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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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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未至,深宫内尽是葱茏翠色,入目极深。
名唤沉玉的帝姬双鬟及耳,正如一尾鱼儿般笑着奔跑着,笑声清脆,像一串银铃。她身后宫人数
十,无一不是诚惶诚恐,嘴上劝着帝姬莫再顽皮,双手还向前伸着,做出拥抱的姿态,是为了防
止她的摔倒在地。
帝姬沉玉是燕国的少年储君,极得陛下宠爱,更有传闻说为了保她无虞,宣帝赐死了子女十三
人。
从太傅口中初闻此事时,沉玉还不太相信。但当她从宫人们若有若无的议论叹息声中逐渐意识到
自己肩负的使命,从一向以杀戮成性的宣帝眼中看见不曾对她人舒展的温柔若水之时,她似乎刹
那了然。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天生娇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有人生来富贵,却命途多舛。
沉玉是前者,公子云兮却是后者。
那一年,是宣景十七年,沉玉十四岁。
也是齐国亡国的第二年。
顽皮的帝姬绕过水榭,为茁壮槐树下被遮掩下的禁宫所诱惑,她罔顾教习嬷嬷的再三叮嘱,也不
记得女帝数次的殷切叮咛,只觉着她此刻该去那里,若晚了一刻她都将后悔。
沉玉的直觉自那日起成为一种预兆,她在庆幸的同时感到漫无边际的绝望,自然,是后话。
此时的她手脚轻快,三步作两步便攀上了槐树干,直至绣着蔷薇的裙角隐匿在浓密树阴里,才有
宫人反应过来:此处实不该是一位帝姬的去处,尤其这位帝姬是女帝一向捧在手里的沉玉。
此刻,从树叶繁密中探出头来的沉玉却倒吸了一口气。
倒不是眼前的景象有多么骇人,她只是惊异于宫人口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禁宫是这般模样。
庭前空空旷旷,拱形门后却别有洞天,有树开花,有花结果,有果落地,有地盈溪,处处是曼妙
风景,笔笔皆山水名画。
这样的地方,又岂是人间仙境可以比拟,她不由得撇嘴,叹道果然传闻不可信服。
从粗壮树枝上一跃而下,绣鞋落在枯叶上,惊起窸窸窣窣的悲吟。
忽然,庭后传来男子警觉的疑问:“是谁?”
还未站得稳的沉玉吓了一跳,只看见前方五步远处一白衣男子慵懒枕在一张素琴上,面如冠玉,
眉眼间尽是温文尔雅,如充满月光一般的双眼此刻正浅浅望着她。
一眼千年。
一向厚惯了脸皮的沉玉蓦地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是我,我……我……叫沉玉……”
男子依然用他好看的眼睛静静盯了沉玉片刻,便翻身背对着她:“你不该来这里……”
沉玉很想问他,他叫什么名字,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他又该待在这里,可这样的疑问都被母亲
的不速降临所打断。
华衣冷面的女帝将沉玉小心揽至身后,才出声苛责她:“怎么这样顽皮,禁宫也是你能来的?”
沉玉理亏,不敢反抗,只好小声说了一句:“母尊,玉儿错了。”
见她认错的如此积极,女帝也不好说什么,只对着那敛衣闭目的男子道:“公子云兮,好久不
见。”
被唤做云兮的男子翩然抱琴起身,却是不置回答,周遭响起非非议论的刹那,女帝唤住他:“孤
希望,你今后不再与帝姬见面。”
这话无疑是惊雷,将沉玉惊得恍恍惚惚,她不懂:“母尊,为什么?”
而素来冷漠的云兮听了她这句话,也顿了顿步伐,末了回首一顾,补上一句:“帝姬瞧着,甚是
聪慧。”
回到寝宫后,沉玉一直闷闷不乐,侍女蔻珠端来酸梅汤放在她面前:“帝姬,近来可是有什么烦
心事?”
沉玉不是能藏住心事的姑娘,只好对蔻珠大倒苦水,而蔻珠听罢只用涂了艳红蔻丹的手捂着嘴不
住的笑:“原来殿下是思了春。”
沉玉不禁羞赧:“蔻珠姐姐,你取笑我?”
半晌,蔻珠稳住笑,才对她道:“据奴婢所知,禁宫里的那位不过方才及冠,正是少年意气,殿
下何不争一争?”
听了她的话,沉玉怔愣片刻,便觉有说不上的狂喜涌上心头。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