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画骨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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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一声巨响骤然而起，雕花木门顷刻被撞开，黑色庞然大物成半弧状朝着案台飞去，生生把案台给压成两半，轴画也被刮倒落地。
画中姑娘也瞬息化作烟云散去。
我怔怔然在立在原地,不晓得是先去顾那幅被木板压住的画,还是去捞起倒地吐血的小黑，正当我为二者在这片刻绞尽脑汁，空荡荡的门外跨进一陌生青年。
他身影欣长，面容冷峻，漆黑眸子似汤汤春水一派平静无波，如墨的眉，泼墨山水里延出的及膝长发，周身月白色衣袂吹得飘起来，宛若冬日天幕扯出来的一抹冷云。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何许人，他手指轻轻一转，道道戾气幻化成刀朝着小黑劈里啪啦砸下，半点不留情，我大抵猜出这人是谁，慌忙阻止说：“饕餮神君，手下留情。”
他冷眸扫我，我浑身一颤，却只得硬着头皮，于他目光下，故作镇定地组织语言，酝酿了下，说：“是君上叫我二人来此打扫，无意惊动神君。”
说罢，我瞅了眼将装死进行到底的小黑，叹气：“说好的不要乱跑，奈何小黑他不听话，一进院子，他就没影儿。你看，这死猫，还在作死。”
哪知，饕餮闻言，眉头皱了皱，继而指着小黑，问：“你确定这是只猫而非哪里来的妖兽？这未免长得太着急。”
在他面无表情吐槽小黑的长相时，我默然看了一眼站起来高出我半个头的小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其实，自打小黑到了浮沉阁以惊人速度成长，我们后知后觉他原来不是只凡猫，他可能是将将出生还没张开的小黑豹。
眼见小黑已经黑着脸看不清眼白，却偏偏要强忍着饕餮的蔑视，于情于景，我不由为他竖指头点个赞，感叹他气极也强忍的耐力。
就年龄来讲，饕餮千万年的岁数在我俩面前实在没有说服力。
“小黑大抵是吃了刺激成长之素，才长得……壮了些。”
“虽说肥了些，但本座已许久不使牙，你不必忧虑，本座直接吞就好，不碍事。”他淡然朝着小黑走去，慢慢散去人形，化出饕餮原身。
叔可忍婶不可忍，小黑闻言立马蹦起来，要同他鱼死网破，他委实觉得不能就这样叫饕餮吃了。
嘶～
闻声，我僵硬的转头，目光寸寸挪过去，小黑僵着手，瞠目结舌地缓缓自身上揭下那半截画，一脸呆萌无措的看着我。
对视许久，他眨巴眨巴眼睛，“呀，手滑了。”
我扶额，觉得小黑今日注定要被蒸煮炸炒叫饕餮吃进肚子，他晓不晓得，在饕餮的地盘将他镇守之物撕成两半，结果会很血腥暴力。
果不其然，我转脸就见饕餮斗大的眼珠好似要飞出利刃般眯起来，浑身撩起火焰，散发滚滚怒气。
“神君，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吼——”
他一跃而起，朝着小黑扑过去，小黑差点吓得皮毛都白了，当下只能抱着脑袋恨不得缩成个球滚开，以保自己小命。
饕餮已有些动怒，见状，我觉得不能袖手不管，赶紧上前帮忙。
当初制造环境，君上一定没有深切体贴的考虑到饕餮，如今，小小屋舍里容不太下原身的饕餮，他将将跃起，就被几根屋梁卡住半空。
小黑：“……”
我：“……”
被直愣愣看着，又见我俩憋着不敢笑，饕餮当即不乐意。
“看什么，还不来扶本座！”
言罢，我和小黑赶紧上前救他，最终只能以他人身才得以下来，不过，他一身好看的月白色衣袍，上面印有小黑血爪几只，饕餮见了，一时不能缓神，痛心疾首一番后，变出把大刀对着小黑卯足了劲的砍。
我总结得知，饕餮千万年来穿的应是只有这一件。
那边小黑和饕餮在“玩耍”，我无意瞅见被小黑扔在地上的半截画，便走过去捡起，并在废墟中翻出另一半。
这幅画用笔并不出众，甚至粗略，因而，我很好奇那只怨灵为何会被锁在画里，又是谁将她禁锢其中，我想是否会是她记忆深处的那个青年请术士将她关进去。
这个答案，我在不久后就明白了。
连着打扫了阁楼十年，我记忆本就不佳，将那幅画被小黑撕坏之事忘得干净，等我们回去，才从茶茶那里晓得君上接了笔生意，已经去那阁里找东西。
我在自己院子里坐了半晌，春困夏乏，正要躺会儿，抬头瞥见墙壁上挂的一副山水丹青，脑海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我腾地坐直身。
等我走到那个阁楼的门外，小黑已被五花大绑悬挂在棵老树上，我一跨进门，他便正两眼泪汪汪的向我求救，树下坐着悠闲品茗的君上，他手中正有一搭没一搭翻着书卷。
我心中一个咯噔。
只看君上冲我招招手，我不情不愿地行过去，将到他身边，他目光轻轻落在石桌上的两半画，须臾，他开口︰“此画得了这样的果，自是它的因，本君也无法责怪你们，该是能挽回便挽回。”
舒了口气，我问：“君上，此次接的是何人生意？”
君上答我︰“摆渡人。”
“他只道五百年前在安息之海引渡死魂，不小心丢了一只，前不久，新上任的判官要清查漏下的死魂，他无从找起，便来浮沉阁以愿寻回当年那只魂。”
我拿起画，“那君上来找这幅画作甚么？”
君上在我话音方落，就转脸来看我，我讪讪一笑，继而避开他的视线，到一边去解救小黑，他四肢落地瞬息就如箭窜出去。
见状，君上微微扬了嘴角，继而道：“机缘巧合，这幅古画流落浮沉阁，而当年那只死魂，也被囚禁在内。”
“你既见过这画，那画中的记忆应当已经晓得，对于这画中之人是何人也该心中有数，可如今，画成两截，那死魂必将永远被禁锢在内，无法得到往生。”
听君上一言，我顿觉小黑犯下弥天大错，心生愧疚。
“君上，这幅画可能还原？小黑心智未开，尚不明人情世故，画虽不是我弄坏的，却因我而损，倘若叫那死魂不得往生，我这生恐怕都不能安然。”
“修复这画是一点法子都没，但要救出画中死魂，有一方法可以姑且试试，只是，本君不晓得成与不成。”
见君上颦眉，我心里就晓得这个方法仅此叫柊鬼把他的雪牙剑拿给我削苹果，但也只能如君上所说，姑且试试。
“君上，要是能成，救她出来也是好的。”
君上并未急着同我说话，他只小心展开画卷，将两半画拼在一块儿，抬手在裂缝间拂过，点点白光乍现，画瞬息重合，旋即，君上将复原的画卷好放到我手里。
他说：“你拿着这画，去找当年这幅画的画师，叫他再重新临摹一幅，然后将两幅画一丝不漏的粘合在一起，哦，这画师不难找，他是枉死城的掌灯人，名字本君不大记得，你只管去问就是。”
我听了君上的一席话，拿着画便提脚出门，一路行到大门口，我才觉得这件事也有小黑一份，就回去把小黑抓着一道去。
小黑也该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见我拉他去冥界，也不挣扎，一路跟着我安分得紧，叫我一直疑心自己是不是把哪只黑豹当成小黑。
但没过多久，就推翻我的认知。
从夜雾车跳下来，小黑大摇大摆走过去问门口的黑无常，“大哥，你晓不晓得你们枉死城哪个掌灯人擅丹青，曾画过一副美人图。”
“妈呀！妖兽！！”
黑无常在小黑一开口便吓得口吐白沫，晕倒在大门口。
小黑︰“阿陶，你看见的，我什么也没做。”
我︰“……”
朝小黑扔了个白眼，我迈步走进枉死城，小黑也赶紧跟上我。
倘若末绍还在，我还有个人问问，如今因末绍一事，我得罪了阎君夫人，也不敢去劳烦阎君，更是不能大张旗鼓出现在冥界。自那以后，阎君夫人对我心存不满，之前几度破坏我将将萌芽的桃花。
末绍一事过去将近百年，她也记恨我近百年。
你想，她恐怕恨得我吃饭都吃不下，睡前睡后都要把我样子回忆一遍，她这样记着我，叫我委实羞涩。
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末绍和骨女只是在入梦果的幻境里双宿双栖，虽不在三界内，却又不是魂飞魄散，后来想想，我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她。
棒打鸳鸯的恶婆婆，我也不喜欢。
到了城中，我同小黑进了间小酒馆，想在里面打听打听。
却在看见满壁的画时目瞪口呆，四面墙上，画的都是各色人物，其中也有那个被禁锢画中的死魂，于是，我赶紧露以好奇目光到老板身前，打听那位掌灯人。
“你问这谁画的啊？”我猛然点点头，老板眯着眼，像是在回忆，“是判官大人画的，在他还是个小小掌灯人的时候，说也奇怪，这些年过去，这些画都没有掉色。”
看这些工笔，冥界该找不出第二人。
此任判官，就是当年画师无疑。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画骨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