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T的故事》阳关大盗

2、第 2 章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有些发蒙地看着前路，表姐的车扬起的沙尘熏了我满脸，我不由得退了一步。再次上到咖啡厅，唐小蕊果然听了我的话，已经离开了。回到停车场，艳阳摄目，拿出车钥匙的手有点抖。

　　开车回了独自一人居住的公寓，打开房门，在彻亮的穿衣镜边，我看见了自己苍白的面容。
　　我的长相并不出色，加上剪了短发，如今长长的T恤上又在偏下的地方落了一个尖尖的鞋印，镜中整一个落魄糟蹋的样子。伸手匆匆地关了门，我抱着头在玄关蹲了下来。

　　从前亲戚之间聚一起的时候，他们都跟我爸说，我花钱不大手大脚，还说，我没有现在有钱女孩子的一些恶习，还说，我从不在外面和男生乱搞，是个好孩子……我爸听了也很受用，嘴上谦虚着：“陆颖虽然乖，但做事还差那么点火候。”

　　那时候，就连表姐都半带着自嘲夸我，“……我自己就太争强好胜了，不像陆颖妹妹这么性格平和安静。”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我却感觉“你这个废物”这句话，才是表姐内心对我真实的评价……

　　想到表姐的同时，我又想到了表姐夫……表姐夫……真看不出来是能做这种事的人……他找谁不好……干嘛找上唐小蕊？！还有唐小蕊也是……以前那些离异的也就算了……现在怎么……

　　我一时间心乱如麻，在玄关的黑暗中不知道蹲了多久，忽然手机就响了，一看屏幕显示着唐小蕊，我接起了电话：“喂……”我有气无力地道。

　　却听见唐小蕊的哭声从电话那一头传来：“……呜呜呜！陆颖你快来救我！David要打我呢！”

　　我一个激灵站起来，半天才反应过来David说的原来就是我表姐夫。

　　“……他怎么要打你呢？”

　　“……David说我和你做局骗他！呜呜呜！说我是他老婆同伙，勾引他出轨来着！”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公寓厕所里……David在外面撬锁踢门呢！还骂我……”

　　“你怎么还敢放他进去啊！！”

　　“我不知道……呜呜呜……我还想问他呢，他说他在跟老婆办离婚，根本就没离嘛……我还没开口问他，他一进门就凶我……我就躲进厕所里了！你快来救我……”

　　“我马上来！你等着啊！马上！”

　　我飞一般穿鞋落锁冲下楼，开车就往唐小蕊的公寓赶去，好在我当初为了和她见面方便，两人住的很近，不到五分钟我就开进了小区把车停好了。等电梯花了一点时间，我心急火燎地在电梯里踱步咬着指甲……‘叮’的一声，终于到了唐小蕊所在的29层，我忙赶过去。门果然虚掩着，我推门冲进去，就看见厕所门整个都歪斜在那里，已经散架了，表姐夫正粗暴地拽着唐小蕊的头发就往外拖，还把她的头往墙上撞，一边撞还一边踢她，唐小蕊撕心裂肺地哭着……

　　这一幕看在眼里，我脑袋就充血了——我护着唐小蕊这么多年，连轻轻拍她一下都不忍心，如今他居然敢打她？！

　　我在门厅抄起一个木头凳子，从表姐夫后背砰的一声就砸了下去。表姐夫僵硬地回过头来，脸上狰狞的表情还未消散，我又狠狠照着他脸砸了一次，他这才抱着头摔到了地上。

　　我立即去看唐小蕊，只见她嘴角全是血，脸上更是给扇出了乌青，额头也大块破了皮，整张脸像毁容了一样。一看见我，她就上气不接下气地扑进了我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小蕊……好了……好了……我在这里。小蕊不怕，小蕊不怕。”

　　这时候表姐夫扶着墙气喘吁吁地站起来，流了满脸的血，眼珠不停地转着。我冷冷地看着他，厉声道：“你再敢碰小蕊一根汗毛，我找人废了你！”

　　表姐夫顶着流血的额头，阴郁地看了我半晌，我一步跨前，弯腰抄起破碎的门框作势要打，他这才急急忙忙扶着墙走了。

　　这天夜里，当我在医院里守着病房中的唐小蕊的时候，表姐浓妆艳抹地来看我了。她以前就是精干利索的气质，如今盛装之下，倒有一股冷艳的味道，她把我叫到走廊上，抬了抬下巴：“去花园走一走？”

　　“……”我点了点头。

　　在月色下，她勾起一抹恶魔般的笑意：“老盛那个不要脸的……我回去稍微激了他一激，他就开始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辩解，我都录下来了。律师说，这都是铁证。他估计心里气不过，就来他小情人这儿发泄来了，还把人给打伤了……”

　　“喔……”我低着头，踩着脚下的碎石。

　　表姐看了我一眼：“你下手也够狠啊，他都躺医院了……不过你放心，老盛不敢报警，他先动的手，就看你们咽不咽得下这口气……”

　　“小蕊说不报警。”

　　“也是，谁叫她做三呢。被打了也不敢说。”表姐轻笑了一声。

　　我心里很难受，但是我无话可说，因为我知道表姐说得是事实。

　　表姐忽然停住了脚步：“怎么……真这么喜欢她啊？”

　　我踢着脚下的石子，点了点头：“……嗯。”

　　表姐看着我：“喜欢她，你就该负起责，这世上有人让自己老婆出去卖的么？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

　　“当年老盛做业务失败，他家里又穷，根本赔不起，可我当初喜欢他，我就罩着他，什么都帮着他，扶着他硬挺了过去……就算如今他不是个东西，但当初我能撒手不管，让他去伺候别的富婆么？……虽然我眼光不好，但我起码尽到了我的责任是不是？”

　　“……嗯。”

　　“你要真是个有心的，就把她管起来，别让她再出去祸害人了。”

　　“我知道了……”

　　表姐看着我，挑眉：“……这事儿，姐姐帮你保密，老盛觉得掉脸，估计也不会说，但没有下一次了。”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回到病房的时候，见唐小蕊已经醒了，她看见我，撑着身子坐起来，苦笑了一声：“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表姐来了，跟我说了一会儿话。”

　　“喔。”

　　我在她身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轻轻地道：“……好羞耻……”

　　我垂下眼睛：“没办法……我以前不是劝过你嘛……你这样……总有一天会……”

　　唐小蕊忽然情绪激动起来，眼中立即蓄满了泪水，抽噎道：“他……他……他说他办离婚呢……说……说……说他自己是自由人……为什么这么惨的总是我……我……我……我……我谈了这么多次恋爱，没有一个真心爱我的……没有一个真心爱我的……没有一个……”

　　我看着她，她如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擦的全是药，和从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优美样子十分不同，这幅摸样看在我眼里，似乎又更加了她的悲戚，我不禁心下一阵默然……

　　‘喜欢你的人很多，只是你没有发现’……我在心里说，‘我就是其中一个。’

　　“……为什么……为什么就我有这么多坎坷呢？为什么啊……男人怎么都这么狠心呢……”

　　我轻轻地道：“以前班上很多男生喜欢你的，你还记得陈央么？”

　　“你说那个戴眼镜，长得像竹竿的小瘦子？”

　　我点点头：“其实高中的时候，他就一直很喜欢你，你发现了么？”

　　她一听我这么说，哭得更凶了，情绪有些失控地道：“……他长那么丑，从来不说话……箐姨不笑话死我……又要把我踩在脚下了……她儿子能继承家业，我也是我爸爸的女儿啊……可我从来就……就……我越不好，她越开心呢……她肯定就是盼着我不好……我绝不可能和陈央在一起的！”

　　“……他学习挺好的，听说现在进外企了，当什么研发部主任吧。”

　　“……那也是打工的啊！能有什么出息！”

　　“还有隔壁班以前有个唱歌的男生，你还记得吗？我记得当时他高中挺喜欢你的。”

　　“……别提了，他一看见我就脸红，跑得比兔子还快……”

　　“……还有高年级的那个清秀帅哥，姓郑的……叫什么……”我一下没想起来。

　　“……他们家没钱！”唐小蕊大声地哭起来，“我就是想找个和我家差不多的，难道很过分么？我不想让箐姨看低了……我想活得有尊严……难道不行么？”

　　“……你就是这么找你的尊严的？”我有些生气地道。

　　“陆颖，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怎么你也说这种风凉话啊……我有点标准不行么？我长得不难看吧！我爸是大公司老板吧，我家世也不错吧……我就不能有一点标准跟要求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地摊货么？！！”

　　我看着她，不禁苦笑……
　　我喜欢她，我就是喜欢上这样的她了呢……
　　她是如此无可救药，可同样无可救药的，还有我。
　　这样的夜里，我不禁第一次问自己，我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