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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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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曹洛比大酒店的房间里,夏玫依然保持着那个抱着膝盖的姿势,依然坐在这张沾满林川忆的气味和温度的床上。她一遍一遍机械地点着林川忆的资料卡,上面显示着0.00km,6小时前。
这对她来说是人生当中最最漫长的6个小时。
这整整6个小时里,她怔怔地透过茶色玻璃看到窗外的天空是怎样一分一秒逐渐明朗起来,怎样从打翻了墨水瓶一般的墨蓝渐次过度到仿佛漂浮着白色天鹅绒般的浅蓝。
这整整6个小时里,她抽光了床头那大半盒林川忆因为走得太着急落下的黄鹤楼,烟雾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她把自己呛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咳嗽到嗓子几乎沙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嘴唇干裂失去色泽。
这整整6个小时里,她的整个脑海里都在勾勒那些龌龊的画面,林川忆厚实可靠的肩膀,健硕丰满的胸肌,温柔干净的手掌,柔软温暖的嘴唇,迷离贪婪的眼神,陌生女子的长发、手指和娇喘。
她把自己陌陌资料卡上的签名改掉,“纵使我情义万千,怎敌她一夜娇喘。”她在脑海里不停搜索着这个名字,不是在林川忆那里听到过,苏沫,苏沫,太过熟悉的两个字。
她猛然记起当她表姐郗语默听说她男朋友是林川忆时那一脸复杂的表情,记得她表姐只说了一句是中学同学。昨天晚上,也是表姐打来的电话。
想到这里,她仿佛找到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双手颤抖着拨通了郗语默的电话号码。
——语默……你有,避孕药吗?
窗外的麻雀再次掠过天空,画出轻盈美丽的弧线。
——你要避孕药干嘛?
——我说我嗑避孕药摇头你信么?
——昨天晚上怎么了?
——让个傻逼给我睡了。
在苏沫家偌大的别墅里传出了打破这个安静黎明的第一段对话,这是一段精准到绝对没有第二种可能性的对话。其实明明在苏沫敲响她房门鼓足勇气开口讲出第一句话的时刻她就已经猜得到了,然而她始终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她还如同石化一般地看着苏沫,这是能言善辩的她多年来为数不多的词穷,而她的电话就在此刻震动起来,突突突的声音灌满了整个令人窒息的空荡的房间。
苏沫走进郗语默的卧室坐到床上,冲郗语默摆摆手示意让她接电话。
“喂。”“林川忆不在。”“什么怎么回事?”“我哪知道他俩怎么回事!”“我哪知道你俩怎么回事!”“我他妈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已经够烦了!”
——你妹?
苏沫的脸上挤出一丝虚弱的笑。
——什么你妹我妹的,到底怎么回事?
郗语默陷在了刚才的绕口令里。
——你还想知道得多详细?
苏沫的嘴角扯起一个酷似林川忆的嘲讽的笑容。
……
——比如,多长时间?什么姿势?
……
——呵呵,其实我自己也想知道。
郗语默不忍心再多说一句话,她轻轻抚摸着苏沫的头发,屋子里安静到可以看到尘埃在阳光里恬不知耻的舞蹈。苏沫的头下意识地躲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林川忆知道,他会为了你杀人的。”语默说着转过身走到床头柜里拿出背包,从背包里掏出一盒紧急避孕药递给了苏沫。
“你说林川忆?不会的哦。比如说他上次就没有弄死纪河呢。”苏沫气若游丝地说出这句话,随后面容冷峻地拿着那盒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房门重重地紧紧地关上。
郗语默呆立在走廊里,看着苏沫紧闭的房门,看着阳光中飞舞的尘埃,眼睛不由得红了一圈。
你说在那么美好的年纪里我们怎么就失散了呢?
林川忆乘上了曹洛比大酒店的电梯,手机一直不停地响着,电话、短信、陌陌,各种提示音让狭小的电梯间显得热闹非凡。他不停地看到手机屏幕上那个让他恶心透了的名字——辛慈。
“你在哪?”
“我知道你又回国了!”
“你再不出现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分手是你的决定,不是我的!”
“林川忆,我要杀了你!”
“或者,杀了苏沫!”
电梯门打开,他迅速地删掉手机里这些让他心烦意乱并且会给他制造麻烦的消息,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拿出房卡打开房门,在乌烟瘴气的房间里夏玫正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哭泣。
——亲爱的,哭什么阿?
他脱下外套走到夏玫身边,温柔地拥抱夏玫。
——苏沫到底是谁?
夏玫抬起头审讯一般地目光凌厉地扫视着林川忆的脸。
——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林川忆用手掌亲昵地摩挲着夏玫的长发,安慰着她。
——青梅竹马是吗?什么好朋友要陪一晚上?一晚上你们都在干嘛?你有女朋友了你不知道吗?她不知道吗?我表姐不知道吗?人家勾勾手指你就去是吗?她贱你更贱!
夏玫歇斯底里地朝林川忆咆哮着。
林川忆的双迅速手从她的身上抽离出来,背对着她摸出兜里刚刚买的一盒黄鹤楼,熟练地拆包叼进嘴里点着,神色冷静条理清晰地对夏玫说,“我不打女人,但是会打疯子。苏沫就是个孩子,她跟你不一样,她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跟男人上床。当然你放心,我说的男人里,也包括我。”
夏玫停止了歇斯底里地咆哮,整个人怔在那里,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眼神看着林川忆。
林川忆的脸上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夏玫,我告诉你,我没不爱你,你别作。更别觉得我现在是变身了,就算我变身也是因为你先变身了。”说完林川忆熄灭手中的香烟,穿上外套再次消失在这间客房。
夏玫看着林川忆走远的背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溅在白色的纯棉被子上,整个人都瘫倒在床上。
是啊,你觉得她不是那种女人,所以,我就是。对吗?
上海罗亚传媒董事长办公室里,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正叼着烟斗思维缜密条理清晰地对着电话狂喷唾沫,“我告诉你,纪河,我捧你你是圣杯,我松手你就是玻璃碴子。我花钱砸在你身上可不是让你到处泡妞的。罗亚不需要一个绯闻制造机器,希望你不要给罗亚和我们罹家带来任何麻烦。”
“是,罹叔叔说的是。可是……”纪河在听筒里的声音明显是煞费苦心地想要好好解释一番。
“没有可是。你的任务就是给我画画画,不停地画。如果你不能给罗亚带来人民币,那就请给罗亚带来美金、英镑或者欧元。还有,叫我罹董,我不是你叔叔。”
“是,罹董,我知道了。”彻底暗淡下来的语气。
挂断电话的罹董事长,看到手机里显示着一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没有名字,只是一串电话号码,这条短信的内容是,“我已经从您那里搬出来了,现在有了新住处和新工作,再也不需要您的钱了,希望我们以后装作互相不认识。在上海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的众多污点之一。谢谢您的照顾,保重。”
罹董事长叼着他的烟斗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随手一放。办公桌上的电脑旁边有一个相框,相框里装裱着他和一个小小幼女泛黄的旧照,照片上的他穿着西服,照片上的小朋友扎着两个羊角辫,皱着眉头用力地憋着嘴,一脸的苦大仇深。
他甚至没有看那张照片一眼,只是顺手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在上面签署他龙飞凤舞的名字——罹宏碁。
没有人知道,不可抗拒的命运,正编织着它环环相扣地巨大魔网,伺机而动,等待朝着这群人扑面而来的最佳时机。然后迎头痛击,然后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