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離歌·上善若水》公子倾国

4、王朝•爱弥留

　　大陆历716年•冬•霜落
　　用冰冷，来温暖冰冷。用恐惧，来化解绝望。只有拥有相同的温度，才能融解。只有拥有一样的痛苦，才能抚慰。

　　“若姐姐，你看见么？好漂亮的虹呢，灿烂且短暂，就像那天晚上你陪我放的烟火，开满了湛蓝的天幕。”我轻轻的俯下身，我凝视着画中的人，温暖美丽的女子，带着安宁的微笑，眉目间仿若有着沧桑的幸福痕迹。我想，终究是有些东西是需要放手的了，我执着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也不错是生离死别。在时间的大海里，所有的爱很不过是沧海一粟，只是，你不是飞蛾又怎么知道那值得不值得？我们无权责怪，我们只是无能为力。

　　那大概是我和他的第二次见面吧，我回头看着那个出神着的男子，我看不出他是否哀伤，他的目光里有一掠而过的飞鸟，有天空蔚蓝的色彩，每个人都有无数面具，何况是我们，从小就被教育着，要隐藏真实的自己，他大概也不会让自己真实的情绪流露在我这样的外人面前吧。我牵起嘴角，冷冷的微笑，些微自嘲，眸光回转，莫离的掌心依旧温暖。

　　感觉到我的目光，他点头微笑，光华绚烂，惊艳，好一双倾城绝色的眼睛，那是怎么样一张漂亮的面似乎是孔，我似乎开始理解姐姐的迷恋，同这样的人生活，也许是一种幸福的折磨。我想，姐姐会不会一直很愿意接受这样被安排的幸福，她要的也许就是这样一个可以给她一片天空的男子。我不是，萧祈也不是，再抬头，听的他微笑的吩咐身旁的男子，“修兰特，去把沙德欧带去书房，我们马上过去。”

　　邀请的手势，我颔首，款步而行，路过姐姐曾居住的若水轩，推开月牙的小门，我惊愕的呆在了当场，悠远僻静的小院，一切修缮和摆设完全是按照当年的随意小筑而设计，就连那株血梅仍是盛放在姐姐的窗前。细看之下，才又觉得微微的不同，我并不记得有人曾报告过那株血梅失踪。

　　回头，波澜不惊的微笑平静如昔，整整两年过去了，这里一草一木,蓬勃奋发，一桌一椅，一尘不染，还有这建筑，无一不是劳心费神的事，他，当真的没爱过姐姐么？又或者，是我猜错了什么吧。

　　也许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悲伤，阴谋的背后也不定只有冰冷的残酷。真相是什么也许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究竟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我们是否后悔过。

　　“沙德欧，来，见过舅舅。”小小的孩子，任那个叫做修兰特的男子牵着走进。柳眉凤目，生生是若水的翻版，只是更漂亮，更多了一份英俊。我笑，心里是漫过的忧伤，蓝得发紫的双瞳告诉我他不仅仅是姐姐的孩子，他更是他的孩子。我收起袖中欲拥抱的双手，再相似也不能够代替的。

　　晚饭的时候，很平和的沉默，我，莫离，与他还有那个唤作修兰特的侍从对坐，孩子在中间。简单的家宴，彼此都保持着最礼貌的距离，这就是真正的权贵之交了，也不知幸是不幸，有一天死在他的手上，我想我会遗憾没能够认识这个人。

　　客房里，莫离久候未归，一整日的劳顿让他不仅伏案睡去，连灯都忘记吹去，盈盈灯火影出朦胧的样子，脸颊未曾消去的红肿让我微微的愧疚。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够面对真实的自己，面对一个他不知道的苍老的自己。看着他的面容我才能感受到，我真的只有十六岁，可是少年的天真早以不再，他是唯一的见证，那段流水般忧伤的时光。

　　院子里还有另一个沉默着回忆的人，月华如水，沉淀了所有的争吵和不满，所有的算计和谋划，只留下带着芳华绝色的微笑的身影，在记忆里，翩然的舞一曲年华之歌。

　　我们都是年少的时候被剥夺了天真，那么的苍凉和寂寞，一个人生活，该死的沧桑让我们失却了所有的简单幸福，只是我嚣张，他内敛，我用坚硬的壳在人群里横冲直撞，他微笑的面具让他站在人群里里衣袖飞扬。可是真的已经能够不疼了么？如果可以那么简单的遗忘又怎么会看见我时刹那失神，在看见这个世界上与她最为神似的人的时候失神。他，与我一样，念念不忘。

　　书房里若水的舞倾城被他永远的留在丹青上，烟杆上若隐若现半株桃花开出暧昧的影子，清淡的食物隐约有若水的手艺，暖暖的馨香烟丝缭绕，若隐若现的影子，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想起他身边的那个侍从，安静的样子，忠诚如同宠物，我以为他与他象我与莫离，又不尽然，我沾染了莫离的气息，而他没有，他只是云淡风清。薄情么？又怎堪厚爱，我们都是灵魂单薄的孩子，没有那么多蓬勃的激情，也承受不起那样不悔的爱，太沉重。

　　我记得他把莫离带回给我的时候，眼睛很明亮，象鹰，锐利而动人。

　　他轻佻的捏起那个侍从的下巴，他问，“修兰特，你说我们是情人么？”修兰特笑而不答，淡淡的嘲讽和悲哀，也不知他是否看见，缱绻的渴求。

　　他的意思那样明确，我似乎应该管教好我的“宠物”了，忽然觉得愤怒，因为莫离居然会落在他手上，因为他这样的蔑视了一个我重要的，因为他这样明目张胆的背叛了姐姐。我甩手一个耳光落在莫离的脸上，5个指印迅速的浮现出来，十足的力道。他微抬眼，似乎我的举动引起了他一样的兴趣。

　　我转身，衣袖袭风，声音在风中飘散开来，我对莫离说，不是所有人都会有我这样好的。因此不是所有人都会把他人的忠诚放在心上，不是所有人都会把棋子当成重要的人来对待。

　　我侧身凝视，他微笑，月色下有寂寥单薄的样子，云彦，你知道么，你和她很象，微笑一样美，性子一样的烈，连生气时的样子都很象。我皱眉，忆故人么？又与我何干。清风送明月，明月映清风。我无须自责，想离开，挂念着另一个安睡着的人。他又开始说话，似自言自语，又似倾诉。

　　我以为我不会记得她，我以为很多事情可以用时间来掩盖真相，我以为，不用相同的感情来交换也可以得到想要的幸福。我的天真和自以为是她都包容，我却将她终于遗弃。

　　你不知道，我看见你的样子，微笑，生气，安静的样子，才知道有些人，生死都不会改变什么，她烙下了我看不见改变不了的印记，那个自私任性的女子呵。

　　他轻轻的笑，好象真的开心，又好象寂寞，不哀伤不难过，只是平淡的念想，我停驻脚步，倾听着一场再也不会遇见的挽歌，他为她而作的挽歌。他表情很安详，微微出神，可是我那么的难过，仿佛灵魂在忧伤，是不是有些人注定只能用来怀念温存，他们的好我们一直要在离开后才知道。

　　后来回去，整夜的书写，一个简单的名字，我想送给他还有她的孩子。君睿，楚君睿。曾记得她说，以后有孩子，要用君字为名，愿其翩若君子，睿智一生。早晨阳光照射进房间来的时候，身后有温暖的怀抱，莫离说，我们要相信，也许我们执着过而没有结果，也许我们珍惜过而没有得到什么，可这些都是珍贵的，生与死的对照，记忆与消逝的回响，以及爱与时间的真挚追问，一切都是那么珍贵，那么的值得相信。

　　旅行将要结束，我将离开。最后的几日，我同他，还有君睿日日在一起，我对君睿那么好，似乎在补偿什么，连自己也不清楚，也许只是一种血缘的牵连而已。我教他习字，楚君睿，楚君睿，一遍又一遍的涂鸦，一笔一划，他抱起肩膀椅着门笑，些许温柔。

　　一起放飞巨大的纸鸢，艳丽的桃花开在碧蓝的天空，最终遗失，君睿遗憾而哭闹，我笑得温柔，措手不及的仓皇，他大笑，似乎很开心，然后一同手忙脚乱的安慰，最终板起脸，吓得孩子赶快停止了哭泣。

　　开始渐渐明白姐姐心中所想，即使她离开，她也不会放开她所爱所要的人或者事。或许自私，但决定谅解，因为我们没有人可以完整到独立支撑整个生命，我们遇见然后别离，没有对错。

　　最后的最后，离开，简单的告别，仍旧是清淡的饭食，沉默的距离似乎不再遥远。挥手离开，远渡重洋，回头的时候，那里已经是圆圆的一个黑点。于是开始念想，小小的孩子，眉目清秀，还有他蓝紫的眼眸，卓然的气势，还有姐姐，若水姐姐，甜蜜温柔的微笑，宛如天使。

　　感情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人的事，别离无可避免，记忆却会因为别离而升华，褪尽所有的阴暗。我们安心怀念，然后邂逅新的情感，没有对错，生死亦不过轮回之间。姐姐，你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