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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茕茕白兔 ...

  •   碧波如顷的玉镜湖,湖中有一个岛,岛上仅一座石桥与外界相通,我从桥上走进这个小岛,立刻便被此处秀美的风光所吸引。
      森森古树,清幽草坪,一条宽约米许的石径延展处,是一片翠绿的竹林,透过郁郁葱葱的枝叶,隐隐可见竹林尽头有一间小小的精舍,篱笆将之围成一个小院,院中遍植花草,不知名的花儿开得花团锦簇,斗妍争芳。
      这何清远真会享福,竟然躲在这么一处仙境般的所在清修,望着这小桥流水,绿草茵茵,曲径通幽,竹影幢幢,我竟然有些不敢踏足,生怕打扰了这如画般美景的静谧和谐。

      但普天之下又有什么地方是我不敢闯的!

      于是我摒息静气,悄然无声地走了进去,脚踩在青青芳草之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淡淡的青草气息若有若无地送入鼻端。
      踏上石径蓦然回首,如镜的湖面上雾气濛濛,看不清来时路。

      我站在竹林流连踟蹰了许久,直觉地感觉到这个竹林有问题。
      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微风过处,竹叶沙沙作响,但看得久了,就令人有些眼花缭乱,只觉得竹林里似乎纵横沟壑,埋伏着千军万马,耳边奔腾来去的尽是人喊马嘶,刀光剑影。

      我甩了甩头,面前仍是寂静的竹林,阳光投下斑驳的碎影,随着风动叶鸣,映得铺满了落叶的地上一片银蛇乱舞。
      刚才纷乱的一切似乎只是我的幻觉。
      定了定神,我踏入了竹林。

      静,谜一般地静,一进这片竹林,周围的水流声,风动声,树叶摩擦的响声,还有鸟儿的欢叫声,似乎突然间被竹林吞没,消失于无形。
      而明明那间精舍就在眼前不远处,可脚下这片小小的竹林,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完,兜兜转转无数次,还是转到了竹林的入口,这间精舍的主人,似乎并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宁静。
      我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你个何清远,不就是小小的九宫迷阵吗?我还就不信我进不了这片竹林!”

      骂归骂,我却没有奇门遁甲的本事,想当初爹爹拿了鞭子逼我学逼得急了,我也只是乱背一通口诀胡乱敷衍他,直到他摇头叹气失望到极点才放弃了我这堆扶不上墙的烂泥,要是早知现在能派上用场,那还用得着爹爹逼,就是拼了命也要学会啊!

      如今才尝到了懒惰的恶果,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爹爹又远水救不了近火,不不不,要是他看见我现在的这副窘样,怕不要胡子气得根根翘起,直嚷我丢尽了他的颜面。

      算了,还是靠自己吧,可我拼命地搜索枯肠也想不起九宫八卦的半句要诀,只得无奈地搔着头望天,秋日的阳光虽然不是很猛,却也刺痛了我的眼睛。

      叹气地揉着眼睛,揉着揉着,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爹爹武功盖世,医卜星相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我,唯一学得象样又拿得出手的技艺-大概就是轻功了!
      学什么都是漫不经心,只有轻功对了我的胃口,学的劲头是十足十,爹爹看着我穿檐走壁踏雪无痕地展示轻功时,常常摇头叹气道:“皓月啊,你这身轻功用来逃跑是再好不过,可是我段号天的女儿,用得着逃跑吗?”
      不过此时用来离开这片竹林,却是再好不过。

      轻轻一纵身,脚尖在竹枝上点了点,借力跃上了竹梢顶端,踏着竹梢几个起伏,那如迷宫似的竹阵已完全踏在我足下,得意地笑了笑,我抬头向精舍望去。
      竹林之下,篱笆院内,精舍之前,一个男人正静静地看着我。

      这下吃惊非小,提着的一口气登时便一松,啪地一声,脚下的松枝吃不住我身体的重量断了,我从高高的树梢跌了下来,半空中连换了几种身形,方才勉强在落地之前站稳,但我的脸已是通红一片。
      真是狼狈啊!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何清远手中捧着一个花盆,淡淡地道:“原来是你!”然后便自顾自地将花盆搁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将盆中的一棵小小的花草种在了篱笆院内。
      真是的,明明是种花这样的一件俗事,偏偏他做起来是这么地赏心悦目,举止从容,优雅有度,我有些失神地看着他,心跳不知不觉在加快。

      他旁若无人地做完了这一切,拍拍手中的泥土,端详着自己的杰作,貌似随口地问了我一句:“段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啊!”我一怔,当初凭一已之意气向陆冠南打听到了他的住所,此刻真站在他面前,我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总不能说我是仰慕他的风采,特地前来接近他吧,那还不得把他吓跑。

      所以我眨了眨无辜的眼睛道:“这里风景好,我来看看风景!”
      他挑眉淡淡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道:“这里是何家的私人产业,一般人游玩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他看了看竹林,又看了看从天而降的我,皱眉道:“既然走不出这竹阵,为何不从两边进来?”
      我顺着他的手指向两边看去,当时只为竹林所吸引,竟然未曾发现竹林根本不大,绕过竹林,很轻易地便可以从两边走到院子外。
      原来进入院内竟是如此简单,我气结似地说道:“那你当初干吗要设这个迷阵呢,耽搁了我这么长的时间?”

      何清远抬头一笑,那笑容开朗之至,略有些苍白的脸上也因而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映在朝阳的光晕下,仿佛一朵静夜幽兰正在缓缓绽放,只这一瞬间,那些涌动在他身周如影随形般的寂寞就如雪后初融,消弭无痕。
      他悠悠说道:“闲来无事,弄着好玩。”顿了顿又道:“只防君子,不防小人。”
      尴尬很快便转为恼羞成怒,顾不得对他的好感,我咬牙道:“你说谁是小人?”

      何清远嘴唇微微一抿,露出了薄而翘的弧度,笑意刚刚到达眉梢眼角,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瘦削的身子轻轻颤动着,从喉咙深处溢出了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我的心一惊,一时怜惜之念大盛,差点忘了他还是个重病缠身的人,怪不得他一直神态冷冷地,原来不是因为倨傲,却是因为病而强行克制了自己情绪的大起大落。
      笑,对他来说好象是件奢侈的事,远离尘世烦嚣,幽居在这无人的小岛,独自一人摆弄着九宫八卦阵,与花草为伍,在他偶尔闲暇的时候,他一定很寂寞吧!

      这么一想,我也就释然了,不仅释然,而且心疼了。
      我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递过去,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何清远并没有接过帕子,刚刚恢复平静的脸上居然红了一红,他狼狈地转过身,慌乱地便对我下了驱逐令:“段姑娘若是没有事的话,就请离开这里吧,天快黑了,男女共处一岛,多有不便。”

      我眨着眼睛笑道:“这个岛这么大,我还怕你吃了我不成?我偏要留在这里看风景!”
      什么叫男女共处一岛多有不便,爹爹常说那是孔圣人糊弄人的鬼话,君子贵在坦荡荡,若是心正,便是共处一室又如何,只有俗不可耐的凡人以已龌龊心理揣测之,才会认为是有伤风化。
      在爹爹这番理论的熏陶下,我对礼法教条向来看得如同粪土,我也不认为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呆在一起有什么错。

      何清远脸色晶莹如寒玉流光,因有了尴尬的神情,那寒玉上便如抹上了一层清浅的胭脂,浮上淡红一片。
      “那段姑娘请自便,在下就不奉陪了!”他极快地说出了这一句,几乎是落荒而逃。
      “哎!”我冲他背影喊了一句,他脚步更是加快,丝毫不敢停留,几步便走进了房舍之中,呯地一声关上了房门,竟将我一人留在了屋外。

      看来我是吓着他了,我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他的脸皮还这么地薄,完全不似昨日那副气宇轩昂的模样,这也使得我对他的兴趣更加浓了。
      从小我就是这样,对自己喜欢的物事有一种狂热的痴迷,不拿到手誓不甘休,爹爹常说我的性子似足了他,都是个痴人,将来必定会为这份痴而付出代价,那时我不懂,反而不以为然地说若是连自己喜欢的物事也不敢去争取,那岂不是会后悔一辈子,爹爹只是叹着气不答,黯然的目光穿过窗外,落在青山远处,无言默默地将我搂得更紧。

      玉镜湖有一个动人的传说,千百年前,天上的镜花仙子爱这湖水的清凉,经常偷偷溜到凡间来玩耍,于是便与湖畔寄居的书生衍生出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后来因天规森严二人不得不分开,镜花仙子不愿随天将回到天宫,挣扎间不慎将随身的玉镜掉落在了湖中,而书生为了捡拾掉到湖中的玉镜不幸溺水身亡,从此他的精魂便化作了一块晶莹的玉石,静静地躺在玉镜湖底,数百年来也没有人能从湖底将之捞起。
      据说这是一块吉祥的玉石,谁若是拥有了它,谁就可以如愿得到一份完美的爱情。

      这当然只是一个传说,尽管仙凡相爱的结局是不幸的,我却很佩服镜花仙子的勇气,世间事大抵如此,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真心的爱情,那怕只一刹那的曾经拥有,便足以抵得过寂寞的天长地久。
      因为来过,爱过,所以无悔。

      我趴在湖边不住地掬着水花玩,想象这个动人的爱情传说,想象着湖中也许并不存在的玉石,湖水在我的搅动下,一圈圈的的水纹不断地扩大,水中一个青衣少女盈盈笑着,眼波流转中尽是羞涩欲醉。
      水波晃碎了身影,我的心也被搅乱了一池春水。

      不知不觉天已全黑,玉镜湖处处风光优美,游玩起来令人流连忘返,但我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唱起了空城计,好饿啊,我皱皱眉回到了何清远的房子外,刚想不客气地敲敲门打扰一顿饭吃,却意外地发现门外的草地上有一只兔子正在悠闲地吃着青草。

      肥胖的身子,长长的耳朵,红红的眼睛,憨态可掬的神态,好!我眼睛一亮,今晚的晚餐就是你了。
      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几乎没费什么力就逮住了它,兔子睁着无辜的眼望着我,我的心里小小地冒出了一丝罪恶感,低声对它说道:“对不住了,你有幸得本姑娘的五脏庙来为你下葬,来生你定当可以投个人胎,逃离被人裹腹的噩运。”
      这么一说,心中立刻舒服多了,不过,我游目四顾,青草如茵,竹林幽静,在这里杀生烹食,好象有点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了些,于是我拧着兔子的耳朵,远远地走到了湖的另一侧树林中。

      拾来了一些柴禾,麻利地升了一堆火,抽出了靴中的短刃在衣上擦了擦,嘿嘿,我咽了咽口水向兔子走去。
      兔子吱吱地叫着,仿佛预知了自己的命运,在地上不安地扭动着。
      “乖,不会很痛的!”我安慰着它。

      “你在干什么?”一个温和但不失气度的声音冷冷地在我头顶上方响起。
      是何清远的声音,我直觉地将匕首缩到了袖子中,再抬起头来已换上了一脸诚挚的笑容。

      何清远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怀中赫然也有一只小白兔,那兔子的眼睛红如宝石,发现了自己的同伴后,挣扎着跃下了地,于是两只小兔亲亲热热地厮混在一起,头挨着头,颈挨着颈喃喃私语。

      我的头一下子便有了两个大,难道这兔子是何清远养的不成?
      他的行动证实了我的揣测,他伏下身将两只小兔都抱在了自己怀中,轻声说道:“小白,又到处乱跑了,你总是这么调皮,要是被坏人捉住把你吃了怎么办?”一边说还一边斜睨了我一眼,仿佛我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坏人。
      何清远的话温柔如春风,带着浓浓的宠溺口气,却听得我额头上冒出了颗颗冷汗,还好还好,坏事还没有得逞,它还没进我的肚。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没事养兔子干吗,我闷闷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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