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婉婉》蜀卿

9、闲言碎语

　　一家子人仰马翻的过了元宵节，除了凤姐儿不得不撑着疲惫的身子收拾家里的乱摊子，其他人都恨不得大睡三天。

　　一日，林婉仪正倚在临窗的书架上翻看手里的书卷，荷衣气呼呼的从外面进来了，映绿见她的样子，朝她摆摆手，抬手拿着指尖朝着自家姑娘那里点点，荷衣会意，忍下心里气恼，两人一块儿往外面走去。

　　等走到无人的廊下，映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知道咱们姑娘这些日子都不自在吗！又在哪儿受了气，我劝你忍着些，别给姑娘添烦恼。”

　　荷衣眼圈都红了，哽咽着说道：“这府里的人太欺负人了，我才在外面跟大姑娘屋里的春纤说话，听说琏二奶奶病了，大姑娘就派了她屋里的紫鹃去看看，我想着咱们在这里住着，人家主子奶奶病了不好不去，大姑娘知道咱们姑娘这两天不自在，就让我不要惊动咱们姑娘了，就跟着她屋里的紫鹃一起去看看琏二奶奶就行了。谁知道回来的时候，遇见两个婆子正说咱们姑娘的坏话呢，可把我气坏了，要跟那两个婆子理论，紫鹃还拦着我。”

　　映绿听了沉默不语，半响才叹了口气，瞧瞧左右无人，这才附在荷衣耳边说道：“难道我不知道，那两个婆子算什么，还有更厉害的呢。咱们姑娘从到他们府里到现今，受了多少委屈，就是大姑娘有府里的老太太护着，还不是让人说嘴。”

　　荷衣无言，过了会儿才道：“这府里也太没规矩了，由着下人这么编排主子，当日在南边时只听说是国公府，我还想着姑娘好歹有了依靠，谁想这公侯府邸也是这么不讲究。”

　　说着，荷衣把那两个婆子如何编排她们姑娘没福气，眼看能觐见娘娘偏生病了不得见。说完，呸了一声，气道：“是他们家里的娘娘又不是咱们林家的，见不见又有什么打紧，我看，就是有人在背后看我们姑娘不顺眼，故意使坏。”

　　本来这事主子若不计较，不提就过去了，若计较，派人回报给王熙凤也行，可紫鹃先拦在前头了，虽知道她是不想多生事端，可这么下去未免助长了歪风邪气。

　　两人也不是不明白紫鹃息事宁人的心思，可到底是向着林家人，末了叹道，紫鹃到底是贾府里的人，跟她们想的不同。

　　两人回去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隐隐约约能听到屋里有人说话，紫鹃正站在门口，朝她俩摆了摆手，两人悄悄地走过去，紫鹃悄声说：“我们姑娘正跟婉姑娘说话呢，屋里这会儿没人，咱们就在这外面守着吧。”

　　却说，林婉仪的卧房内，林家姐妹俩正在临窗的炕上隔着炕案一左一右地坐着。

　　林婉仪坐在炕里面，歪在一个葱黄色织锦团花纹靠背上，右臂搁在炕案上，拿手支着头，脸上神色淡淡的，眼神里有些无奈。

　　林黛玉穿着湖色撒花袄子白绫裙，细瘦莹白的手正捏着一方鹅黄色的绡帕揩着眼角的泪。

　　知道她姐姐就是这么个性子，就是劝也是无用，婉仪等她停下了哭泣，才劝道：“姐姐也别多心了，我都不在意那些人的浑话，你伤心什么，为了些不相干的人不值得。”

　　黛玉扭头，细细的瞧着妹妹脸色，见她果然没有生气，遂叹道：“你是个心宽的，只是我到底是你姐姐，你受委屈我也替你难受。”说着，眼中泪水盈盈。

　　婉仪起身从怀里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姐姐拭了拭泪，劝道：“姐姐就是心思太细，你正该好好保养，不理会这些琐事才是。这事本不是什么大事，我没来这府里之前就知道到了这里少不得要受些委屈。”

　　“这是为何？难道妹妹能掐会算不成？”黛玉奇道。

　　婉仪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我哪有那个本事。”说着，脸带认真的道：“其实，想想也不难，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况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荣国府人口众多，又是权贵人家，免不了就有那争权夺利踩高逢低的事，碰到那富贵心势利眼的人。咱们姐妹虽然是亲戚，可幼失父母，又无兄弟家族扶持，在这府里受委屈是难免的。”

　　黛玉一听这话，眼里的泪就滚落下去，又慌忙自己擦了。

　　婉仪长叹一声，也不管她，只继续往下说去：“我说这些并不是让人怜惜，而是，时已至此，我们只有自己坚强豁达些，才不负父母生养一番。父母在时的疼爱怜惜难道是假的？姐姐想想这府里的几位姑娘，就算父母俱在，可比得了姐姐在家时？哪里享过父母的疼爱，就是那进了宫的元春姐姐也不过如此，为了家族兄弟，忍心送她到那吃人的地方，一个小小的荣国府尚且鸡争鹅斗，更何况那天下最富贵的地方，若是父母真心疼爱，怎舍得把闺女送到那里？”

　　林黛玉怔住了，从未有人在她面前说过这种话，大家提起大姐姐都是说她有福气，所有人都引以为荣，竟是没人体会过大姐姐的艰难伤心。

　　林婉仪知道古今时人观点不同，黛玉也只有十来岁，放在现代还是个初中生，且这府里从未有人好好的教导过，她能长成这样，都得亏得林家的天生灵气了。

　　看黛玉听进去了，婉仪接着道：“其实这世上的人，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不被人背后说，嘴长在人身上，就是皇帝老儿，不一样要被天下的百姓议论，姐姐实在不必介怀别人的话，听到那些说的有理的，咱们听一听，那些胡话歪话，就当他们是放屁，理他们做什么，没得气坏了自己，说嘴的人倒是转头就忘了。”

　　黛玉哧的一笑，抬手照着妹妹背上拍了一下，嗔道：“就会胡说！”

　　林婉仪也嘴角带笑，说道：“姐姐就是心思太细腻，叫我说，那些多嘴多舌，黑了心肝的人，凭她说去，说的多了，人都知道她是什么人了，正经人谁是这样犯口舌的？”

　　“我有句话劝姐姐，外祖母家虽亲，可也隔着一层，咱们姐妹只管孝敬外祖母就好，别的不用理会，姐姐比我聪明的多，想也知道这府里的人都斗得乌眼鸡一般，咱们两个外人何苦操心这些事呢，好好孝敬外祖母，自己把身体养的健健康康的，每天开开心心的，也对得起九泉下的父母。别的事，别的人也不值得我们姐妹费心思。”婉仪劝道。

　　黛玉低头不语，半响叹道：“妹妹的话有理，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想错了。”

　　“姐姐万不可这么说，也是我在这府里的时间短，跟他们都交情浅，才能看的明白，姐姐从小在这里长大，难免跟各人感情深些，所谓爱之深恨之切也。”婉仪道。

　　林婉仪一番相劝，姐妹敞开心扉，自此越发亲密，黛玉也不似往常忧郁，婉仪又时常开解，两姐妹相互扶持，在往后的岁月里感情亦发深厚。

　　晚上回去，黛玉提起婉仪今日这番话，紫鹃愧道：“今日也是我的不是了，却没想到婉姑娘心胸这般宽阔，倒是个男儿性格，姑娘能听听她的劝，我们这些伏侍的也感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