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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孤坟05 ...

  •   林朗翌日又在五更山摘了一把野花送到那琴娘手里,可惜她一阵泪目,倏然将花扔在他身上,并推他出门,弄得林朗满头雾水。
      他拿着花失落地走到小摊前,把花放下,他恶狠狠的表情,吓得正选绣包的客人撒腿就跑,那姑娘无奈摇头。
      “她又没有收下,她当真是不喜欢我,姑娘给我说的法子行不通。”
      她突然笑了,林朗不满地瞪她,半晌,听她道:“公子,你这不过才一日,哪有这么快就能抱得美人归。”
      闻言,林朗一扫方才的郁闷,扬眉一笑,恍然大悟。
      “姑娘说得有理。”
      他抬眼看近处的她,见她唇角还有隐约笑意,不觉心情也愉悦起来。
      “姑娘孤身来这儿卖绣包,家中父母难道不担心?”
      这话似乎很不妥,等林朗意识到时,已为时晚矣。紫衣姑娘微微一怔,嘴角笑意不免僵住,她说:“妾身八岁那年以后,便不曾见过他们。”
      林朗只当她双亲已逝,顿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慌忙道歉:“是在下失言。”
      她笑了笑,不语。
      见状,不知哪里生出来她此时不过强颜欢笑的想法,林朗立即手忙脚乱地把花塞到她手中。
      “这花便赠给姑娘,望姑娘原谅。”
      紫衣姑娘莞尔轻笑,轻手将那束被蹂/躏多次的野花抚顺,放至一边。
      林朗眸子骤然睁大,心口处突地一跳。
      那一笑似是朝露下迎晨盛开的一朵蔷薇花,濯清涟不妖,干净无瑕。并非是多么漂亮,甚至比不上勾栏瓦肆里的舞娘,却叫他无论如何都挪不开眼。
      今日,林朗也不知自己着了什么魔。见着她动作,又道:“姑娘为我解惑,我还不晓得姑娘叫什么。”
      “妾身柳氏绫女。”
      当今世上,如此名字,自是嫁人为妻的女子才得冠上夫家姓氏。
      没由来的,林朗顿觉自己的笑意僵在脸上,酸涩之感溢于满腔,其间夹杂不知为何的失落,他无法言表此刻跌宕起伏的情绪。
      “抛头露面总归不好,姑娘还是同夫君一同得好。”
      果真说多错多,林朗眼睛没错过她一瞬间的颤抖。
      “妾身夫君多年前就病逝了。”
      孤身一人在世间游荡,唯一的依靠却早已倾倒,没有亲朋好友。原本同他有一样悲凉的身世,但她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些苦难,她哪里来的勇气扛得住。
      连林朗听了,心里都很难过,上苍也仿佛开眼垂怜,一阵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啪嗒啪嗒砸在小木摊的布顶。
      绫女慌忙收拾摊位上的绣包,林朗愣了须臾,也上前手忙脚乱地帮忙。
      两人很快装好,林朗背起裹着绣包们的大黑布,一手接过绫女手里的伞,同她并肩行在雨幕中。
      雨时大时小,溅起的泥土弄脏两人的鞋面,绫女肩膀的衣角被顺着伞骨滑下的雨水沾湿,林朗皱眉,悄无声息地将伞往她那边挪了一些。
      平生头一回去体贴人,林朗觉得还不错。
      行了一截路,雨实在猛得连伞纸都破了,无法前行,遂,两人到屋檐下避雨。
      斗大的雨珠,砸在人身上都疼得很,何况只是把破伞。
      林朗把破得几乎只剩伞骨的纸伞立靠墙壁,拉出袖子拧干,绫女也拿着绣帕擦拭湿透的额发和脸颊。
      雨不晓得何时才停。
      两人站在檐下静听雨滴声,相顾无言。好长一段停歇,周边尽是行人抱头雨中奔跑的踏水声。
      “公子如此俊朗,倾心的姑娘应当也是艳绝无双的美人。”
      瞬息间,林朗突然忘记了那琴娘的美丽容貌,他微低眸,许久,才愣然点头。
      他记得,是因琴娘貌美,他一见惊艳,才有意娶她做妻子,可如今,他竟记不清她如何模样。
      “公子对她这样用心,总有一日她能明白,与公子缔结连理。”
      雨在两人言语间渐发小起来。
      林朗听了几乎不能反应,也不晓得要怎么反应,他心里千帆过尽,泠泠泛凉。
      原先是想要找琴娘那样一个美丽妻子,可如今,他很突然的不想了,想再等等,他总觉得世上还有一个人在等他,等着与他举案齐眉。
      “柳夫……夫人。”林朗似乎很不适应这个称呼,他眉头紧拧成川,道:“我晓得要得到她的芳心得费很大的功夫,苦于无法,望你依旧指点。”
      “妾身自当尽力便是,成与不成,还得看公子自己。”
      说罢,她微微一笑,接过黑布包裹背起,告辞离开,紫色如烟般消失细雨间。
      林朗迷失绫女笑中,半晌才回神,可这会儿,绫女早已失了踪迹。他想起方才两人说的话,唇边情不自禁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窃喜。

      正如林朗所言,他几乎每日都要来讨一则心得,前日一枝山头野花,昨日一壶清荷露水泡成的龙井茶,今日一只亲手做成的纸鸢,明日一支上好翡翠玉镯,后日一根百年檀木簪。
      一日一日送下来,却没一个送到琴娘那里。绫女每日午时就能见到林朗沉着脸从勾栏处大步走出来,非常“不高兴”地把那些东西赠给他出谋划策的谋士绫女。
      绫女无法拒绝他的盛情,只想着先放在一处,来日便归还给他。
      林朗天天晃悠在绫女的摊位前,时不时还帮着卖绣包,只是他人高马大凶神恶煞,行人对他避之不及,哪个还敢过来瞧一瞧。
      绫女无奈,便请他坐到离摊位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林朗循环在这样乏味周而复始的日子里,他竟一丁点儿也不觉得枯燥,甚至乐在其中,林朗自己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
      几月后,琴娘被人赎身,林朗晓得后,给了她几颗金珠,赠一句贺言,便没有了,琴娘早就明白林朗心不在她这儿,只道谢他的恩情。
      林朗如同往日一般,清晨先去勾栏处喝茶吃点心,一个时辰后,便拿着前几日找裁缝做的新衣裙出勾栏处大门。
      他走到绫女卖绣包的地方,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林朗顿时慌了神,他从未想过,绫女会离开到他所不见的地方。手中的新衣裙兀然落在地上,他放大眼,一时脑中尽是空白。
      他转身欲去她家中寻人,徒然,三步后整个人都顿住。
      结识绫女半年有余,除了她的名字,他真的对她一无所知,他不知晓她的家在何处,不晓得她除了卖绣包以外别的样子。
      那一个个绣包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子能绣出如此精致的图案,这是她挑灯多少个夜晚才能熬出来的。
      没有父母,没有夫君,什么都要依靠自己。
      心中莫名涌出酸涩的心疼。
      林朗捂住心口,眉头紧紧搅在一起,难受得仿佛要炸开。
      疼得他心中清明,突然明白了,明白为何绫女总能给他不一样的感受,为何他总能轻易记得绫女的一举一动,却一丁点儿也急记不得那美貌琴娘了,还有一想起她的经历,就心疼难忍。
      一切都明了。
      原来,他喜欢她了。

      接下来的四日,林朗没日没夜的从城东打听绫女到城西,再从城北问到城东,甚至连郊外都找过,一座小小城池,几乎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两人到底有没有缘,此刻一见便知。
      但林朗的朗谐音狼,老寨主曾道他的脾性同野狼殊无二致,固执得要死。
      缥缈寨的弟兄都纷纷劝他放弃,说绫女大抵早已离开五更山周遭,去了远处。
      可他不信。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人告知他绫女的住处。之所以他如此费力都无法找到,是因她只身住在早就破得无法住人的柳家老宅,任谁也想不到,她会住在断壁残垣里。
      柳家嫡子病逝不久,柳氏夫妻便因买卖失意赔尽家产,柳员外气急攻心得了重病不治而死,柳夫人也郁郁而终,绫女无处可去,便留在这儿。
      这些都是林朗从别人那儿听来的。
      待他推门而入找到绫女时,她已经病了好几日。她苍白着脸,扶墙来给他开门。
      门刚一打开,林朗就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绫女无力的身体,好似失而复得的珍宝,要死攥着才不怕再次弄丢。
      “林公子,怎么了?你先放开妾身。”
      尽管林朗不想听她的话,不在乎她的身份,但身边一堆人用异样眼光扫开时,他怕会损害绫女清誉,她毕竟是柳家的长媳,一个有夫之妇。
      放开她退到一边,林朗才道:“你失踪多日,我一时着急,便……”
      “是妾身考虑不周,叫林公子担忧了。”说着,身体无力地向一边倾倒,林朗眼疾手快地上前将她捞进怀里,绫女才不至于倒地。
      似乎被林朗这举动吓了一大跳,绫女赶紧推开他,扶墙站稳。
      林朗有些失落,他默默收回晾在半空的手。
      周边的人察觉两人间的诡异感,于是找借口纷纷离开,最后剩得他们两人。林朗站立门口,绫女仍旧扶墙靠着。
      “不请我进去坐坐?”
      “一介寒舍,还是不请林公子进去笑话了。”
      说罢,她就伸手关门,想以两扇木门将他拒之千里以外。
      林朗猛地上前,一手抵住木门,一手抓起绫女的手腕,又急又气,怒得吼起来:“你都病成这样了,还逞强做什么!”
      被他这一吼,绫女瞬时怔住。
      她看见林朗眼角的水光了,不是朝露,不是雨珠,是真正的泪水,为她流的。
      林朗一把将绫女捞进怀中,任她埋在他胸膛前肆意哭泣。

  •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w
    茶茶的图已经简单画好一张,放到围脖上了,孩纸们可以去围观下w莫嫌弃qwq
    叔的围脖【一笑网骗团_伊万叔】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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