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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空条承太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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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的春天,春风到人身上时还带着两三分料峭的寒意,气温停留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区间里来回,窗外的樱花开的还算不错,入目往往总是一片樱粉,若坐在墙边的人但凡拉开窗子一下,再配以不合时宜的微风,便会吹得教室里满屋子花。
如今正是下午第一节课,从窗外斜射而来的日光一点两点随着时间在我的课桌上连成片,带来三分四分逐渐累加而成的暖意,随即便是汹涌而不能细数的困倦。
讲台上的老师正比划着令人感到无趣的椭圆和双曲线,自顾自地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讲到兴头时,音量便会猛地拔高,激动地脸红脖子粗,好像借此便能惊走台下众人的瞌睡。
不过是无用功。
课本被厚厚的一沓沓地累在桌角,笔袋贴着书被横放在课桌最前方的正当中,挡去了数学老师能窥见的最后一丝空,比巴掌还小的镜子则因此能竖着靠在笔袋上。
小心反光。
食指上的指甲修剪得体,圆润地贴合着嫩-肉,一点点的拨弄着角度,我垂眸小心地凝视着小镜子上显出的自己的脸,和镜中的自己对视,打量自己的五官和肤质,是我在课堂上最惯用的小动作。
然而现在,这面镜子并不只单为了映射我而存在。
手指捻着镜面向左偏斜,过亮的光线在镜上一闪而过,最终停在某处。
穿着改制黑色学兰的男生坐姿随性的靠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一只手垂着,一只手闲散随适的搭在椅背上,手臂的肌肉隆起,显出一种魄人而不真切的健美感。
他垂着头,黑色的帽子底下流出两三缕卷卷的黑发,帽檐在他的脸上打下不真的阴影,窗外投进来的光把他脸出来的脸分割出阴阳。
我只能看见他紧抿着的唇和棱角分明的下巴,黑色学兰上的金链子一点点流转着阳光,顺着重力服帖的垂在他的臂侧,他的学兰外套从不扣纽扣,因而我也能看见他深色背心没遮得住的,分明的锁骨。
他叫空条承太郎,是我的斜后桌,也是公晓东高中最颇具盛名的学生,抽烟翘课打架吃霸王餐,无一不做无一不干,我听说他是美日混血,因而长成了一副日本人难以企及的身量,更无须提他恍若米开朗基罗雕刻而成的五官。
从头到脚,无可挑剔。
然而空条承太郎并没有传统不良的那种痞里痞气,大考时甚至能在年级榜上找到他的名字,虽然是个一旦女孩子们吵闹就会“呀卡马西”的男生,但本质上却是一个还算温柔的人。
不过最后一点……也许是我自带的滤镜,用“温柔”这样形容一个1米95的凶神恶煞的壮汉,听起来有些太过惊悚,因而我从不敢跟别人提起。
但凭直觉而言,我觉得他大概是这样的人,尽管我并没有跟他说过几句话,最多的交集大概也就是我回头传卷子,他有的时候会抬头看我,有的时候会不看,如果遇上的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也许会说句谢谢。
也仅此而已了。
基于空条承太郎凶名在外的原因,老师并没有给他安排同桌,因而他虽然是我的斜后桌,但某种意义上而言,我算是离他最近的一个女生。
我的很多好朋友嘴上心里都羡慕我运气好,我虽然不是第一次自傲于我还算可以的身高,但确实确确实实第一次为此给我带来的福利而感到快乐。
我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喜欢这样的,不拘泥于规章制度,敢于挑战,打破常规的,引人瞩目的男孩子。
我当然也不例外。
我喜欢空条承太郎。
很喜欢很喜欢。
我并不能冷静地分析我到底为什么喜欢他,也许是脸,也许是身材,也许是优异的成绩,也许是引人瞩目稍微有些桀骜不驯的性格。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就是喜欢了。
高中女生喜欢男孩子,难道还需要什么具体的理由吗?喜欢就是喜欢,想到他念到他看到他我的心就会砰砰作响,即便阳光不照到我,我的脸也会热的通红。
就像现在。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妄图用自己稍微有些冰凉的指尖给自己降降温。
与此同时,我注意到放在桌上的手表上的秒针已经又转了一圈,便抬手轻轻一碰,把面前的镜子又重新合在了桌面上。
承太郎是一个很敏锐的人,我猜想这大概和他擅长打架有关,偷偷看他往往会被发现,所以我一般而言只会趁他在课上小憩时透过镜子小心翼翼地看他两眼。
没人会发现。
噢,按道理我的同桌也会发现,不过一般而言,他比承太郎睡的还憨甜,所以便就此揭过吧。
话又说回来,这个班里,这个学校,喜欢承太郎的女生太多了,我并不是特别出彩的那个,但目前也算不得特别平庸,稍微有点名气,也许也有两个三个男生喜欢我,但也仅限于此了。
这世上远有人比我更好,在他的追求者里也有不少比我出色的人。
所以我并不指望他会喜欢我,我的理智告诉我,这实在不太可能。
可当他每次看我的时候,好吧,哪怕是短短的一眼,仅仅用那碧蓝深海似的眼睛,那双湛蓝里又透着一点春日青草的绿意的眼睛看我一下,我就又会开始忍不住的想了。
我想他会不会喜欢我呢,就算不喜欢我,也该对我有点好感吧,毕竟我是离他最近的一个女生了,虽然我不像其他人那样,敢在他上学的路上去跟他搭话,也不敢像那些大胆的女生一样上去直接揽他的胳膊,但是,但是,他总该记得我一点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这种胡思乱想是独独只发生在我的身上,还是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会有,但我知道像我这样爱胡思乱想,却不敢付出行动的人,应该是很少。
与外表不符,我是个很胆小的女孩子,平日里或许看不出来,而事实上,在我喜欢上承太郎之前,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原来这么懦弱。
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本想把我这卑微的,看不见未来的倾心爱慕埋在心底,因为我知道高中时期少年时期的爱情就像风一样,就像这春天,就像这樱花,转瞬即逝,怦然心动的感觉就像闪电,只要不刻意回想,一下就会过去。
我本来想像等着春天过去一样等着我的心动平息,等着这一段开始的莫名其妙的暗恋结束的悄无声息,然而命运三女神的纺织线却好像也被这恼人的春风吹乱了,又或许是月老红娘看错了人,错把红线短暂地牵到了我跟他的身上,成就了我们这一段短短的本不应该发生的可笑的姻缘。
樱花开放的时候我们学校惯会开始话剧节,而不知道是哪位老师或者宣传委员一拍脑袋,把我们两选中,作了班里话剧的男女主角。
当然,这事只是小道消息,主要是我的闺蜜们聊天时偷偷告诉我的,说是女主已经定了我,男主角还没定。
毕竟承太郎惯是不好惹,没人敢去跟他说,怕他不同意,更何况他不同意了也没人敢劝,但他外貌实在俊朗,只要穿上礼服往台上一站,就算是个木头桩子什么都不说,女孩们也会为他倾倒,让尖叫声掀翻大礼堂的天花板。
听说宣传委员正在为此事烦恼着,我心里也难免随着这事一上一下。
我知道这是天赐良机,如果我不把握住,恐怕我从此之后再也找不到能跟他进一步发展的机会,命运的红线已经升到了我的面前,如果我不抓住,就是错过这段姻缘,日后想起来也会抱憾终身。
我知道机会错过了就再难抓住,因而打算就此奋力一搏。