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架奇遇》吴韵楚风

9、恶战

　　但见天坑之上，箭如雨下，熊昌部族的石洞门口的哨兵传来声声惨叫，坠入坑底；洞中之人稍一探头，也是立时中箭毙命！熊昌部族所在的天坑西半边的顶上，守卫的士卒一个个被阿熊、阿雉所率的野人队扔下天坑，传来阵阵惨嚎。

　　接着，便有野人身手敏捷地沿藤蔓、坑壁石块迅速向下移动，一旦敢有士卒从洞中长矛相向，就被力大无穷的野人直接拽住长矛甩向半空。

　　天坑底部，芈宏荆所率的两百人先锋队都是死士，他们破坏工事之后，靠着飞钩铁爪，快速向上攀援。但很快，上边石洞中便有石块砸下、烫水泼将下来，顿时有不少攀岩勇士跌落下去。

　　芈宏楚所率的中军营在芈全的指挥下，靠着木梯、软梯稳步向上推进，每到一层洞口，难免一番死战，由于战事始于突然，熊昌部族的石洞中守卫士族并不多,芈氏部族的军士已从下往上占领了好几层石洞。

　　这时整个天坑内外，充满了喊杀声、金铁交鸣声、惨叫声和怒吼声，混杂在一起，重新演奏了冷兵器时代最悲壮的合奏曲！

　　庄羿此时已被这壮观惨烈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但他随即回过神来，只是心中有疑惑，越想越奇怪。他忍不住对米嫱道：“你哥这排兵部署固然非常稳健，但我有一处不明白。”

　　芈嫱问道：“哪里？”庄羿说道：“既然这么猛攻，是逼着熊昌转移你父亲，那为何不派重兵在天坑顶部拦截他的转移？这样岂不更容易救出你父亲？”芈嫱被他问得愣了一愣，却无法回答。

　　两人正说着话，却发现战场形势有变。庄羿和米嫱所在的右翼以及芈妫等人所在的左翼上方，出现了敌方的死士，贴着岩壁吊着绳索直往下射火箭！

　　原来这巨大天坑的底部，虽然有水潭深渊，但更多的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这火箭射来，天坑底部的落叶和树木顿时着火。

　　庄羿瞧得分明，对着敌方死士射出一箭，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摔了下来。另外几个临近的死士看到，纷纷向庄羿的方向射来火箭。庄羿忙闪到一块石头旁边，“嗖嗖”又是两箭，又有两个敌方死士应声摔下。但庄羿和米嫱所处的火势已经蔓延开来。

　　再看熊昌所在的半边天坑，芈氏部族的士卒仗着上方有弓箭营的羽箭掩护，暂时攻势较顺，已经很明显向中层两三个石洞集中攻去，估计芈宏郢就被软禁在那几个石洞中的一个，而野人编队也已轻松占领了熊昌的上层石洞。

　　忽然，天坑顶端出现一队人影，为首一个高大的身影哈哈大笑：“黄口小儿！凭你也想救出芈老贼！”说着，雷石、滚木纷纷落下，正在石壁上的野人和芈氏士卒躲避不及，纷纷被击中惨死。

　　此时，谈仪所率弓箭营身后也杀出一队人马来，谈仪不得不命令军士转身射杀来袭人马。如此一来，芈宏荆所率的先锋营几乎死伤殆尽，仅剩的几人已退至本方的石洞之中，芈宏荆本人也负了伤。

　　而芈宏楚所率的中军将士，既遭头顶的雷石滚木之击，又失去了弓箭营的掩护，纷纷退了下来，已攀附在石壁之上的军士，也只得躲入敌方石洞暂避。

　　而天坑底部，芈氏中军左右两翼所在的树林已燃起熊熊烈火。芈全恨恨道：“熊昌老贼，居然不顾祖宗规矩，在林中用起了火攻……”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后撤。

　　此时中军洞平台之上得令鸣金收兵！虽然如此，芈全还是迅速传令己方守护石洞的军士，马上接应已占领的熊昌部族石洞的士卒。

　　庄羿和芈嫱急忙与众人后撤，幸亏天坑底部基本无风，火势蔓延较慢。但众军士避火后撤，乱作一团，相互践踏，还是有些伤亡。

　　这当时，芈嫱脚下一绊跌倒在地。庄羿俯身去扶她，借着火光却见芈嫱周身草木很少，地上一片黄色。庄羿大是惊奇，扶起芈嫱后，竟愣着多看了几眼,但一时又想不起是什么。

　　芈嫱赶紧拉她撤离，庄羿有心，从地上胡乱抓了点石块，跟着众士卒向己方地盘急退。

　　果然没跑出多远，身后袭来一股异味，庄羿此时已经明白过来，他忙让大家捂住口鼻，快速逃离此处。

　　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随着一声炸雷。山里的天说变就变，很快，豆大的雨点就落下来，转眼就成了暴雨，却正好浇灭了坑底的大火。

　　天坑底部的芈氏部族的军士基本已撤离。谈仪所率的弓箭营也已借助藤蔓撤回。

　　此一役，虽然最终逼得熊昌等叛军仅守住天坑一隅，但芈氏部族伤亡过半，芈全大为心痛。而从尸首推算，熊昌部族军士伤亡不足三成。

　　而直到此时，庄羿也才明白，芈全此次战事部署，最直接目的原是要逼走熊昌等部众，但如果这样一来，岂不是更难救出芈宏郢,甚至逼急了熊昌等人,反而会害了芈宏郢？庄羿百思不得其解。

　　翌日一早，庄羿便来到芈氏姐妹的紫芸洞，正巧姐妹二人也正商议着什么。芈妫一身红色楚衫长裙，笑面迎人；芈嫱一袭绿色衣裙，也显得窈窕动人。

　　庄羿与二人开门见山就谈起了昨天的战事。芈嫱也觉得奇怪：“昨天一开始我方高歌猛进，只是为何到了后来，却又反遭熊昌算计。除非……除非熊昌早有准备……”

　　一想到此，三人都是一惊。以此看来，芈氏部众内部出现细作，里通叛军熊昌，不言而喻。
　　庄羿又道：“芈嫱，你不觉得你哥这次的部署，意在驱赶熊昌，而救大将军倒反而显得其次了。”

　　芈妫、芈嫱都疑惑道：“这个我们也正困惑，不知哥哥如何会这样安排。哥哥做事打算，一向考虑精谨细微。”芈嫱又道：“也不知父亲此刻是否还好。”芈妫顿时也沉默了。

　　庄羿心知自己提及了两人的伤心所在，赶紧岔开话题。庄羿问道：“不知道你们芈氏部族的壮丁、妇孺共有多少人？”

　　芈妫答道：“跟你讲也无妨。其实，我们整个楚人部族很久前确实人丁兴旺，只是到近百年，时常分分合合，战乱争执一多，总是普通丁壮受累——扣去昨晚阵亡的战士，我们芈氏部族兵甲仅有七、八百人，连老弱妇孺，总共接近两千人。”

　　她想了想，接着道：“而熊昌与邓氏兄弟叛军，昨晚伤亡较少，估计兵甲尚有六七百人，算上老弱妇孺，总人数已与我芈氏部族相差不多。”

　　庄羿心下暗惊：“想不到这个巨型天坑中，竟生活着如此多的人。而且分工明确，工匠、狩猎、采集，各司其职，一有战事，所有男丁又全民皆兵，也难怪这楚人的生命力如此强盛，居然能辗转绵延两千年之久。”

　　庄羿仍有疑问：“那些红毛野人，为何与部族如此亲近？”

　　芈妫答道：“听老人们讲，我们先祖来到这片深山老林时，曾与一直生活在此处的红毛怪发生战争，但先祖凭智慧和先进的武器，战胜了他们。后来，通过长期交往，他们逐渐与我们楚人相好，并愿意为我们打仗、狩猎、巡逻。他们不会用火，但又爱吃熟食，因此，我们之间也时常互通有无，互援互助。”

　　庄羿这才恍然大悟。庄羿忽然从身上翻找出几块黄色小石头，递给一旁的芈嫱，神秘笑道：“芈嫱，你瞧瞧这是什么。”

　　芈嫱接过石头，看了会儿，问道：“看这样子，难道是硫磺石？”芈妫也问道：“什么硫磺石，莫非是雄黄？”

　　庄羿微笑道：“是比较纯的硫磺。当然，这个也可以制成雄黄。”芈嫱明白了，道：“这个就是在我昨天摔倒的地方发现的？”

　　庄羿点头道：“是啊。以后可以用这些驱虫避蛇了。嘿嘿。”芈嫱也乐道：“那我再让人找机会下坑底多挖些上来，让大伙儿都能用上。以后走近密林，可以避开蛇虫了。”

　　庄羿又道：“只是这石头千万别受热融化，否则会毒害人体——昨晚大火蔓延，你我后撤时闻到的异味，就是有些石头已被火烧化，散发出的毒气。万幸的是一场大雨浇灭了大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芈妫听到此，也已明白大半，恨恨道：“熊昌真是贼胆包天，大逆不道，连林中不用火攻的祖训都可以践踏！看样子，以后我们要让大哥更加小心了。”

　　三人又坐着聊了一会，直到晌午，一起用过饭，庄羿才离去。

　　芈嫱因从昨日战事中推测得知己方阵营可能藏有细作，又惊又怒。只是她知道这事情不能莽撞，所以，第二天找了个机会，单独将想法禀告了芈全。

　　其实，此一役，芈全心中也已明白了一些事情，正巧妹子芈嫱来秘密禀告，也就笑着对她说道：“二妹，你的猜测跟我一模一样。我心中已有打算——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鲁莽行事。”

　　他又低声道：“上次的排兵部署，也非我个人独断，我与几位将军会商讨论才如此安排——如此说来，我也受了某人的利用，此人用心良苦，其志不在小，城府之深恐怕还在熊昌之上……”

　　芈嫱听了，更是大惊，张嘴欲说什么，却又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