,凌某是有耳福了."

　　莫烟听他夸奖,立刻双颊菲红:"谢公子夸奖.这都是雪儿姐姐教的."

　　我也忙过去见礼:"凌公子万福."

　　但觉他目光如电似要把人看穿,忙垂首敛目退后两步.

　　"哦?你就是咱们大燕国第一美女慕容凝雪?小姐为何要将容貌遮掩?"语气似恍然大悟.

　　我垂首道："现在的雪儿已不是什么美女,如果不戴面纱只怕会吓到公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十分不安.

　　"哦?是吗?"语气凌人.抬眼瞧他还是似笑飞笑的眼神,只一瞬,人已在眼前.温热的气息让人窒息:"我倒要看看传言是不是真的!"语落手起,我只觉得面上一凉,只见白影一闪,面纱如秋风中的落叶飞脱而去,正落入他的手中.

　　静.静.静.难捱的静.我微闭双目,那日灵隐寺中的签语似又在耳边响起:"孽债轮回,红颜祸水,绝色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